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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娘子虽是睡意朦胧的,这话却说的格外清醒。寻常姐妹两,窝在被窝里闲话挠咯吱都是寻常事,但当筠娘子把这个姐妹代入杨武娘时,猛然一个激灵,睡意顿消。筠娘子暗恼自己,她怎么也成了以貌取人之徒了?
“武娘,你是一个好人。”更是一个英雄。
她不该以普通人的眼光看杨武娘这等奇人,她该以一个平静的胸怀去接纳武娘,她该以姐妹之真挚情谊相待武娘。她该以德报德。
筠娘子做完了心理建设后,浅笑的望向站着不动的杨武娘,狡黠反问道:“还是说武娘介意屋里的药味和血腥味?还是说武娘嫌我的床太硬?被子不软和?”
“还是说武娘嫌弃筠娘?”
杨武娘点了下头,表示接受邀请。筠娘子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心头一跳。
鹦格打着哈欠准备回房,秀棠一把扯住鹦格:“哪有奴才不伺候主子梳洗的?”秀棠其实是怕这个任务会落到自个头上。
鹦格才无所谓呢:“哦,武娘从来不给我碰,她都是自个来的。你给她打了水便成。”
杨武娘该是有多自卑,居然连让下人伺候都不曾。筠娘子对杨武娘的怜悯更上一层楼。
秀棠打水回来,伺候筠娘子揩牙后,又细细的把筠娘子脸上的妆给洗掉了。秀棠看着筠娘子的脸颊,恼道:“娘子皮嫩,以后可用不得脂粉了,脸上都起红点了。”
“呀,难怪一晚上脸都有些痒。”筠娘子不当一回事。
倒是杨武娘戴着盖头的脸凑上前来,隔着盖头委实看不清楚。杨武娘提起灯照上筠娘子脸庞。筠娘子的左脸颊上起了三个小红包包。
一定是用的脂粉不够好。
杨武娘从袖中掏出一盒胭脂,手呈在空中。筠娘子接过,胭脂稳稳的落在筠娘子手心。
筠娘子想起之前,杨武娘的袖子里,能掏出青白玉镯、红玛瑙镯、金钗、……无亚于百宝箱了。
夜太长,月太美,人心柔软成水。筠娘子嘴角噙笑,面颊绯红:“筠娘多谢武娘。”
秀棠给筠娘子打了洗脚水,伺候筠娘子脱了鞋袜,杨武娘正襟危坐,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
秀棠给筠娘子捏了脚,有些眼热:“娘子好些天没有下床了。我要给娘子好好捏捏,娘子就能好起来。”
筠娘子瞟了一眼杨武娘,杨武娘似乎格外拘束。筠娘子愈发觉得武娘可怜。
这捏脚真的是一个漫长又煎熬的过程。
筠娘子都快昏昏欲睡了,秀棠起身的动静终于让杨武娘松了口气。杨武娘这才看过去。
只见躺在椅子上的筠娘子面容安静,两脚搭在洗脚盆上,裤管卷到膝盖上,露出纤细光洁的小腿。
筠娘子的脚就像她的人一样,似乎还没长开,非常小巧,十个脚趾头被水泡的红通通的,格外玲珑可爱。
杨武娘居然收不回目光了,一团无名火自腹中灼烧,盖头把她憋的喘不过气来。
杨武娘忽然想落荒而逃。
好在,秀棠及时回来了,提着干净的鞋袜给筠娘子换上,把疲惫不堪的筠娘子扶到床上。帐幔垂下,只听窸窸窣窣的声音,秀棠给筠娘子除了褙子和襦裙,只余一身白色中衣。秀棠把被子掖好。秀棠吹灭床头的灯火。
杨武娘依然正襟危坐,秀棠也有些局促,快速出去,又快速回来,给杨武娘打了两盆热水。脸盆搁在桌上,脚盆搁在杨武娘脚下,然后秀棠说了句“慢用”就忙不迭的回外间休息了。
杨武娘抚着跳个不停的胸口,不知所措。
杨武娘觉得,看来此夜,她还是这样坐一夜的好。
杨武娘看着黑暗中的帐幔,里面似乎有一朵百合花在酣睡。更深露重,她只需如此守候,便已快活。
杨武娘的心慢慢沉静下来,脸盆里的热气把盖头外的世界熏得雾里看花的朦胧。
筠娘子是困了,脑子里还保持着一股执念。筠娘子唤道:“秀棠,你在伺候武娘么?”
