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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妇人原是谢府的大娘子谢芝,二老爷谢宪的长女,正是从前嫁去孙家的那个,不知怎么这样就回来了。谢芝也不去理会三个门房,直直往府里去,周嫂子只追着替她撑伞。
谢芝白她一眼,只酸道:
“你公公教出的好下人!今日敢奚落我,明日就该造父亲的反了!”
周嫂子忙陪笑道:
“大娘子大人大量,别气着自己的身子。等我送了您,就去发落那些个有眼无珠的小人。”
周嫂子送她往二房那处去,先是周夫人的大丫头阿璇瞧见。阿璇生得一副憨厚模样,也不大会说话,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她只惊地迎上来:
“大娘子回来了,怎么也不早来说一声?快些进来,二夫人想娘子呢!”
听着阿璇的话,谢芝只觉委屈一瞬提上心头,霎时红了眼。
阿璇真吓着了:
“这是怎么了?”
谢芝只不说话。阿璇遂打发了周嫂子,便扶着谢芝进暖阁,一面唤道:
“二夫人,你看谁回来了?”
二夫人周氏正从内室出来,恰见着谢芝。母女二人相见,自是激动不已。周夫人忙上前去搂着她:
“好孩子,可是回来看母亲的?”
听着周夫人这话,谢芝再忍不住,竟伏在母亲肩头伤心哭起来。周夫人自不知何故,只拍着她的背安抚。
阿璇见她哭得肝肠寸断,实在伤心,只道:
“大娘子有什么委屈也先说出来,这一味哭下去,也不是办法。何况还伤身子呢!”
谢芝已快哭得没眼泪了,正待说来,又觉委屈,只默然垂泪。
“在孙家受了委屈?”周夫人问。
“母亲!”谢芝依旧带着哭腔,“孙家人不是东西!府外那顶又脏又旧的灰轿子,他们用那赶我回来!”
周夫人一头雾水,不知是个什么境况,又问:
“九郎可知道?”
“九郎若知道,哪容得他们这样?”谢芝哭道,“他母亲本就厌弃我,嫌我霸道,早有此心。若非九郎护着,怕是年初已回来了。此番趁着九郎入朝,他母亲……他母亲说……要……要休了我……”
“有这等事!”周夫人拍案而起。
她只道女儿有个贵婿良配,一向是最放心的。谁知孙家竟如此对待她!此事一时也想不出对策,周夫人安顿好谢芝,想着去找朱夫人商量一番。
说来,此番之事也不能全怪孙家。孙夫人是刁钻了些,谢芝生来傲气,也不大与她计较理会。可孙夫人左右是长辈,谢芝那态度,惹得孙夫人越发来气。初时也不过抱怨几句,说谢芝仗着娘家显赫,极是轻狂。
这也罢了。后来谢芝帮着料理家事,二人的摩擦过节越积越多,越积越深,才闹到如今这不可收拾的地步。加之两家在朝堂之上亦有争论,如今不必顾忌谢府,正是休她的好时候!
周夫人至朱夫人那里,把来龙去脉都说了,周嫂子又在那灰轿子中发现了休书,似乎一切已是不可挽回之势。
朱夫人这里也没有好的决断,想来这是大事,又如此棘手,总当禀明老夫人才是。如此,事情又拖了两日,谢芝也病下了。当初陪嫁的丫头坠瑛也被孙家赶了出来,她是不能乘轿的,在雪地里走了整整半日,到谢府已是傍晚。
小娘子小郎君们听说大姐回来了,忙赶着去看她。七娘与谢菱是一道来的,见谢芝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双目无神,只痴痴看着前方。
坠瑛正奉了药来,红着眼,显然是哭过一回了。她也不及照顾七娘与谢菱,只先伺候谢芝把药吃了。
谢菱有些怕,只将坠瑛拉到一边,低声问:
“大姐是什么病?怪可怕的。”
坠瑛摇摇头:
“本不过是着了凉,只是除了药,她也不吃东西。八娘子你说,便是常人,不吃东西也撑不住几日,况且她又郁结在心。”
七娘坐在谢芝床边,也听着这话。她唤了谢芝几声,她也不理。
二郎与四郎、五郎正从外边来,二郎见着谢芝的样子直摇头。他叹了口气,向谢芝道:
“大妹,事情已然如此,便是孙九郎有心,那孙家你也是回不得了。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教亲者痛,仇者快呢?”
