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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蓝色的伞,下头是简简单单T恤牛仔裤,扎着高马尾的小姑娘。
或许是楼下的雨棚不够大,那小姑娘索性撑伞孤零零站在雨里,把位置让给了还没来得及收好摊的老三。
一个抬头一个低头,两人似乎在说着些什么。
但很快,随着宋致宁在楼下站定,那蘑菇伞却陡然一转——显然是已经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她指指手表,他没反应。
他往外走,她很是着急地把伞举高,高过他头顶,为他遮风避雨。
“你不能、去!你跟我……走,回家了!”
八卦的心促使我偷偷开了半点窗缝,即便隔着雨声,因为距离尚近,女孩的声音倒也能尚算明晰地传到我这里。
宋致宁没回答,将身后人抛下,头也不回地走在雨里,而她在后头亦步亦趋地跟,努力把伞撑在他头顶。
“宋致宁!我熬了汤,跟我、回家,那里很乱,我不、喜欢,你也不要去。”
“我不喜欢你这样!”
她似乎有些结巴,说起话来颤颤巍巍,每一句都好像用尽力气。
可淋在雨里,走在她前头的青年依旧大步流星,不曾停下。
她逐渐跟得有些吃力,几次险些要摔倒,哪怕最后堪堪稳住身体,却已然和人拉开距离——
或许是真的再无退路,再无办法。
眼见着就要走到路口,她终于甩出了最后的筹码,用最大声音喊了一句:“如果你、再去,我就不会再回来了!”
他脚步霎时一顿。
我原以为要看见什么相拥痛哭、无比狗血的虐恋情节。
怎料转过身来,这浑身湿透、此刻狼狈到连发尖都滴着水的青年,却只是很恶劣地冲女孩扯动唇角,用无比清晰坚定的吐字,回给她一句:“那就不要回来了。”
那就不要回来了。
从我的视角看去,实在瞧不清楚他的表情,是玩味戏谑,又或是真的恶毒刻骨。
更说不明白,女孩收了伞走到他身边,把伞往他怀里一塞,便真的扭头就走,这其中的恩怨情仇究竟是个什么展开。
那大抵都是离我很远很远的事,跟这些个富家子弟,也不知有没有下次相见的可能性。
于是,目睹了他们的分道扬镳,便也索性收了心,只径自下楼,帮着老三把他的小摊都一并搬上来,免得湿透生锈,这大半个月的收入又都全毁于一旦。
老三不让我动手拿那些重物,只让我帮忙撑着点伞,或是递送一些小零件。
搬运间隙总归枯燥,或许是为了疏散些尴尬气氛,或许纯粹因为心底难掩的好奇,我还是不由出声问了老三一句:“刚才楼下那个女孩,你跟她认识?”
“女孩……哦,你说程忱吗?刚才白衣服牛仔裤那个?”他擦了额头汗意,复又拧开瓶水递来给我,嘴里念念叨叨,“呃,……算是认识吧,挺多年了。”
“什么叫‘算是’?”
“她以前小时候也住在这,我搬进来没多久,她跟她妈就搬走了,住去了她继父那。后来她在普陀区那边的锅贴店兼职,我偶然见过几面,她还认得我,总会打声招呼。”
“诶?”
能和宋家三少扯上关系,又并非什么世家子弟——甚至只是个需要各种兼职来贴补家用的女孩,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那她怎么会认识……我这个客户啊?感觉不像是一类人。”
“谁知道呢?”老三听我这么一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把他知道的事都给我透了个底,“反正,这女孩其实命挺苦的,她爸早就抛弃她们娘俩,她妈也出车祸走了,她自己,好像一直也有点什么病来着,小时候走动都不方便,闷久了,现在还有点结结巴巴的后遗症。她跟刚才也就在楼下问了声我,她男朋友应该是在上面,问我见没见过。”
“男、男朋友?”
我惊掉了下巴。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为这女孩惋惜痴心错付,还是感叹宋少或许是吃腻了山珍海味,突然改了嗜好,好上这一口江南小菜。
老三却显然不为这些事情所动,听说我一下挣了三万,连忙催我给家里人打个电话,“三万,够买多少苹果苗了,听说村里今年生意不好,洛川果都销不出去,你给你奶奶说一声,她也好不担心你,钱留着她自己花——”
我倒是没想到这一茬。
经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连忙摸出手机,给家中的长辈去个电话。
正准备翻开电话簿,页面上方跳出一串新闻推送,却又抢先一步引走了我本就分散缥缈的注意力,“……嗯?”
【意外身亡?恒成地产行政部总裁坠楼,疑似夫妻不睦催生惨剧!】
【前线直击:豪门内部厮杀悲剧重演?宋如茵女士落地上海,行色匆匆婉拒采访。】
【18张图,带你回顾当年恒成地产高层车祸爆炸案!】
……
每一个标题都是那样惹人猜疑,用词暧昧,一切的一切都直指豪门秘辛,唯恐普罗大众不去往那个方向揣测。
但大概无论如何,在暗藏意义的层次上,怎么也比不过最后一条。
【自杀?情杀?意外?知情人士表示,本次高层身亡事件或与违禁药物有关!】
一石惊起千层浪。
那一天,是2023年10月23日,恒成地产的股价跌破历史最低点,股市风云骤起,媒体爆料接连不断,简直像是铆足了几十年的劲,专等着在这一天齐齐撕破脸皮。
然而他们终究没有等来任何高层的官方回应。
只是在沉默数日后,忽而有狗仔爆出,自己在宋家三少宋致宁经营的、名为“Broken blue”的酒吧中,蹲点采访到了与该事件具有最紧密联系之一的当事人。
视频发出的第一时间,我这个前线吃瓜群众,当然也不能缺席,忙点开细看——
“能有什么事?死了就死了呗,”一看就知道非正常拍摄的画面上,那青年大抵已有三分醉意,神情不似往日的轻佻散漫,反倒有些呆滞,“死的是我爸,我都没这么激动,一个个的,还不就是想趁乱踩一脚?”
