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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司辅从来就没图过她,又岂会帮她?
——不用想都是周内司的授意!
“这不人家正急着回老家,被周司辅捷足先登了么!你一个小娘子,总是住客栈里也不是个事,咱们就去看看……”宋老爷下一句压的很低,“如今我宋家青瓷连皇上大祀都用上了,明个一早的开门红,我亲自放,明年我宋家一定能红红火火,总算对得住青娘了!”
筠娘子默许。
宋老爷赁了两辆马车装家当时,周司辅已然身着绯红从省服,玉树临风的倚着黑楠木马车剔牙。周司辅没戴官帽,又宽又高的额头皎洁如月盘。
不过周司辅下巴的胡子都没剃,胡茬一片。筠娘子隔着盖头,只见他的眼睛像兔子眼,猩红的。
宋老爷拱手感谢了一番,周司辅才懒懒应道:“走罢。”
筠娘子就要上马车时,周司辅道:“筠娘且上周内司的马车。”
“筠娘谢过司辅大人好意,筠娘自知身份低微,与内司大人云泥之别,又岂会明知故犯污了内司大人的马车?”筠娘子的声音咬的清脆。
她何止不会坐周内司的马车?她还不愿嫁呢!
“宋老爷,你也晓得,我再怎么着都是周内司的奴才,实话与你说,之所以这个院子咱们能捷足先登,都是因着周内司的情面!那户人家与周内司是旧交,周内司要我亲自把筠娘安然送过去……”周司辅抖抖小胡子,“周内司的马车,别人想坐,还没这个殊荣呢!难道说宋老爷不放心我?”
言罢,周司辅与他带来的一个小厮坐上了驾座。
筠娘子妥协:“秀棠秀娇,你们也坐上来。”
周司辅冷哼:“两个奴婢,也配上周内司的车么?”
筠娘子架不住宋老爷对新院子的向往,认命的进去坐下。
筠娘子一进去便窒息的喘不过气来。车厢布置的很奢华,两边厢门打着妃红的帘子。阳光映红帘子,让里面也生辉。
筠娘子无端的害怕。寻常马车里置座,周内司的马车里是摆床!
床上的垫子是千金难买的雀金裘。靠枕是白狐毛。
周内司估计是经不起一点磕碰,连两侧和后面加车顶,都蒙着软和的羽缎。
车厢里有古怪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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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娘子素来对香味敏感,直觉这里面起码有十几种香味,立马连打了三个喷嚏。
筠娘子坐在大床上,雀金裘仿佛扎了针。筠娘子只得龟缩一角,车一晃,脑袋磕上壁上的羽缎,上面就跟生了刺,随着软软的一弹,扎进她的脑袋。
筠娘子哀叹她果真是穷人命……
……这享福跟要命也没差了!
混迹人流中,筠娘子两耳充塞着各种声音,正襟危坐,直到马车倏然一停!
筠娘子猝不及防,整个人趴在了雀金裘上,脸紧紧贴着,拿鼻子嗅了嗅……好古怪的气味!
此时已过闹区,周司辅打帘取笑道:“筠娘可莫在周内司的垫上流口水!这是做梦梦见吃的么……若不是这般,我倒要怀疑筠娘有狗的习性了!”
筠娘子爬起来,阳光在周司辅的背后,他的笑容明明背光,却是风光霁月。
筠娘子脸红的惨,赶紧仓皇的去拿盖头。
周司辅先她一步夺走盖头,悠悠道:“我驾马也驾累了,我也上来坐坐。”
筠娘子气的发指,她就知道,她就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不可独处一室。”
流氓的理论确实这样的:“这话依我看呀,不对,很不对,男女授受不可不亲,独处一室不可不为。”
筠娘子气短,车厢里的气氛因着周司辅的到来而变成令人狂躁的窒息。
随周司辅一并来的……还有一种香味!
筠娘子很想大骂:你和周内司还是不是男人了?