没有人应声。筠娘子晃了晃脑袋,掀开帐子,只见杨武娘端坐在桌边,脸盆和脚盆都在冒着热气。
筠娘子觉得惭愧的抬不起头来。她怎么能这样照顾自个的救命恩人?
筠娘子抱歉道:“丫鬟太不懂事,教武娘见笑了。”
杨武娘摇了摇头。
筠娘子脑袋一懵。这摇头的意思:是武娘不介意,还是秀棠不懂事,还是武娘不满意?还是说杨武娘不需要人伺候?若是这样说来,武娘为何又自己不动手呢?
筠娘子手足无措的站着。杨武娘只留意到筠娘子的中衣带子系的松垮,中衣的领口微开,露出里面的红色肚兜带子。
筠娘子的中衣貌似很轻薄,少女的柔软轮廓依稀可见。
阿弥陀佛,非礼勿视。杨武娘赶紧闭上了眼睛。
筠娘子可不能眼睁睁的见热水凉了,不得不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武娘,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服侍你也是应该,今个我就伺候你一回,也只是聊表谢意。救命之恩铭感五内,筠娘永世不忘。”
杨武娘摇了摇头。
筠娘子都快急哭了:难道杨武娘真的是生气了,宁可在这里坐上一宿?
杨武娘站了起身。
筠娘子双手张开,拦住她。筠娘子的贝齿快把嘴唇都咬破了。她都不介意杨武娘喜欢她了,杨武娘这番做派仿若是在说她要轻薄武娘一样。杨武娘这时要是回房,回头鹦格要是把此事在杨国公府宣扬了,杨府的人肯定觉得宋家的人不识好歹。
杨武娘绝对不能走、而且今晚必须在这里睡。
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杨武娘与她姐妹情深,杨武娘才能不遗余力的帮她,一定是这样的!
一定是夜太深,筠娘子整个人都糊涂起来。筠娘子语无伦次道:“武娘,我也是喜欢你的……不对,不是喜欢……呸我在说什么呀,我是喜欢你的……呀这个不算是喜欢……哦对了是欢喜、对、是欢喜……我是欢喜你的,我们是好姐妹……我对你绝对没有非分之想……一定是我搞错了,你也只是欢喜我,不是喜欢我,对不对?”
杨武娘已经忘了摇头。
杨武娘只注意到筠娘子张开双臂,衣襟大开,里面的肚兜露出金线绣出来的花卉一角。
是牡丹?还是芍药?
杨武娘已经懵了。
筠娘子以为她默认了,终于松了口气。筠娘子卸下“杨武娘喜欢我”这句魔咒后,是怎么看杨武娘怎么顺眼。筠娘子把杨武娘扶回椅子上,伸手要掀杨武娘的盖头。
杨武娘一把抓住筠娘子的手腕。杨武娘的手劲里似乎都蕴藏着自卑和怒气。
筠娘子怕杨武娘生气,平息道:“是我糊涂了,武娘莫怪。夜已经深了,我帮你净面,我保证,绝对不看你。”
杨武娘想推开她,可是她的眼睛里一层水汽,而杨武娘自己,何尝不是隐隐期待?
杨武娘点了下头。
筠娘子破涕为笑,欢喜的拧了把帕子,学着鹦格的动作,一手把杨武娘的盖头微微向前拉,一手携帕子从盖头下面伸了进去。
筠娘子的气息扑面而来,甜的像糖,柔的像清风。软了她的心,黏稠了她的灵魂。
杨武娘决定任她宰割。
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有种莫名的欢喜在心里长出了枝蔓,等着开花。筠娘子看不懂这种感觉。
这是她的英雄。为什么她悲哀的想哭?
筠娘子的指尖透过湿热的帕子,在杨武娘的额头上来回婆娑。——杨武娘的额头又宽又高。
杨武娘闭上了眼睛,帕子在眉峰上熨过。——杨武娘眉如远山。
帕子沿着眉中,直下鼻梁。——杨武娘的鼻子很高挺。
帕子盖上左脸颊,又盖上右脸颊。——杨武娘的脸很瘦。
帕子敷上杨武娘的下巴。——杨武娘下巴是尖的。
筠娘子动了私心,手指隔着帕子,沿着杨武娘的嘴唇走了一遭。——杨武娘双唇紧闭,唇角的弧线貌似很美,可惜唇不够软。
筠娘子得出了结论并且脱口而出:“武娘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武娘这样,刚刚好。”
筠娘子说完真想把舌头都给咬掉。杨武娘自卑的都不敢见人,她这不是揭人伤疤说风凉话么?
