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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昨日孙府尹出巡有关?”
魏林一怔,原是早料到了啊!难怪那般不紧不慢的。
他只道:
“今日早朝后,陛下下了道圣旨,要彻查近来贪污之事。好些官员皆在列中,搞得人心惶惶的。”
陈酿点头。
孙九郎来查,又哪里查得出蔡太师党羽?
况且,昨日已招摇过市地告诫,不该查的,自然是藏好了。
至于惶惶的人心,许是怕蔡太师故意冤枉好人,借机肃清异党。
只见魏林一脸恨恨:
“咱们费心费力地呈上《汴京流民论》,本是想请陛下查他的!谁知被他捷足先登!怎就偏派了姓孙的去查?”
陈酿只道:
“孙府尹任职于开封府,此事自然该他管。”
“谁不知姓孙的是他蔡太师的人!”魏林愤愤。
陈酿笑了笑,拍拍魏林的肩:
“不论谁来查,总能查出几个货真价实贪官污吏。否则,于陛下那里,又如何交代?”
况且,彻查贪腐之事,本与银钱相关。
既与银钱相关,必然绕不过二郎谢汾所在的户部。
若有意行构陷之举,也不是那么容易。
这一层,魏林自然思及不到。
他依旧不服气,只道:
“本应端了蔡党,如今,于他不过是毫发之损。咱们一番筹谋,总觉可惜了些!”
陈酿摇了摇头。
端了蔡党?他说的倒是轻巧!
蔡太师盘踞朝堂多年,起起伏伏,党羽甚众。
仅凭太学生们的一场闹剧,一篇《汴京流民论》,便能端了蔡党?
也太天真了些!
况且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连陛下也不得不小心翼翼,慎之又慎。
何况忽太学生们?
只是,蔡三娘子寿宴上的一闹,却也并非无用。
陈酿又看了看魏林,他依旧一副愤世嫉俗的模样。
这般直率性子,若生于乱世,做个英勇武将便罢了;若在京为朝臣,未免太心直口快,招人记恨。
陈酿方道:
“既然是陛下的决断,想来自有深意。魏兄倒不必太过介怀,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魏林只深蹙着眉,气得一跺脚,“留着那奸佞一日,百姓便遭难一日,说什么来日方长啊!”
陈酿顿了顿,又问道:
“魏兄信不信天道?”
“天道?”魏林一脸不解。
陈酿点头:
“天道轮回,多行不义必自毙。”
魏林只讪讪笑笑。
真有这样的好事,奸佞之人还能逍遥至今?
☆、第二百二十章 厌金杯6(加更)
开封府尹惩治贪官污吏一事闹得很大。
虽不至将官员们齐齐抄家,可罚俸贬谪的,却不在少数。
时人都道,孙府尹瞧着是个文弱儒生模样,可这铁腕手段,堪比谢汾谢大人。
一时推崇颂扬,很得民心。
百姓们哪里晓得,被查的小官小吏,原伤不得正主的皮毛!
蔡太师依旧颇有闲情,金鱼池中又添了些难得的上品。
他正喂鱼,笑得像自家慈爱的长者。
只听他道:
“九郎啊!听闻百姓对你多有爱戴,此番也算是立威了!”
孙九郎恭敬地立在蔡太师身后,一身常服,只比旁人穿得厚些。
他作揖道:
“皆是太师成全,下官不敢居功。”
蔡太师笑了笑,又回身看他一眼,又道:
“老夫看你年纪轻轻,怎这般畏寒?”
孙九郎怔了怔。
思及从前被贬之苦,总是心有戚戚然。
他叹了口气,方道:
“不瞒太师,黄州偏远苦寒。那会子去了,缺医少药的,想是积弱所致。”
蔡太师面露同情神色,只道:
“难为你了。”
转而,他又笑道:
“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如今载誉而归,也算是苦尽甘来。”
“全仗太师提拔。”孙九郎抱拳。
蔡太师笑着摆摆手:
“这倒不值一提。不过,你是吃过一回亏的,想必也能明白些道理。”
孙九郎一时不解:
“还请太师明示。”
蔡太师神情沉了沉:
“冬日来了,该除的杂草,也留不得了。省得来年,春风吹又生啊!”
孙九郎默了半晌,只道:
“下官谨记。”
蔡太师看他一眼,又哈哈大笑起来。
遂道:
“你这孩子!与你说种花养鱼的道理,又谨记个什么来?”
孙九郎一时愣然,遂附和着笑了笑。
开封府尹的整治,总算告一段落。
城中贵人们却依旧心有余悸。树皮羹之类,也就无人问津了。
连日来,风雪越发大了。
谢菱这里亦是暖炉生烟,鲜少出门往来。
闷了几日,只听钏儿不满道:
“本是极好的生意,如今倒做不成了!”
这是抱怨树皮羹的财路断绝。
谢菱将数好的银票放入妆奁,只笑道:
“这本不是长久生意,不过他心血来潮,捞上一笔。已是多赚了,你又有甚不足的?”
见谢菱不在意,钏儿也只得作罢。
她转而又笑道:
“说来,赵小郎君待小娘子这般好,上回在簇锦坊,小娘子却不理他来?”
“你懂什么?”谢菱回头嗔道,“他哪里是寻我来的?”
“不寻小娘子,又寻谁来?”钏儿不解。
“他谁也不寻!”谢菱轻笑一声。
她锁上妆奁,又放入衣箱中,只道:
“急着见未婚妻子,不过是更加正了他纨绔之名!”
见钏儿满脸茫然,谢菱忽觉颇是有趣。她今日心绪甚好,倒也愿意与钏儿说一说。
谢菱接着道:
“近郊粥棚林立,早晚被盯上。而靠着流民发财的树皮羹,自然也连带着被查。好在只是捞钱的小事,不会往深了去,顶多对商户一番告诫训斥。再不济,查到鲁国公府,可谁又会疑他一介纨绔来?”
