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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青-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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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听要运动,白大小姐瞬间如临大敌,连忙语无伦次地打着哈哈,把这话题飞快掀过。
  卓青:“……”
  看破不说破,但她还是没忍住,伸手戳了戳白倩瑶脑门。
  这不争气的小屁孩子。
  白·运动必死星人·倩瑶冲她吐吐舌头,笑了。
  恰是时,又有几个熟人迎上前来。
  卓青一语未毕,终究只得端起酒杯,重拾纪四太太的“本分”。
  =
  不得不说,来逢迎拍马、妄图在纪家人面前刷脸的宾客实在太多,哪怕卓青这个四太太,平时并不是什么出众人物,但沾着纪司予的光,再加上大哥二姐那群人身边,围的人个个来头不小、不好硬挤,很快,她就这样半推半就成了宴会中的一个小小焦点。
  时间就像是被谁调成了二倍速,只见眼前熙来攘往,堆笑的面孔不知换了几遭,数杯薄酒下肚,灼辣一路从喉口烧到肚肠。
  卓青从前不太能喝酒,抿几口就作罢。
  后来这类场合去的多了,头晕眼花呕过几次,酒量也就练出来个七八成,哪怕三分醉意上头,面上依旧笑容温柔,叫人看不出半点破绽来。
  “四少年轻有为,您是修了大福报,这下半辈子享尽清福。”
  “卓青,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当年还是同班同学呢。”
  “四太,年底我们在瑞士有一场交流会,您要是愿意赏脸的话……”
  都不用白大小姐多说,一轮接一轮,几个簇拥过来的面孔便把卓青团团围住。
  她也就没能把催促白倩瑶运动的话题继续下去。
  等到周旋客套完,时间已近十一点半,堪堪快到开宴时分。
  卓青站在原地,定了定神,和白倩瑶交代了几句,便在顾姨派来的家仆引导下,回了主餐厅中心的家属席。
  至于白大小姐。
  顺手摸过两碟点心,在场内找了一圈。
  末了,没瞅见某个死对头身影,到底只是撇撇嘴,也就蹦蹦跳跳去找她爸白既明去了——别说,还真很容易找,人群里看一圈,咧着嘴仰天大笑的那个,准是她老豆没错。
  一时间。
  “战场”从宴会厅转到主餐厅,宾客们谈笑入座。
  话题从酒会上不咸不淡的家中琐事,顺畅过渡到你来我往的试探权衡——这是中国人生来的政治嗅觉,唯独在饭桌之上,连谈起公事,似乎也多了那么三分温情来当遮羞布。
  房子。
  车子。
  伴侣。
  是普罗大众的一生追求。
  但在这些早已拥有平凡人毕生可望不可即成就的人面前,应该再加些前缀词。
  譬如。
  更多的房子。
  更贵的车子。
  更新的伴侣。
  一切事物,包括枕边人,都理应适时更新换代。
  小到整容,包/养娱乐圈的戏子,大到炒楼,股市割一波韭菜,话题百无禁忌。
  那是男人炫耀自己的资本,也是女人无往不利自忖美貌的底气——永远只看现在,便以为自己总是唯一,永远“最新”。
  卓青身处其间,若有人踱到身边敬酒,便也偶尔举杯附和几句。
  “四太好福气,”当然,人们也不过是对她重复那些听了生厌、几乎可以背出来的话,“嫁了个好老公啊,未来纪家,还得靠你们光耀门楣呢。”
