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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酿笑了笑,遂道:
“水到用时方恨少,后边的路还长,还是省着些的好。”
说罢,他又递了两个烤饼予王氏夫妇。那老两口见他们很是见外,自作一番推辞。
陈酿也不劝说,自同七娘分食起来。
这样的东西,七娘从未当做过正经玩意儿吃。从前夜市遇着,吃两口也就丢了。不想有朝一日,竟要靠它来充饥。
她一口咬下,只觉硬邦邦的。纵然方才香气扑鼻,此刻食来,到底索然无味。
谢七娘便是谢七娘,即便落魄至此,这些东西,她也不大能入口。
可她心中明白,眼下不是闹脾气,胡乱任性的时候。这张烤饼,便同身上的粗布衣裙一般,再不愿,再为难,也要咬着牙撑下去!
吃过饼,陈酿便拿手帕替她擦手。许是因着连日奔波,不多时,七娘遂沉沉睡去。
陈酿与王氏夫妇聊了一阵,也缓缓闭上双眼。
只是,他却不敢入睡。
此处尽是陌生人,他若睡着,谁来看护着七娘?况且,身边那对王氏夫妇,言行之间,热情得太过失常,倒是不得不防的!
一来,逃难之人,连饭也吃不上,哪来的闲钱打酒?
二来,那王婆子看七娘的神情,总有些奇怪。往细了想,虽说不上来,却直教陈酿觉着不舒服。
☆、第十六章 渡江云5
王氏夫妇见陈酿亦闭上眼,似睡非睡,心下有些打鼓。
夫妻二人相互使了个眼色,老王遂扶着陈酿肩膀推搡:
“陈小郎君?醒一醒?”
陈酿依旧假寐,不为所动。
王婆子审视了陈酿一番,又道:
“小郎君快醒醒,官府派人来安置了!”
陈酿闻声,不由得心下一紧。这夫妻二人果然心怀不轨!
陈酿常随谢诜游走官场,官府之事,自然比寻常人清楚许多。
没有任何一个衙门,会在半夜里安置难民!月黑风高,行事不便不说,清点造册也颇为麻烦。
王氏夫妇这般说,显然是试探陈酿真睡假睡了!
寻常难民,听闻官府来安置,睡梦里也能笑醒。尤其那些富贵人家,说不准还能收回些财富!
从前这句话,倒也试醒过许多人。可偏偏,此番遇着的是陈酿与七娘,便不那么容易了!
王氏夫妇见兄妹俩依旧一副睡梦模样,信以为真,只舒了一口气。
王婆子眼珠溜转,直在七娘身上不停打量,又向老王低声感叹:
“啧啧,可了不得!”
老王亦看了七娘一眼,霎时眉开眼笑。
他谨慎地四下看了看,见众人皆倒头大睡,便将拳头包进袖子里,又举至王婆子眼前,道:
“至少这个数!”
王婆子看着他偌大的拳头,两眼放光,一时兴奋无比:
“得三五十两纹银吧?”
老王瞥她一眼,瘪着嘴道:
“妇道人家,要不怎说你没见识!纹银?老子说的是金锭!”
王婆子霎时瞪大了眼,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忍不住尖叫起来。
老王得意笑笑:
“咱们这一笔,算是捡到宝了!待做成了,便是一生的衣食无忧,也不至再干这等买卖!”
王婆子强压着内心的激动,又看向七娘。
他们夫妻做了大半辈子的拐子,这脸蛋,这小手,这身段……确是从前不曾遇见过的。
老王猫着身子,向王婆子倾了倾,将声音压得更低些:
“老婆子,你听我一句。就这货色,也别往江南大户人家送了!便直拉去郑鸨儿那里,活脱脱一位花魁娘子,咱们要多少钱她不给?”
王婆子咯咯直笑,似乎那些金锭已然到手。
她板着微胖的指头盘算,喃喃道:
“如此一来,老大娶媳妇的钱也有了,老二念书的钱也有了!咱们还能在江南置办一处宅子,并几亩地……”
她越说越远,越想越满意,看着七娘的眼神亦越发如狼似虎。
忽而,王婆子看向陈酿。只见他睡梦之中,亦紧紧握住七娘的手。
王婆子瞪着他蹙眉,只向老王道:
“却是她这哥哥有些麻烦!”
老王亦看向陈酿,心头很是不快:
“这家伙,油盐不进的!酒也不吃,饼也不吃,连咱们递上的水,亦不饮半口!这会子都睡着了,偏还死死拽着他妹妹!”
“老头子,”王婆子眼神沉了沉,“既是好货,咱们就顾不得这许多了!”
老王忽转过头去,直直看着王婆子:
“你甚么意思?”
王婆子看向陈酿,以手为刀,在脖子上比划一番。
只听她咬牙道:
“一不做,二不休!”
老王蓦地一惊,拐了大半辈子的人,多是哄骗行径。虽偶有动手,杀人放火之事,却还真没干过!
他犹疑地四下看了看,有些退缩,只道:
“想个别的法子吧!此处人多,保不齐出甚么乱子呢?”
王婆子斜眼看向陈酿与七娘,斥道:
“不过一介文弱书生,你祖上是屠户,又怕甚来?况且,这两个小鬼,猴精猴精的,骗不骗得住还不一定呢!”
她顿了顿,心一狠,言语坚决,又道:
“不如快刀斩乱麻!”
老王的眼珠颤了颤,心头有些发虚,额角冷汗大颗大颗地落。
“没出息的东西!”王婆子推他一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过眨眼间的事!你想好了,那可是咱们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啊!”