听着二郎的声音,谢芝缓缓转过头。只见她满脸泪痕,一面道:
“二哥,大哥去得早,兄弟姊妹间,我是最敬重你的。这两日我病着,想着从前在孙家,也有我的许多不是。我性子要强些,又因着咱们家世,总多些傲气。九郎劝过我许多好话,我竟都辜负了。如今这样,是我的报应。”
“大姐为何这样说呢?”七娘也跟着哭起来,“大姐是个好阿姊,不该受这样的苦。”
“七妹妹,”谢芝摇摇头,“你个最有福气的,别像姐姐这样……”
二郎见谢芝病中糊涂,七娘还是个孩子,竟对着她说这样的话。他遂拉了七娘起来,斥道:
“本是让你来劝劝你姐姐,怎么反倒哭起来?还不快回去,别惹你大姐姐伤心。”
七娘最怕二郎,只好拉着谢菱出去。
见了谢芝的模样,谢菱心中也不舒服,只向七娘道:
“七姐姐,你说,大姐姐怎么就这样平白受欺负呢?就不顾忌着咱们家么?”
七娘脸上泪痕还未干,她道:
“孙姐夫无情,便是不能护她周全,这几日也该来看看。害大姐为他病得这样,他就不心疼么?”
两位小娘子所问所答全然不是一回事。七娘怨着孙九郎的薄情,谢菱却看的是其中利害。看来孙家,是铁了心要得罪这个亲家了。
☆、第四十章 定风波3
自那顶灰轿子落在谢府门前,此事在汴京城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有好事者还编了支歌谣,连小孩子也知唱:“朱门前落了灰轿子,一家两家乱如麻,公子王孙尽散去,王谢燕子变残花。”
谢芝回府的第三日,病势已汹汹不可收,二房上下一片哀怨之声。
老夫人闻得此事,只叫先把身子养好再说。二老爷见长女如此,自然心痛不已,加之孙家在朝堂上又缕缕作对,他更是生气。
谁也没想到,却是孙九郎这日来了。谢芝一听,只闹着要去见。
坠瑛紧忙劝她:
“二夫人交代了,不许大娘子去呢!”
谢芝哭着求她:
“你扶我至帘前,只见一眼就是了。别人不知,你是知道的。孙家虽刻薄,九郎待我却是极好,我到底放不下他……”
坠瑛一向是个软心肠,何况谢芝已这样了,也不知还有多长时日。她拗她不过,只得扶她去帘后。
只见孙九郎也是形容消瘦,一副病态。他只垂头跪在二夫人跟前,谢芝一见便要去扶他,好在坠瑛拉住,朝她摇摇头,她只一味地落泪。
二夫人白了孙九郎一眼,冷笑道:
“你还有脸来!”
“岳母明鉴,让我见芝娘一见吧!她明白我的。”孙九郎苦苦哀求。
“谁不明白?整个汴京城都明白了!”二夫人冷哼,“你负芝儿在先,孙家又如此不讲情面,那也别怨我们心狠!”
“此事是家母一时意气,她岁数大了,难免糊涂。求您让我带芝娘回去吧!”
“你还想要她再回那处?是要吃了她吗!”二夫人拍案而起,指着孙九郎的鼻子就骂,“你如今倒来装好人!事已过了这些时日,为何今日才来?芝儿为你惹了一身病痛,受尽屈辱闲话,你还要她回去?便是她肯,我也是不肯的!”
谢芝闻言,一个气急,直冲了出来,猛跪在周夫人跟前:
“母亲!你让我随九郎去吧!”