好在周司辅没有不规矩,筠娘子松了一口气时,马车一个大颠。
筠娘子被羽缎一弹头晕眼花时,仍保存一丝理智,如壁虎般靠紧车壁。
熟料——周司辅一个不稳,往筠娘子身上一倾!
周司辅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筠娘子的肩膀,两人面对面,两人的下巴相抵。
一道阳光射进来。周司辅的脸似乎美的勾魂摄魄。
——就像,就像她第一次栽在武娘身上的那个瞬间!
筠娘子呆住了。
周司辅紧紧抓住她肩膀的手很是用力,胸膛在不停的起伏。他的眼里是猩红的血丝,里面仿若有千言万语。
连周司辅下巴的胡子都没把她扎醒,她嘴唇蠕动,“武娘”二字就要脱口而出。
周司辅轻笑道:“筠娘这是在等我亲你么?筠娘都不嫌我胡子扎人了,我若不亲不为,岂不是辜负了良辰美景?”
筠娘子忍无可忍,一巴掌甩了上去:“滚!”
这还仅仅是开始。驾马小厮道:“这条山路颠的很,你们且仔细点。”
四周连个扶手的地方都没有,两人被颠的滚在了床上!
筠娘子本能的想揪雀金裘来固定身体,只听周司辅道:“你敢扯坏了周内司的坐垫,咱俩都甭想活了!”
雀金裘的平滑,让两人如同擀面杖跟面片似的,连在一起滚!
里面是筠娘子焦虑的声音:“你且脱了我的鞋子,会脏了周内司的床垫的!”
“是让你脱鞋,不是让你解腰带!”
——“我的手伸不到那么远呀……”
“那你把腿拿开,我自己把鞋蹭掉!”
——“我的腿能放哪……我用脚帮你蹭……”
“我是让你蹭鞋,不是让你蹭腿!你磨我的腿干嘛……你这个混蛋!”
——“我帮你蹭掉了……你用脚把我的靴子蹭掉!”
筠娘子只着着足衣的两只脚攀上周司辅左小腿,筠娘子累的汗津津,心力交瘁。
“你腿不抖不成么?你这么抖,我怎么蹭?”
——“咯……咯……好痒……你磨的我好痒……我能不抖么?”
等走完山路,筠娘子看着连足衣都被蹭掉的双脚,记起这个不要脸的周司辅拿冰冷的脚婆娑着她的脚……恨的双眼喷火!
筠娘子只顾着自己穿足衣,连他的脚都不敢瞟一眼……
“你看什么看,再看……我……我扣了你的眼!”
——“这么凶作甚?咱们连床都滚了……大不了我让你看回来好了!”
“谁要看你的脚!疯子!”
——“……”
真可惜,她若只看一眼……她一定还记得这双她亲手捏过的脚。
到了四合院,抬头只见耸立的香樟树,白墙黑瓦上没有多少岁月痕迹,这一路都很平整干净。
原主道:“我这院子因着急赁,加上也不定赁几个月,所以不好找租客。既然是周内司牵的线,赁金咱们都好说……屋里的一应家具都留着给你们用,加上院子的地段也好,虽说偏了些,可是拐个弯便是修缮好的往城道,到城里是一路顺坦的!”
筠娘子利剑一样的眸光扫过周司辅,几乎咬牙切齿:“我们走的那个山路,是怎么回事?”
周司辅讪笑:“我还不是为了快点,这不就抄小路了么?没想到宋老爷反倒赶在了我们的前头!”
筠娘子是杀人的心思都有了,哪还顾得上别的!宋老爷皱眉道:“周司辅,你不是说月赁二十两么?”
原主瞪眼道:“就是一百五十两的月赁也不为多的!二十两?你连公租房都住不起!你听岔了罢,我当时给周司辅开的价是,一百二十两!”
周司辅腆着脸道:“宋老爷,一定是你听岔了!”
宋老爷面如土色。筠娘子恨不得原路返回。果然,这个流氓,哪有那么好心?