钏儿方才恍然大悟。
她只微张着口,听得一愣一愣的。
只见她不住点头,一面道:
“从前我只道小娘子心思细。不想,赵小郎君堂堂七尺男儿,竟也心细如发。当真叫人好生佩服!”
谢菱只摇了摇头,心道:日后去了鲁国公府,让她佩服的还多着呢!
她朝窗外瞧去,已是午后了,雪势却不见小,反而愈发成疏狂之势。
眼下还是初冬呢!怎就有了隆冬的意味?
也不知真到年下,要冷成什么样子!
谢菱搓了搓手,正欲往榻上打眠,却见外头隐约喧闹了起来。
一个婆子急匆匆地进来,袍子上还沾着残雪,不及拂拭。
她慌忙行过一礼,方道:
“八娘子快收拾收拾,往正厅上去吧!老夫人与老爷夫人们,皆已在了。”
谢菱还不及回神,那婆子又匆匆而去。
她眉头微颤,一面唤丫头来更衣,一面思索着方才种种。
寻常内宅之事,父亲是断不会在场的。
此番不独父亲,长辈们皆在,又是正厅,想必是大事了。
而且,是了不得的大事!
谢菱一下子慌了神,忙趋步朝外行去。
她一把揽过斗篷,过门槛时,还绕着结子不曾系好。
只见她一路行来,踉踉跄跄。
丫头们亦跟着慌了,还从未见过八娘子这般失态。
一时行至妻梅坞,谢菱脚步一颤,恰撞上了亦匆匆行来的七娘。
七娘一把扶住她:
“妹妹当心!”
谢菱慌张抬头,只见七娘面上亦有急色,却还端端持着贵女的架子。
“七姐姐可知是何事?”谢菱少有的开门见山。
七娘摇摇头,又道:
“总是大事。”
她记得,上一回这般架势,是送二姐姐入宫。
七娘将谢菱扶稳,上下打量一番,方道:
“天大的事,也不能失了气度!”
说罢,她又替谢菱理了理斗篷的绳结。
下人们见着七娘,虽不至十分泰然,大抵也算得遇事不惊。
她们方才缓了慌张神色。
谢菱看向七娘,也知自己失态了些。
到底七姐姐见过许多世面,又是朱夫人的嫡出女儿,与她谢菱,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谢菱一时神情黯淡。
七娘又道:
“菱儿别慌,究竟何事,咱们去瞧一瞧,也就是了。”
说罢,她方执起谢菱的手,一同朝正厅行去。
大雪纷纷,谢府四下尽是匆匆行路之人。
一时衣香鬓影,卷着满院苍茫白雪。
风声、催促声、脚步声、步摇环佩之声……
揉作一团,杂乱无章,又极是刺耳。
方至正厅。
只见谢诜、谢宪兄弟,老夫人、朱夫人,便是禁足的周夫人亦在!更莫提小辈的媳妇、小郎君、小娘子们了。
众人皆恭敬立着,正厅是黑压压的一片,直叫人喘不过气。
七娘与谢菱自不敢耽搁,忙至朱夫人身后立着。
七娘偷偷抬眼瞧去。
端坐高位的似乎是个宦官,倒不像谢淑妃宫中常来宣旨的张公公。
只见他身着官服,很是体面。眉目含笑,却不怒自威。
通身的气派,总是与寻常宦官不同。
既是宫里来人,想必是有旨意。
而这样大的动静,只能是圣旨!
谢诜一时双手交叠高举,领着家眷恭敬行礼:
“请童大人宣旨。”
众人这才明白,来人原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童贯!
可这圣旨,究竟所为何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卜算子1
端坐的童贯,瞧上去虽是一脸和气,却并未与谢府之人过多寒暄。
宣读圣旨,似乎只是一瞬的事。
众人来不及反应,来不及应对。
待童贯拂袖而去,屋中依旧是愣然一片。
谢诜,奉旨赋闲!
朱夫人一时站将不稳,猛地踉跄,好在仪鸾宗姬将她扶住。
她这一颤,众人惶惶之色更是明晰。四下皆面面相觑,又不敢言语。
正厅中眼看着芸芸人烟,却闻不得半丝声响。连呼吸,亦是小心翼翼的。
倒是老夫人,不见什么异样神色。
她抬眼扫过众人,只道:
“既接过旨,都站着作甚?且忙去罢!”
闻老夫人言语,无甚波澜,却像是寻常接旨。
众人皆偷偷瞧着她,犹疑地不敢动身。
老夫人从前虽精明强干,可此番变故,到底是太大了!
况且她年纪上来,难免糊涂。
“母亲?”朱夫人试探着唤了一声。
谢诜沉了沉神色,方道:
“老夫人的话,都没听着么!”
闻听谢诜发话,众人方才定神。一时战战兢兢,只作鸟兽散。
便如此过了半日,天色愈发昏暗。
谢府各处一如往常地掌起了灯。
只是风雪甚大,映衬着异常安静的谢府,显得尤其疏狂。
窗外的寒气扑上来,朱夫人忽猛地一颤,只觉心口凉了半截。
谢诜梳洗毕了,端坐床沿,正欲歇下。
忽听朱夫人道:
“老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诜闻言,又直直坐起,只道:
“前日朝上,蔡太师参了为夫一本。”
“所为何事?”朱夫人焦急地望向他。
“罢了!”谢诜轻叹,“这些事,你还是莫操心罢。听了心烦!”
朱夫人亦随他叹了口气。
她缓步行上前去,只与谢诜并排坐了。
只见她沉吟半晌,又道:
“老爷,夫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