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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这是江菱前天的叮嘱起了作用,宫外的亲信嬷嬷们已经在散布消息了。毕竟这件事情,是荣国府里的机密,阖府上下没有人胆敢外泄的。
太后面色青青白白,接连变了好几回,才怒道:“去荣国府。”
荣国府里,王夫人和几个心腹的管家媳妇仍在议事,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
一位管家媳妇笑道:“这事儿要成了,我们大姑娘福运加身,天命显贵,这是实至名归的凤主儿呀。等到了那时,二太太便是皇后的亲母,阖府上下再享五十年富贵荣华,真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一日比一日更好了。”
王夫人低低斥了一句“休要胡言”,眼角却有止不住的笑意。
另一位管家媳妇道:“照我说呀,不但要将云嫔的福运给借过来,连带着云嫔的寿数,都要一并借过来。等到时候,我们大姑娘青春永驻,岂不是一件好上加好的事儿么?”
王夫人嗤笑道:“寿数哪里是那么好借的。”要是真的能借寿数,她第一个便要给老太太续上二十年的命。前些天要不是老太太在,荣国府早就变成一盘散沙,不知所谓了。
几个人又笑了一会儿,便有一个管事媳妇道:“我瞧瞧那位仙姑去。”
王夫人点了点头,道:“去罢,顺便瞧瞧元春如何了。”
管事媳妇唉了一声,起身到大观园里去了。这些天贾元春回府探亲,是住在大观园里的。大观园距离王夫人的院子有一段距离,因此管事媳妇才提出去瞧瞧她们。
在屋里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王夫人忽然皱眉道:“她怎么去了那么久?”
另一位管事媳妇道:“要不,我再过去看看?”
王夫人站起身来,道:“不必了,横竖此间无事,我们一道过去罢,顺便问问法坛准备得怎么样了。等过两天,法师要到府里开坛做法,万万马虎不得。”
于是王夫人便带着两个心腹,到大观园里去了。一路上府里静悄悄的,除了呼呼的风雪声外,半点声息不闻。但因为前几天,已经遣过不少丫鬟小厮出府,府里空荡荡的,比不得往常,因此王夫人不过略皱了皱眉,道:“这些小丫头片子。”却没有太过于在意。
等到了大观园,王夫人等人才发现,园子里同样是鸦雀无声。
“抱琴,入画……”一位管事媳妇扬声叫道,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观园里,听不到半点回应。管事媳妇们面面相觑,又齐齐望着王夫人,心里有些忐忑。
王夫人亦有些惊疑,但却没有往深处细想,只道:“去元春屋里。”
一行人循着记忆中的路,来到了贾元春下榻的地方。那是大观园里最精致也最清静的一座院子,早在大观园建成的时候,便替贾元春留着了。王夫人等人进了院子,却发现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丫鬟奶妈,连抱琴都在院子里跪着,身子瑟瑟发抖。
刚刚来瞧仙姑的那位管事媳妇,两颊高高地肿起,似乎是被人狠狠扇过两个耳光。
“这是怎么了?”王夫人尖声叫道,“怎么一个个儿的,都跪在院子里,哑巴了?大姑娘呢,我不是让她和仙姑在屋里好好待着么,抱琴,你说。”
抱琴瑟瑟缩缩地抬起头来,唤了一声二太太,带着哭音道:“太后,太后来了。”
“什么?!”
王夫人又惊又好笑,指着抱琴道:“你在这儿胡说些什么呢,太后?太后是何等尊贵的人,怎么会到我们这园子里来。你休要满口胡吣,等过会儿我请了家法……”
“二太太。”抱琴这回是真的带着哭音道,“是真的。贵主儿六七日不曾回宫,太后便亲自到了园子里,还,还不许我们通禀老太太和两位太太,这,这都在院子里呢。还有,还有那位仙姑,也在屋子里,同贵主儿一起。”
王夫人惊得脸色都白了。
“太……太后?!”
第119章
屋子里缓缓地走出来一个人。
是个五十来岁的妇人,穿着素净的衣裳,发间略略点缀着两枚珠花,既显得平静祥和,又不失雍容大气。“这位便是王夫人了。”那位妇人道,“哀家素闻王夫人之名,但是却从未单独见过。”
抱琴见到那位妇人,又瑟瑟抖了抖,垂下头去道:“太后娘娘。”
王夫人是见过太后的。上回在赏花宴上,还有每年初一的命妇觐见,都远远地见过太后一面。现在再看这位妇人,显然便是皇太后无疑。她的脸色变得更白了,想狠狠地剜抱琴一眼,但又不敢在太后面前造次,最终无可奈何地跪在抱琴身边,道:“臣妇参见皇太后。”
太后略抬了抬手,便有两个嬷嬷拖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从里屋到了院子里。那女人神神叨叨的,披散着头发,双眼呆滞无神,见到王夫人时,还嗬嗬地笑了两声。王夫人见到那女人,原本煞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如纸。
“哀家听你们府里的管事媳妇儿说,这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仙姑。”太后的声音很平缓,但却隐隐带着不容置疑的愠怒,一字一字道,“这仙姑最擅长的便是换命,借了别人的福运,嫁接到另一人的命格上,以此收取财货。哀家已经命人看过,她手里的两个小人,一个背后写着云嫔的生辰八字,另一个则不知道写着谁的,但正面,却俱是贾贵妃的生辰八字。”
这便是一个极为阴损的办法了,假借他人的福运为己用。
