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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已然离了汴京城,五哥亦是这等镇日无心镇日闲的模样。
当年一同闯祸的混世魔王,如今是再聚不到一处了!
得一个无人闯祸的谢府,只怕朱夫人与老夫人要日日烧高香才是。
“五嫂,”七娘忽道,“你别担心。想来是他课业繁忙,待过些日子闲下来,也便无事了。”
“课业繁忙?”何斓将信将疑。
五郎那富贵闲人的性子,哪里会为课业繁忙?
七娘遂道:
“算来,二哥已为官多年。五哥既已成亲,父亲也不能总放任着他。所谓成家立业,如今,正当立业之时。”
何斓思索一阵,似乎也是这般道理。
二人正说着,只见五郎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从前他皆是吵嚷着,风风火火的。眼下这等安静,倒不像五郎了。
若非他惯了的脚步重,七娘与何斓倒不曾察觉。
☆、第二百三十八章 蝶恋花5
只见他满面颓然,纵使身着锦绣春袍,亦见着一派落魄之气。
何斓朝七娘使了个眼色,耳语道:
“你瞧,日日这副样子,该如何是好啊!”
七娘拍了拍何斓的手,又将五郎审视一番。
她遂故意撒娇道:
“五哥!你怎的不理我?”
五郎一怔,转过头去,只“哦”了一声。
俄而,他似乎觉着不大好,又补上一句:
“七娘来了,且坐吧!”
七娘与何斓相视一眼,只深蹙着眉。
她奔上前去,拽着五郎的手臂,又眯着眼笑道:
“五哥,你陪我去园子里赏花,好不好?”
五郎愣了愣,只见七娘正悄悄朝他使眼色。
他遂点头,又向何斓道:
“斓儿可要同去?”
“不了,”何斓摇摇头,“我过会子还去大嫂那里。前几日,宫中赏下几匹茜纱帘子,还需去对一对。”
这般拒绝,一来,是着实有事;二来,对于五郎近日的冷落,何斓到底有些不满。
五郎哪里知道她心中所想?
他只点了下头,遂拉着七娘去了。
行至门边,七娘忽回头,朝何斓做个“五嫂放心”的口型,便随五郎去了。
何斓笑了笑,这个七娘子,都已及笄了,还是这般灵巧机敏的孩童模样。
她舒出一口气,但愿能问得些什么吧!
刚出院门时,是五郎拉着七娘。可不多几步,便是七娘拽着五郎疾走。
二人方在花园停驻。
花园中一片芳菲,时有暖风吹过,花儿片儿簌簌而落,婉丽非常。
只是此时的五郎,倒无心欣赏这景致。
“七娘,”五郎开口,“你拉我过来,所谓何事?”
七娘双手背在身后,仰面望着他,方道:
“五嫂说,你近日有些不大对劲。”
“哦。”五郎道。
“哦?”七娘满脸莫名,“这是何意?”
“没什么,只是课业繁重,我有些累。”五郎道。
七娘撇撇嘴:
“我亦是这般同五嫂说的!”
五郎无奈叹了口气:
“有些事,你又不是不知,做什么偏来问我?”
七娘有些讪讪,可想起何斓的模样,直叫人心生怜惜。
她道:
“五嫂很是担心你呢!”
思及何斓,五郎亦觉亏欠。
他方道:
“这些日子,我并非故意冷落她。我心里很乱,不知如何与她相对。”
“我不明白,”七娘看着他,“五嫂待五哥那样好,你为何还对卞大娘子念念不忘呢?”
五郎摇摇头,亦看向七娘:
“七娘,你问出这句话,还真有些可笑。”
七娘微撅起嘴,道:
“什么意思?”
五郎只笑了笑,道:
“斓儿待我再好,也及不上绍玉待你的一半。你为何还时时粘着陈二哥呢?”
七娘心绪微动,似乎,是这个理。
情不知所起,原非公平的。劝起人来容易,可这其间,哪有服人的道理可言?
七娘点头道:
“五哥所言不错。可你我不同,酿哥哥从未许诺过我什么,亦从未对不住我半分。”
她顿了顿,依旧望着五郎:
“可卞红菱与你,是有山盟海誓的!从前骤然抛离,五哥又何必为她,做出这副样子呢?”
五郎背转过身去,举目四顾,只觉心头颇是沉重。
这样好的景色,倒如他们初见那回。
熏风徐徐,花影重重,她立在桥上看花,是比花更娇艳的风景。
五郎忽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
他只道:
“七娘,情之一字,你还是不懂的。”
七娘有些不服:
“我只知道,背盟的行径,是为不义;未与五哥说清楚,害你饱受相思之苦,是为不仁!”
五郎看她一眼,摇头道:
“真是越发像陈二哥了!”
骤然说起七娘的心事,纵然是在亲近的五哥面前,她亦有些羞。
她遂红着脸低下头去。
五郎接着道:
“所谓背盟……其实,世间哪有什么背盟呢?山盟海誓,自是出于本心。若心已不在,空守着盟誓又有何用?”
七娘一脸懵懂,只道:
“五哥,我不明白。”
五郎又道:
“世间盟誓,皆是说给自己听的。要么怕良人不再,要么怕辜负良人,才说出这样的话,自欺欺人。”
七娘倒吸一口气,这样的五哥,她没见过,只觉遥远非常!
“五哥,”七娘轻声唤,“你方才所言,我虽不大懂,可也听出来了。事已至此,你还是放不下,对不对?”
五郎自嘲地一笑:
“斓儿那样好,本来,我已不去想了。”
或许不是不想,是克制着不去想。
五郎接着道:
“谁知,八妹妹偏偏嫁去了鲁国公府!从前,赵廷兰房中只她一人,如今正室入主,她岂能又好日子过?”