听到此处,陈酿的心已然提到嗓子眼,面上却极力装着沉睡模样。
他一手牵着七娘,一手压在身后,紧紧握着腰间一把匕首。
陈酿心下亦有盘算。真要动起手来,他堂堂七尺男儿,对付一对年老夫妻,自是不在话下。
只是,行拐之人,多与山贼有所勾结。此地偏僻,也不知那王氏夫妇,还有没有帮手?
只听老王道:
“她这哥哥,咱们二人也不定能对付!这样!北山头的大王正在旁边的屋子,本是等咱们去取人的!你去请他来帮忙,回头卖了钱,大不了与从前一般,与他们弟兄三七分账就是了!”
王婆子早也想到了这法子。只是,骤然分出去七成,她到底心有不甘。
不过,这屋子里堆满了人,骤然出个人命案子,确也够麻烦的!况且,正如老王所言,那个年轻力壮的小郎君,他们不一定能对付!
王婆子无法,只当散财买妥当了!
陈酿心道:果是有山贼参与,这倒不好办了!双拳难敌四手,他们定然逃不过的!
他已然感到王婆子起身,似乎正要朝屋外行去。
一步,一步,就要接近门边……
忽而,陈酿打了个呵欠,带着睡意道:
“王婆婆,夜色已深,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王婆子闻声,猛然僵住了身子。老王亦警惕地看向陈酿。这小子,不会全听见了吧?
霎时间,只觉空气凝结,三人皆僵持着不说话。
似乎过了半刻,王婆子忽转身赔笑:
“人老了,睡不着,出门走走。”
陈酿低头笑了笑:
“走去北山头的大王那里?”
王婆子一愣,转而又笑嘻嘻地打岔:
“这话老婆子倒不懂了!”
陈酿不理她,又侧头向老王道:
“王爷爷,你懂么?”
还不待老王解释,陈酿遂直直盯着他,道:
“什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三五十两金锭……我可都听到了!”
老王吓得面如土色,一面向陈酿赔笑,一面又朝王婆子做“快走”的手势。
陈酿心下一紧,眼下最怕的,便是王婆子叫来那群山贼!
“王婆婆留步!”他唤道。
一瞬间,只见陈酿的匕首已抵上老王的脖子。王婆子霎时止步,一时被吓着了。
可陈酿心中明白,心狠如王婆子,是会随时丢下老王的。这只能吓她一时,却制不住她。一旦她招来山贼,他们更走不了。
陈酿缓了缓心神,方道:
“分出去七成,王婆婆果真甘心么?这个宝贝,可是你先见着的!”
王婆子闻言,蓦地犹疑了,这才收回脚步。
陈酿舒了口气,故作出一副痞态,道:
“别忘了,这小丫头,可是我带来的人!你们做那样大的买卖,不给我分一杯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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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渡江云6
闻得陈酿言语,王氏夫妇霎时满脸惊愕。见他待妹妹那般疼爱照顾,怎会说出这番话?
王婆子心眼最多,听闻这话,总不会轻易信来。只是,思及那七成的金锭,她心下极是不舍。
她又狐疑地看了看陈酿。逃难之际,卖儿卖女的她也见得多了。从前好几个丫头,还是从人家亲生父母手上买来的。
何况,眼前这个,不过是个妹妹!看他二人面目,也无甚相似之处,是不是亲的还两说呢!
王婆子心一狠,遂决定做一番周旋。毕竟那七成金锭,不是个小数目!
她试探着陈酿,方道:
“陈小郎君,这话,我可真听不明白了!”
陈酿笑了笑,道:
“王婆婆当我为何把她养得这般人物?眼下适逢战乱,我还要读书考功名去,何必带着个拖油瓶?还不是想收拾干净些,卖个好价钱!”
这话倒是个道理!
从前王婆子他们买卖妇女,也是要收拾梳洗一番才好去卖的。那银价,可是天壤之别!
陈酿看了看王婆子,见她已有动容,遂道:
“我要五成!先付钱,再拿货!”
王婆子闻言,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五成,也太黑了吧?还要先付钱!
陈酿见她神情,已然放下半颗心。他本已听过他们议价,若说太少了,反倒惹人疑心。不如作出一副黑吃黑的模样,才更让人信服。
王婆子又举步回来,张开五指来回翻:
“五成?太多了!”
她转而比了个三,摆出一副毫不让步的神情:
“最多三成!”
陈酿冷笑一身,转过头不看她,只斜身往草垛上一躺。
只听他懒散道:
“那你去找那山大王吧!”
说罢,他只闭眼假寐。
王婆子与老王相视一眼,霎时举棋不定。她双手揉搓着裤子,心下早已急不可耐。
若与山贼勾结,他们最多得三成!这样的女孩子,说不定山贼见了喜欢,还弩去不还了呢!
若与这小子交易,虽让些利,到底方便省事。况且,回头买卖之价也是他们说了算,往外卖时,多提些价就是了!
这般水灵可人的小娘子,又是正好的年纪,不怕卖不出价钱!
王婆子一番合计,忙蹲身赔笑道:
“小郎君,咱们再商量商量?”
陈酿故作傲气,缓缓睁开眼,只道:
“没得商量,就五成!还有,她身上的裘衣不算!”
王婆子撇撇嘴。这小子,满口市井之态,还以为是个读书人,没想到比猴还精!
她一咬牙,正待答应,却见蓦地闻着呜咽之声。
陈酿心下一紧,转头看去,果是七娘!
只见她背身抽搐,蜷成一团,将头深深埋了下去。
那声音,哭腔浓重,只听七娘道:
“五成!酿哥哥就把我卖了么?”
她一面说,一面转过身子。只见她泪眼婆娑,眼圈通红,一张鹅蛋小脸,已然哭花得不成样子。
陈酿蹙了蹙眉。她究竟是何时醒的?王氏夫妇的话,她可听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