  与此同时,宴会厅中,落地壁钟,正式敲响了正午十二点的钟声。
  余音沉闷悠长,正是吉时。
  真正的宴会主人翁,自然也是时候露面了。
  卓青刚应付完姜家的某位表姐,放下酒杯,便听得周遭掌声雷动,起身时椅背后推的声音不绝于耳。
  抬眼看去,不远处的木质阶梯环绕而下,纪司予搀扶着一身紫金盘扣旗袍、脚踩五厘米高跟鞋,气势不减当年的老太太,在众人齐齐聚焦的视线中,从容踱步下楼。
  卓青静静看着,不发一语。
  ——老太太姓方,名怀锦,小字敛晚,连名字里都透着书香门第抹不去的矜贵娇仪。
  几十年前,那也是全上海数一数二的世家名媛,如今写进教科书里的痴男怨女,当年或是她闺中密友,如今海湾两面,立场相对;或是她身边拥簇,未入法眼,不值一提。
  几十年前,她嫁进纪家,是全上海街头巷闻的大事;
  如今她八十九岁寿辰,依旧是权贵相倾,好一场浮华盛会。
  不久前卓青见到的,那个身着运动装、话里夹枪带棒的老妇,和眼前这个矜贵优雅,笑时垂眼温煦的白发名媛,似乎由始至终,都不是同一个模子出来的人儿。
  “大家今天能到场,能给我老太太过寿添添喜气,让我这个老古董,感受感受大上海的新潮气,是我的荣幸。”
  正餐厅面积奇大,能容纳不下千人,居中主席一侧,还设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小舞台。
  面积大,收拾起来也麻烦,故而平时并不开放。
  一年到头,也就为了老太太摆这么一次排场——当然,偶尔也有像纪司予那样“功高盖主”的,抢了一众子弟风头,大摆接风宴,是以上次大宴过后,传他是纪家接班人的消息愈发甚嚣尘上。
  老太太此时就站在那舞台一侧,纪司予为她扶住话筒。
  风姿隽秀的青年,与老太太神态间三分相似,不比倨傲,却类清高。
  高高在上的那个高。
  和平时卓青所见到的“纪司予”“司予仔”“司予”都不一样。
  哪怕他们都唇边噙笑,无论正逢年少时的轻狂,又或待人接物时的伪装,都看得出好一副慈悲雅致的样貌。
  卓青走了会儿神,再恍惚抬眼时,老太太的致辞已将近尾声。
  “这些年来,我时常对着神佛祷告,也每天勤勤恳恳锻炼,不瞒大家说,我是唯恐自己先撒了手,留待自己家这些没长成的孩子们一个承不住的大摊子,也叫一群老友、战友看了笑话,照顾这些晚辈,平添几多烦恼。但大家也看到了,如今我们纪家,在这群孩子们的经营下,没有丢了昔日祖辈的殷殷耕耘,甚至有更加辽阔的蓝图。对外,有司予为我们纪氏基建,在北欧谈下跨国际合作,又在京津冀铁路投资案一举中标;对内,司业也竭他所能,为整个公司的平稳前行掌舵。”
  “……我算是有福气,这一路走来,看国泰民安,也观小家团圆,耄耋之年,膝下子孙绕膝,司业,司予,都有他们父辈的遗风,守家立业,我都看在眼里,打心底里觉得宽慰。”
  众人都屏息凝神,细细听着老太太话里有话的点拨,堪称春秋笔法,夸贬都在无形之间。
  正是时,老人却倏而话音一转,从原先那副细数家底的严肃模样,突然转回了寻常老人炫耀家中子弟孝顺的和蔼模样。
  “孩子们事业有成,就是送给我最大的礼物,但他们啊,就是说不听,年年给我准备的礼物,都快把我这个老太婆折腾死了——漂亮的挪不开眼的哇。”
  宴中笑声如浪,议论不休。
  卓青心头一跳。
  下一秒,便听得身旁座位向后挪动,纪司业和叶梦已然站起,两人手臂相挽,笑容满面,在顾姨躬身指引下,一路走向台前。
  几个家仆候在一旁,正费力地抬着个长方形的物什,足足有五六人长,被红布遮盖,看不清楚究竟。
  但是。
  等一下,那个形状……?