杨武娘正身处飘飘然中,只觉脚一凉,只见筠娘子蹲下身,把她的左脚鞋袜都除了个干净。
杨武娘的一双骨骼纤长的大脚赫然暴露了。杨武娘要缩回脚。可是筠娘子握的坚定不移。
可怕的是,筠娘子的食指正点在她的脚心,杨武娘很想笑,狠劲的咬住嘴唇。
杨武娘已经毫无反抗之力了。
筠娘子又除了她右脚的鞋袜,将裤管卷起,两条赤条条的小腿很白皙,在灯火下隐隐可见柔软的细毛,筠娘子更加怜悯杨武娘。筠娘子体贴的将她的两脚放在脚盆里。
筠娘子为了表示对杨武娘的感激和不嫌弃,仰脸笑道:“我也给武娘按按脚,按了脚才好睡觉。”
杨武娘点了下头,忍住飞入云端的快活。
很快杨武娘就欲哭无泪了。筠娘子根本不会按脚,加上手指力道轻柔,就像一把羽毛在挠来挠去。
杨武娘顿悟:有些便宜占了的代价,惊人的可怕。
这是一个漫长的想笑不能笑的过程。
更可悲的是,看着筠娘子专注的神情,杨武娘恨不能咬碎了牙:
——死在你手里,我也值了!
第38章 争娶争嫁4
这一夜,不平静。
东厢房里,程罗解了腰带,敞了月白袍,扯松白色中衣,加上偏阴柔的俊颜,懒散的倚靠姿态,别样风流。徐氏的丫鬟桂桔一进来,夜风刚好穿过程罗的中衣,胸膛半露,白皙而且肌理分明。程罗用牙签剔着牙,双腿搭在桌上摇。
程罗斜睨过桂桔,分明没有用意,桂桔只觉身一酥,有些腿软。桂桔是徐氏跟前的得力丫鬟,容貌稍稍逊色,就算天天晃在程老爷面前也不管用。偏生桂桔自恃聪明,趁着每日徐氏让她给程罗传话时,便动了心思,尔后一拍即合。
“母亲又让你来给我传什么话来着?”分明漫不经心,却酥人入骨,桂桔脸一热。
“这是顶好的笔墨纸砚,太太让我传话说二少爷是个有孝心的,一身的学问给埋汰了真是可惜,永宁郡君想看大少爷的学问,殊不知二少爷也是文采风流之人。二少爷且作了策论,奴婢拿去给永宁郡君比较比较。二少爷以为如何?”桂桔越说声音越抖。
“且给我研磨。”
桂桔利落的摊好宣纸,用镇尺压着,研起墨来。程罗悠悠道:“红袖添香、良辰美景,夫复何求?”
桂桔爱极程罗这个调,主动邀功道:“太太的用意,想必二少爷心里也明白罢。这篇策论……”
程罗站了起身,笔头一淬上浓墨,指尖发力,恨不能把笔头给压坏在砚台里。程罗的眼睛眯起,如同淬了毒般阴冷。程罗一手从桂桔的衣襟里钻了进去,揉捏了起来。桂桔难受的咬唇。程罗邪笑:“我这儿又没人,你只管叫出来。”
程罗捏了几下,便乏了味,把自己的衣裳整了整,开始作策论。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程罗用的是行楷,一手好字刚劲却不过猛,潇洒而且浓淡相宜。程罗文思如泉涌,很快一篇策论便完工了。程罗冷笑:“满篇的歌功颂德,这下母亲满意了罢?母亲为了自个的亲儿,还真是良苦用心了!”
“二少爷你……”桂桔一惊。
程罗不屑的冷哼:“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傀儡,要是没这点觉悟,那岂不是连奴才都不如了?他‘大少爷’性情刚正,又是家中嫡长,凡事从不愿委屈自个半分!呵,这也是巧了,当朝宰相也姓程呢,许是八百年前是一家呢,他‘大少爷’还真有几分程宰相的风骨。母亲自个压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