王夫人的脸色稍白了一点。这两个小人,显然是为江菱准备的。一个是江菱真正的八字,另一个是假的。如此一来,不管江菱的身份到底是真是假,都要老老实实地给贾元春借命,将福运全都汇聚到贾元春的身上,将两人的命格彻底逆转。
但没想到,偏偏今日太后驾临大观园,将这东西给攥在了手心里。
一时间王夫人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甚至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亦想不起太后拿到这两个小人之后,又将会如何处置自己,还有跟前的这个女人,还有……贾贵妃。
“王夫人。”太后的语气里隐含着愠怒之意,“哀家需要你的解释。”
王夫人猛然一惊,直愣愣地抬头看着太后。太后今天是微服,手腕上挂着两串佛珠,显然是为了独自到城郊寺庙里还愿,才做了这副打扮。但不知道途中被谁拦住,将太后引到这大观园里来了。王夫人犹自挣扎,忽然听见屋子里砰地一声响,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跑出来,跪在太后脚边连连叩首:“太后,太后恕罪,此事与我母亲无关,俱是我一人想出来的,还望太后……”
“元春!”王夫人喝止了她,一生中从未这样快过。
“启禀太后。”王夫人抬着头,语速极快地说道,“人是臣妇找来的,东西亦是臣妇置办好的,与贵妃娘娘没有半点干系。今天上午,贵妃娘娘推说头疼,在屋里歇息,臣妇便擅自让人进了园子,欲替贵妃娘娘借福改命,消除贵妃的顽疾,但不知道太后亲临,还望太后恕罪。”
言罢深深地叩首下去,额头贴着冰凉的地板,几片雪花飘落到了身上。
“娘,我……”
“太后娘娘。”王夫人一字一句地掷地有声,“此事俱由臣妇一人所为,与贵妃娘娘全无干系。还请太后明鉴,莫要牵连了无辜之人,使得亲者痛、仇者快,亦堕了太后的英明。”
一霎间的静谧,整座院落里寂静无声,唯有满目残雪飘飘悠悠地落下。
太后笑了:“你说此事是你一人所为,贵妃毫不知情?”
王夫人咬牙道:“正是。”
太后缓缓点了点头,眼里隐有些怜惜之意,续道:“贾府王氏心性歹毒,为人阴损,欲借他人福运为己用。先:污蔑宫里人八字有恙,两罪并罚,着拘禁于府,虢夺诰命,一世白身。然则怜其拳拳爱女之心,这拘禁,便算了罢。”她捏着手里的两个小人,又厌恶地望了贾元春一眼,才道,“巫蛊之祸,古已有之,素来为天家所不容。贾贵妃虽不知情,但仍有连带之责,着……削贵妃位,降为庶妃,责其在宫中闭门思过,罚抄佛门谒语三千,非死不得出宫门。”
一字字地说完之后,太后才将手里的小人交到嬷嬷们手里,道:“毁了罢。”
要是让皇帝看到这些东西,免不了又是一场龙颜大怒。
嬷嬷道了声嗻,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两个小人毁去了。那个神神叨叨的女人,亦被两个粗壮的婆子给拖了下去,不知去到了哪里。王夫人面色灰败,叩首谢过太后恩典,又抬头望了贾元春一眼,贾元春同样是容色惨淡,与昨日鲜亮的颜色判若两人。
太后漠然吩咐道:“回宫。”
贾元春踉跄着被两个嬷嬷扶起来,与她一同回府的女官、奶娘、丫鬟、嬷嬷们,当然还有抱琴,个个都容色惨淡地跟在太后身侧,与太后一起回宫。任她们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太后为何会驾临大观园,直接去到贾元春的住处,将东西搜了个正着。
当晚的荣国府,只能用惨淡灰败四字来形容。
贾母听闻太后的惩罚,差点儿背过气去,贾赦和贾政两个连连替她拍后背顺气,才勉勉强强地缓过劲来。邢夫人和王熙凤两个一左一右地站在一旁,看着下首的王夫人,久久不语。薛宝钗和李纨则站在更下首,低垂着头,表情隐隐有些悲哀。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贾母连连捶着床道。
但不管如何,王夫人都是他们府里娶回来的高门大妇,如无七出之条,是断断不能休弃的。因此现在,贾母也只能是连连捶床,指着王夫人咒骂几回,一泄心底的怨愤。
“娘。”贾政道,“您慢着点儿。”
贾母又恨恨地瞪了王夫人一眼,恨恨道:“要不是她出的歪点子,太后何至于驾临大观园,将元春带了回去!贬谪为庶妃,她这一辈子可算是毁了,非但……等等,我依稀记得,现在皇上的后宫之中,并未有封妃之人?”
王夫人终于抬起头,眼里有了几分神采:“回老太太,确是未有封妃之人。”
“好。”贾母连连点头道,“政儿你过来。现在年关将近,等过些日子便是初春了。你让几个交好的宗室,给皇上联名上折子,称后宫女子侍奉皇上日久,理当拔擢,恰好今年(明年)是个黄道吉日,应当将后宫诸女子齐齐往上拔擢一级。”说到这里,贾母又狠狠地剜了王夫人一眼,才道,“贵妃庶妃,一字之差,天壤之别。你看着办。”
贾政道了声是,忽然又有些为难道:“但我们家里初逢大难,忽然向皇上提议封妃,是否……”
贾母怒斥道:“愚蠢!”
贾政诺诺。
贾母连连顺了几回气,才道:“所以我才叫你,要等到明年初春的时候,再跟皇上提及此事。等两三个月之后,皇上多半已经忘了此事。虽然你媳妇干的蠢事儿不少,但总有一件事是聪明的:将过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惹得太后怜惜,在园子里将东西尽数毁去,没有呈递到皇上跟前。等明年二三月间,你们再联络宗室,将后宫诸女子往上拔擢一级,常在为贵人,贵人为嫔,嫔为妃,庶妃为贵妃,便能将元春的位子,悄无声息地拔擢回去。刚才我已说过,贵妃庶妃不过一字之差,实则是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