七娘点头。
五郎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且看谢府的姨娘们便知了。
八面玲珑如陈姨娘,每天的日子,不还是过得提醒吊胆么?
便是如此,还要日日顾念这朱夫人的心思,生怕得罪。
何况,卞大娘子连位正经姨娘也算不上!
赵廷兰那拈花惹草的性子,不定日后妻妾成群呢!
到那时,卞大娘子岂不只得挨欺负的份?
七娘只得安抚,道:
“菱儿也不是那等是非不分之人。卞大娘子若无错处,想来菱儿也不会有心为难。”
五郎心道:谢菱虽不会是非不分,可她却是心思深重,一等心细之人。
思及此处,五郎的担忧又深了一分。
七娘见他依旧面有忧色,遂道:
“若是有她的消息,知她日子顺遂,五哥也就放心了吧?”
五郎微怔,眼睛忽有了神。
他道:
“七娘,你能替五哥打听一番么?”
七娘蹙蹙眉,一时有些为难,只道:
“那……此事定不可教五嫂知晓。”
“这个自然!”五郎作揖道。
七娘叹了口气:
“我明日便邀菱儿出游,替你问一问。只是五哥……”
“嗯?”五郎看着她。
七娘沉吟半晌,接着道:
“不论是什么境况,五哥不许再如此消沉了。不独五嫂,我亦担心的啊!”
五郎笑了起来,摸摸她的发髻,只道:
“好!七娘果是五哥的好妹妹。”
七娘亦笑了笑。
少时一处的三人,如今只剩她与五郎在汴京。想来,若是绍玉,他亦会怜五哥痴心吧!
次日一早,七娘便打发了丫头往鲁国公府去。
难得七娘邀约,谢菱自是欣然应下。
左右,今日没什么要紧事,姐妹二人遂一同往赵廷兰的海棠林踏春。
☆、第二百三十九章 蝶恋花6
送走七娘的丫头,谢菱便于妆台前对镜拈花。
赵廷兰歪在榻上看着她,昨夜的睡意还未全消。
他打了个呵欠,道:
“真是春眠不觉晓,如今越发贪睡了。”
谢菱自镜中看他,笑道:
“怎么,今日开封府那里无事?”
“昨日熬得晚些,今日迟些去,倒也无妨。”他道。
赵廷兰遂翻身下榻,行至谢菱身旁。他一手拦着她的香肩,一面倾身,于妆台上替她挑花。
谢菱一把打下他的手,只转过头,满含深意地笑着看他。
她道:
“闻听七姐姐邀约,你不会是想同去吧?”
赵廷兰一愣,转而哈哈大笑。
他倾身搂着谢菱的腰,只笑道:
“你吃醋了?”
“呸!”谢菱瞥他一眼,“我吃什么醋?只怕西厢房的那位不依!”
这是说卞大娘子了。
赵廷兰笑了笑,随手拾起一枝月季绢花,替她簪上。
他耳语道:
“弱水三千,我只守着你。”
谢菱掩面一笑,羞红脸别过头去。
也是,七姐姐何等人物,岂能看上赵廷兰?当真是自己多思了。
至于卞大娘子,那就更不提了。
自与谢菱成婚,赵廷兰便没去过卞大娘子房中。老鲁国公夫人尤其高兴,家里人都道,眼看着是改好了。
谢菱遂道:
“姑且信你一回,若敢骗我,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赵廷兰只将她搂得更紧,亲昵道:
“你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为夫还受不得么?”
谢菱一怔,面色更是绯红。
她蓦地起身,又轻轻捶了赵廷兰一下,嗔道:
“光天化日的,这般不正经!”
说罢,谢菱便转身出门。
赵廷兰忽唤住她:
“对了,海棠林旁,我新开了个玉兰林。你今日去,正好替我看看,可有什么需改动之处?”
谢菱回身,笑道:
“知道了,赵大财主!”
赵廷兰亦笑了笑,遂亲自送她上马车。
做了国公府的长孙媳,谢菱的气派自然不同以往。
鲁国公府虽非权阀之家,到底也算得个皇亲国戚,总比从前的谢府庶女体面。
嫁做人妇这些时日,谢菱也养得些夫人架子。
她年纪虽幼,可行事作风,却比七娘老成许多。
方至海棠林,瞧上去与去年倒别无二致。海棠娇红一片,无不惹人又怜又爱。
又见游人甚众,门庭若市,尽置身花海之中,只管的嬉戏热闹。
七娘早便到了,正坐在亭上吃茶。还是去年那座亭子,还是一般的海棠酥。
她拈了一块来尝,只觉食之无味,终是比不上去年的。
“七姐姐!”谢菱上亭唤道。
七娘回身,只见谢菱已梳妇人发髻。云鬓堆鸦,一支点翠卧凤斜插髻上。
她身着雪青折枝牡丹纹吴罗褙子,下系一条葱白留仙裙,洒金围裳轻盈飘逸,比之从前,更得风韵二字。
七娘惊了惊,一时直有些认不出。
谢菱亦打量着七娘,头一回,以已婚妇人的眼光看她。
七娘倒没什么不同。
只见她挽了个宜春髻子,戴了她最喜爱的一对多宝玳瑁梳。一件嫣色月影绡长衫儿,恰掩着十二破彩云裙。
还是从前那个明丽非常,气度清贵的小娘子啊!
只听她道:
“菱儿瞧着,与往日不同了。”
谢菱低头笑了笑,迎上前去,只道:
“七姐姐说笑了,不过是去了别家,寄人篱下罢了!”
这是谢菱的谦辞了。她身为长房长孙媳,哪里就寄人篱下了呢?
真寄人篱下的,那是许道萍!
七娘遂笑道:
“菱儿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