说罢,她又过去拉着孙九郎的手。一时间,二人四目相对,双双无言,惟有泪千行。
孙九郎忙揽着她,不过几日的光景,她竟病得这样。
当初原是孙夫人说,芝娘想家,要回谢府小住几日。这在从前也是有的,他遂不作他想。直至此事已在汴京传开,他才猛地惊觉。
谢芝额头冒着虚汗,只倒在他怀里,一双玉掌冰凉如雪,从前最是明艳的眼,却也凹陷得不成样子。
周夫人瞪向坠瑛:
“还不快带大娘子回去!跑此处来丢人!”
坠瑛忙去扶她,她只不肯走。周夫人遂向阿璇使了个眼色,阿璇这才与坠瑛一起去拉她。
谢芝一味不走,孙九郎也一味不放,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生怕一不留神,她便丢了。
周夫人摇摇头,只得让人将孙九郎先赶了去。谢芝却跟着追去,大雪的天,她也不及添衣,单薄可怜得紧。坠瑛与阿璇吓坏了,忙拉她回来。
孙九郎见她病势如山,哪里忍心,只安抚道:
“风雪甚大,芝娘快进去罢!我再来看你。”
“九郎!”谢芝扯着沙哑的声高唤,“你可要来啊!”
周夫人无奈地看了谢芝一眼:
“你也是个不争气的。”
谢芝望着孙九郎的身影,只迟迟不肯进去,又兀自哭了一回。
这夜里,似乎因着白日的事,谢芝已心力交瘁。她心里还念着孙九郎,只是又哭不出了,一口气憋在胸口,竟猛怄出一口血来。残血挂在唇边,就着她苍白的面色,那片艳红,显得更是触目惊心。
坠瑛吓坏了,忙取了丝帕替她擦拭。
“到底他不曾辜负大娘子,你也该宽些心啊!”坠瑛劝道,“兀自保养,还怕没有来日么?如今就怄坏身子,又有什么盼头呢?”
谢芝呆愣着摇头:
“来日……竟有来日么?”
坠瑛一面伺候她吃了药,一面安抚:
“老夫人不是说了么,左右先养好身子,才好从长计议啊!”
谢芝看她一眼,也不说话,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那夜,她又是熬至四更天才睡下,夜里又醒了几回,如此反复,已然憔悴得不成样子。
朱夫人与仪鸾宗姬又来看了周夫人,便是再伤心,事情总要有个了结。朱夫人先是安抚一番,又问了一回谢芝的病。周夫人却是满面愁容,只道不好。
“芝儿是有心结的。”朱夫人道,“受了这样的委屈,这口气,哪里是容易过去的?”
周夫人叹了口气:
“今日孙九郎来,我瞧着两个孩子可怜,倒想随他们去罢。大嫂,你是不见芝儿哭的模样……”
周夫人说着,眼也红起来。
“你也太心软了,难怪芝儿受人欺负。”朱夫人道,“她被这样送回来,回去焉有好日子过?纵使孙九郎不负她,孙家岂能罢休?”
周夫人只无奈叹气。她心中也明白,此事已是无力回天。孙家有心撕破脸,一来,女儿的性子,母亲总是清楚的。从前做小娘子时,谢芝便是个要强傲慢之人,时日长了,哪有不得罪人的。二来,朝堂之事,周夫人也闻得一二。
朱夫人见她不说话,又道:
“芝儿在自家养病,你日日照料,倒也好些。你放心,真不要了这姻缘,也不是小小孙家说了算。和离的话,总要咱们府上来说,也别叫人看轻去。”
周夫人点点头:
“我如今只盼事情尽快了结,她也好断了念想。一切依大嫂也就是了。”
送走朱夫人与仪鸾宗姬,周夫人又步至谢芝闺房,默默地瞧了她一回。只见她愁眉深锁,额角冒着冷汗,是极易惊醒的样子。
这孩子看着要强,心智却脆弱,左右是经不起这些风雨的。
七娘几个又去看过谢芝,虽说她依旧日日以泪洗面,却是不再闹了,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