就在宋老爷要打退堂鼓时,周司辅又开了口:“周内司既然让我把人带来,这事怎么着我也要负责到底了。这日头这么大,马车还是先进去的好,咱们进屋里说。”
一进去,是连筠娘子都有些心动了。精致的垂花门,悬着琉璃灯的游廊。庭院里腊梅吐芳,还有一方清澈的池塘,塘中有假山。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在客栈和嘈杂里挤了多日,眼下的安静惬意那是与天堂无异了!
原主咬着一百二十两不松口,周司辅打圆场道:“都勿躁,宋老爷,这事自然是谁做的主,便是找谁了。不管成不成,好歹也是周内司的一片心意,你就是提点瓜果过去道个谢也是应该的,这也算还是我指给你的一条明路了!”
宋老爷想想也是。
“周内司呢,也是希望宋老爷初来乍到,能在京城里过个小节过好大年。我瞧着宋老爷连鞭炮焰火都买好了,明个晚上一家人在这里放焰火……想想都是美事!周内司仁厚,指不准能……”
宋老爷眼睛一亮,连连道谢。
筠娘子硬生生的把“不受嗟来之食”给吞回肚子里。
这不也巧了么,原主东西都搬好了,就等着去周家拜别周内司。自然,原主跟宋老爷一并过去。
筠娘子心知周司辅不敢拿她怎么样,吩咐秀棠秀娇和下人搬东西。
周司辅诡秘笑道:“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周内司这个时辰应该在宫里见皇上罢。”周司辅摇头晃脑道,“周内司也不发话,你说这院子是赁还是不赁呢,不过差一百两……按理说这个主我也是能做的!”
果然是在耍人玩呢!
筠娘子指着他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样……我渴了,想吃瓜果。不过有点远,买起来比较费事……啧,还是罢了!”
“买!买!”筠娘子咬牙切齿。
不出一刻钟,周司辅便已各种理由把秀棠秀娇和下人全部支的干干净净。
等筠娘子反应过来时,他们正在庭院中。四下无人,筠娘子陡然有些慌。
他们两人之间早在“三代为奴,不得为庶人”之时便拧成了死结。
腊梅树下,阳光的光影投在她的身上,风拂动盖头,此情此景,他难以描绘,却是觉得这世间的光,都是给她的。
而他,绯红从省服似乎是红的滴血,长身玉立的身姿肃杀了艳阳。
周司辅唉声叹气道:“这瓜果未来,我倒是先被渴死了……哎,筠娘,这里刚好有井,这刚扯出来的井水自然是又爽口又甜的……”
为了这个院子,她忍了!
“那我给你扯一桶上来。”
“筠娘扯上来多少,我便喝多少。”
——喝死你!
筠娘子到了水井边,水桶已在井里面,一头的绳子系在井盖上。筠娘子暗暗打气,一定要提满桶水,喝死他。
筠娘子用手拽了拽绳子——不对,她,她怎么拽不动!
她本来就不是衣来伸手的主,按理说,一桶水不在话下的。
筠娘子把腰弯下,使出吃奶的劲,总算把水桶扯动了。
一下,两下……扑通……功亏一篑,水桶栽了回去!
“筠娘果然是想渴死我……这诚心不让我喝上水!”
“你自己扯扯看!”
筠娘子又加把劲,一阵风来,两腿一抖,整个人晃了晃,直觉井下的水面都在晃。
筠娘子吃不住水桶的力,脚一滑,人就差栽下去——
周司辅一把从背后抱住她,嬉笑道:“啧,我又救你一命……”
周司辅的胸膛完完全全的紧贴在筠娘子的后背上,心跳声很激昂,又像弦断之际的高、潮之音。
——他根本就是来占便宜的!
周司辅两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咬着她的耳朵道:“筠娘,桶再重,我都会帮你一起提。我知道你不甘心嫁给周内司,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举天下人,都知道宋家青瓷!”
“你这个疯子!”筠娘子要挣。
筠娘子拗不过他的固执,他轻言哝语道:“来,一,二,三,我们一起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