“但宋少,有人说这次事件,其中或许涉嫌违禁药物的交……呃!”
于谨慎乔装打扮的记者而言,这算准了会是惊天大爆料的问句尚未说完,便被身后人蓦地一推打断,实在是令人格外愤怒。
他几乎想也不想地扭过头去,开口就骂:“干嘛啊,没长眼睛?乱推什么?”
身后人却并没有应他一句半句。
只兀自绕过他,走到那群魔乱舞的卡座中,在沙发边微微弯膝,一把搂住了险些因酒醉而栽倒在地的宋家三少。
他的头埋在她颈边。
一点也不潇洒,不帅气,反倒写满了落魄和自暴自弃的狂戾,浑身酒气。
可她没有抱怨,没有多说,只是愈发紧紧将他拥住。
她说:“宋致宁,我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2023年9月。
白倩瑶远在美国拍戏,如她父亲所希望的,不同国内诸事烦扰相沾染,卓青离开纪家,远走高飞,更是两耳不闻圈中事。
的确,那一年也不过是平平常常的普通一年。
唯一的不同,是他经历了许多,也放下了过去。
我们一直在用瑶瑶的视角看待这个故事,不如这次,让我们一起走近宋致宁。
第三方的视角,或许是最公正的“评判”。
第八十四章 84
我没想过自己第二次见到宋致宁和那女孩; 会是在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公办医院里。
距离上次因为宋少的突然造访而“大发横财”不过一周,或许是老天总秉持着福祸相间的原则安排命运,是故;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 身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三,便先因为给人修缝纫机时动作不小心,被那机器顶针直接贯穿了右手无名指,出血不止。
他从来不太愿意麻烦我; 这次实在痛得厉害,才上楼向我求助。
我赶忙放下手中事,打车陪他到医院就诊; 好不容易排队打完破伤风; 因为害怕伤口感染和留下后遗症——他毕竟是做手艺活的人,怎么也不能伤了手; 于是便又自作主张,硬是花钱给他办了住院。
秋天本就是各类疾病多发的季节,医院人满为患; 我急得上下楼来回跑; 从挂号缴费到弄完繁杂琐碎的住院手续,整个人晕晕乎乎,下楼时没注意; 脚下被台阶一绊; 险些直接摔倒在地。
好在旁边蓦地伸出只白白净净的手,堪堪扶住我手肘。
“小心,”身旁那把女声纤细清脆; “别、别跑太快,会摔了。”
还有点耳熟。
我蓦地抬眼。
果不其然; 眼前赫然便站着那天撑着伞在楼下找宋致宁的女孩。
今天她依旧打扮简单,不过米白色毛衣配上一条黑色牛仔裤。不显腰身就罢了,那毛衣一路遮到膝盖,倒是把她本身纤瘦身材掩得毫无亮点。
好在她生得秀气,眉若远山,杏眼灵巧,虽说鼻梁有些小塌,但巴掌脸上鼻翼小巧,倒是丝毫不影响那张脸给人的初印象——像是总待人温和的邻家妹妹,或是校园里抱着书走过林荫下的长发少女。
程忱,小名桑桑。
老三之前告诉我说她叫程忱,那时我还觉得莫名拗口,今天这样近距离地瞧见一眼,这名字在喉口过了遍,倒确实和她无端般配,带着点碾磨于唇齿之间的温柔。
我不好叫她搭手太久,忙先起身站稳,“谢谢你啊,”一边向她道谢,不知为何,这天又像是多长了个心眼似的,瞄过她另一只手提着的银色不锈钢保温桶,没忍住试探了句,“我刚才急着下楼找我朋友……你也是来探病的吗?”
“嗯,”她点头,指了指楼上近在咫尺的7楼住院部,“我朋友、也是,喝醉,摔、了一跤。”
我摸摸鼻尖,小声问:“男朋友?”
她的脸“腾”一下通红。
仿佛很是惊惶于我这自来熟得寸进尺的问询,慌忙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话虽如此,我也没有再追问。
可惜有些八卦,好像是天都不让你错过,怎么也躲不开的——尤其是,当我好不容易把所有手续都弄完,缴完费,搀着老三走到7楼住院部的720病房,却瞧见这拥挤的四人病房里、老三的床位隔壁,居然正躺着一位格格不入的“贵客”,也是我近期最大的八卦对象时。
我仿佛听见小恶魔附在我耳边扬声大笑:“你看你看,这八卦你是不打听都不行了!”
而我:“……”
我选择死亡。
无论如何,入住病房需要添置的东西不少,动静也不小,等我埋着头,小心翼翼扶着老三走进病房时,正抱着层饭盒小口抿汤的宋少,倒还真比我先一步反应过来。
“白……柏医生?”
熟悉的语调转了个圈,这次他没有叫错我的名字。
医生什么医生啊。
我不配OTZ
我满脸汗颜,在病房周遭瞬间投射而来的好奇目光注视之下,一手搀着老三,一手提着两盒楼下医院食堂买的盒饭,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视线亦扫过正坐在他身边,正头也不抬、专心致志翻看着食谱的程忱。
“巧遇啊,宋先生,”只能这样口头敷衍着,“真是有缘分。”
有缘分到住院都住到一块了!
如果说刚才看见程忱还只是怀疑,那么现在,我心里就只剩下了无处呼告的吐槽:这种有钱没处烧的贵公子,来住什么平民医院啊?!这也需要体验生活吗?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