  不及多想,眼角余光一瞥,便见顾姨给两夫妻递上话筒。
  他们一上台,那几个家仆后脚也跟上,
  “奶奶自幼学习国画,做的好一手泼墨山水,我们这些小辈惭愧,没能接到这点艺术细胞的遗传,但好在跟在奶奶身边,常陪着老人家赏画、看画,耳濡目染,也对祖国的大好河山、风光旖丽深有感触。”
  一听就是背过的稿子。
  叶梦手拿话筒,深情款款地朗诵。
  卓青心头的不祥预感,几乎快要喷薄而出。
  “但我们这么几年的功夫,要是真想拿到奶奶面前,恐怕还是关公门前耍大刀,给奶奶看笑话了,”她掩唇一笑,娇媚可人,迎来台下一阵笑声,“再加上最近公司正值又一个大上升期,司业守在公司寸步不离,一丝都不敢懈怠,我身为他老婆,当然是绞尽脑汁,想来想去,只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哄得奶奶满意的生日礼物,为他行孝敬老人的责任。为此,几次飞到意大利、法国参加画展,终于请动了眼下我们全中国数一数二的国画大家——谢饮秋先生。”
  她纤手一指。
  不远处,主宾席中,一身长袍马褂打扮的中年男人手挂佛珠、双手合十,起身冲台上人微微颔首示意后,便很快重新落座。
  瞧着四五十岁年纪,倒是生得满脸正气,身板挺直,一派松竹风骨。
  谢饮秋是……李云流的师傅?
  那个没收自己裱画钱的老好人?
  卓青此刻无暇多想,收回视线,重新眼也不眨地看向叶梦身后。
  那个形状,再配上这份刻意的介绍。
  无疑,必定是一副足以“艳压全场”的名画,甚至,多半还是出自谢饮秋之手。
  她没忍住,在心里骂了句见不得人的脏话。
  叶梦突然来这一招,摆明了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要知道,自己那礼物本就是临摹名家,如若没有行家在一旁比衬,指出不足,看着还能唬唬人;但真放一副谢饮秋的画在旁边,那不就是摆明了要考究看看,自己这半路出家的,能有多厚颜无耻吗?
  思绪不定之时,台上,叶梦身后,几个家仆手中喜庆的红布已然被这两夫妻一左一右、一齐掀开。
  赫然是副壮阔山水。
  黑白写意,寥寥几笔,尽现大好河山风貌。
  不过匆匆一眼,席间登时有人惊呼:“这不是谢先生年前在法国拍卖出的《远山春》吗?好像说是被收藏家用三百万欧元拍走……这是又出高价重新买回手里了?”
  “这叶家大小姐,嫁进门也是贤内助啊。”
  “看老太太的表情,该是很喜欢了……”
  “谁不喜欢啊?那副画可真的有价无市,再说了,人家价格毕竟还是摆在那——”
  又花了大价钱,又找对了老太太的胃口,这当然是份好礼物。
  托着“上场顺序”的福,自然,也即将显得之后纪思婉、纪司业……包括卓青准备代表自家要送的礼物,都黯淡无光。
  卓青慌了神。
  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是下意识惊惶地看向台上,遥遥和自家丈夫对上一眼。
  她的表情险些没能端住——眼下,确实是大难临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仅是撞了同一个类型,还是螳臂当车那种撞车,根本来不及补救。
  也真是奇了怪了。
  分明往年叶梦送的礼物,都是要多浮夸有多浮夸,她甚至觉得纪思婉和自己想到一块的几率都远比叶梦能想到这茬的几率高个好几倍,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惨烈的情况。
  谁能想到偏偏就是叶梦瞒天过海,细细想来,都不像是给老太太准备,而算是给她准备了这样一份打脸的“大礼”?
  纪司予眉清目明,半分慌乱不现。
  同她对视一眼,手中做了个微压气焰的动作,便敛了视线。
  卓青攥紧了手包,死死咬牙。
  ……得想办法。
  她在心里嘀咕:不能坐以待毙,卓青,你在纪家“修炼”这几年,不会这点本事都没有。
  快想想……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现在要怎么补救……
  台上,纪司予扶着老太太,很是平静地观赏着那副《远山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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