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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一点,是再清楚不过的。
不论是她们谁出的手,或是黑吃黑,有个人却脱不了干系。
谢七娘!
谢蕖对付王環,是为了七娘的安全。
王環对付谢蕖,则是为报当年之仇,让七娘失去在王家的依靠。
这个道理,王夫人想得通,冷静后的王绍言,自然也能想通。
不过是看破不说破,各自留一分体面罢了。
况且,他与王夫人不同。
对谢蕖,他自是更多怜惜与理解。知她的无可奈何,遂也不予怨怪。
但对于七娘,王绍言从此再没好脸色。
…………………………………………
王環终究是被送回了西蜀,在王绍言的据理力争之下,为安谢蕖的心。
王夫人自然没有不应的。
王環再留下来,到底也是个麻烦。祝完寿,便回西蜀去吧!
那日的雪飘得很大,王環踏上马车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王府。
从前在西蜀的庄子上受了多少苦?
本当一朝归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却不承想,被人捷足先登。
她望着巍峨的府门,一切还真是南柯一梦啊!
谢家两姐妹,如今怕是在笑她吧!
王環低头扯了扯嘴角,半分无奈,半分败阵的落寞。
笑吧!
没关系!
你们也不干净了!
天道有轮回,早晚有你们哭的时候。
但王環明白,那样的时候,她是看不到了。
她将回到西蜀去,做回一位被王家抛弃,任人宰割的小娘子。
自己冤枉吗?
似乎也不冤吧?害人之心,也总还是有的。
“呵!”她轻笑一声,望向车中的《道德经》。
这本经书,本是为了敷衍王夫人才细细研读。
道可道,非常道。
眼下瞧来,似乎还有些意味。
只是,自己身上背了那么些事,那么些命,又如何逍遥呢?
…………………………………………
“娘子,郎君,”李蔻进屋回话,“王小娘子已出城了。”
王绍言点了一下头,挥手打发李蔻出去。
“蕖娘,”他柔声道,“你可放心了?”
闻着这个消息,终日不语的谢蕖,这才回了神。
她点了一下头,也不说话。
王绍言握着她的手,又道:
“你别担心,咱们遍访名医,总能医好你的身子。”
谢蕖心底暗笑。
王绍言的话,是骗她,还是骗自己呢?
御医便是天下最好的医者,他们都没办法,又哪里能治?
“我对不住你。”谢蕖忽低声道。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谢蕖身为正妻,无法生育,自然成了她心中过不去的坎。
“这不是你的错。”王绍言正色道。
若非护你妹妹,何至于以身犯险呢?
谢蕖勉强笑笑:
“母亲不信我吧?”
若非如此,王夫人怎会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大抵是失望透顶吧!
拿王家的子嗣儿戏,确非贤妇行径。
从此,谢蕖在王夫人跟前便再抬不起头。
“不会的,”王绍言安抚,“母亲只是太累了。”
谢蕖垂眸:
“连绍言你,也不定信的吧?”
他确是不该信自己。
王绍言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我信!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信你。”
“你知道,”他顿了顿,“我总是信你的。”
“那你听不听我?”谢蕖忽凝视着他。
王绍言一愣。
她的神情似乎太过郑重。
“蕖娘,”他道,“你,你且说来。”
她反手握上他的手臂,沉住气息,只道:
“两件事。”
王绍言应了声。
谢蕖接着道:
“一,待七娘和气些。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她受苦,我会心疼。”
王绍言心头虽不愿,但见谢蕖忧心模样,不得不先应下。
“二,”谢蕖顿了一瞬,“纳了阿蔻。”
王绍言霎时一惊。
“你在胡说什么?”他瞪大眼,“你是不信我?”
谢蕖轻抚他的手臂,想让他冷静些。
她又道:
“我如今的境况,你也知道。总不能为着我,让你背上不孝的骂名吧?”
“不行!”王绍言道。
“你听我说,”谢蕖柔声道,“母亲不会容你如此。若来了旁人,我情愿是阿蔻。”
李蔻是真心待她,也是真心待她的媃娘。
“蕖娘,”王绍言一时有些缓不过神,“你别说了,这不至于。”
谢蕖不语,只深深凝视着他。
不至于么?
王夫人是一定会如此的。
谢蕖又道:
“安顿好七娘与阿蔻,我才能放心啊。”
王绍言一怔。
她要放什么心?
王绍言心下担忧,只得勉强应下。待她身子好些,再与她说道理。
可那时的王绍言并不知,那些道理与真心,他再没机会同谢蕖讲了。
是夜,波澜不惊,静谧非常。
似乎一阵风过,都能闻得清清楚楚。
窗间飘来隐约的蜡梅花香,谢蕖含笑望着王绍言。
那个笑容,再没变过。
…………………………………………
那夜,王绍言做了个梦。
大雪掩着一片蜡梅林,琉璃世界中,点缀着柔黄的花朵。
谢蕖一身单衣,长发未挽,只望着他笑。
忽一阵风过,将她吹成片片雪花,落在花间,化作一滩雪水。
王绍言猛地惊醒。
待缓过神,他只感到床单湿漉漉的,一股寒意正渗入他的背脊。
谢蕖在他身边,含笑熟睡。
只是面色苍白如纸。
他心下一沉。
怎么被窝中的双手亦是湿漉漉的?
王绍言屏住呼吸,抽出双手。
抬眼一看,霎时惊得滚落床底。
☆、第一百一十三章 惜奴娇1
王绍言双手一片血红,面色却煞白。
被子连带着半扯在地,床上血迹斑斑,谢蕖一脸安详。
她的腕间是一道划痕。
红艳艳的,像根断了的红线。
“蕖娘……”王绍言试探着,声音发颤。
他渐渐靠上床沿,伸手探她的鼻息。
王绍言的手指猛然顿住。
没有动静!
没有吐气如兰,没有闹脾气的轻哼。
“蕖娘……”他霎时心慌,“蕖娘!”
随着王绍言的哭嚎,王府一瞬炸开了锅。
…………………………………………
扬州城外的茶肆中,有二人正歇脚拴马。
一个身形魁梧,留着一口粗犷的络腮胡。
一个俊逸身姿,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人,像是个商队。
那二人皆着百姓衣物,扬州城又多有商队往来,故而并不大引人注意。
扬州的雪越发大了,二人行进茶肆,方去下风帽斗篷。
原是陈酿与史雄。
史雄随手拿了茶肆的掸子,拍打着斗篷上的残雪。
他一面道:
“陈先生,眼看要入城了,我反是有些惶然。”
陈酿将斗篷搭在一旁,安然坐下,只轻声道:
“韩将军已上疏奏明,想来粮草不是问题。至于史大哥的担心,昨日已派人探过,咱们谨慎行事也就是了。”
史雄舔了舔干燥的唇,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
他蹙眉道:
“话虽如此,可城中若真有金人细作,咱们是难上加难了。”
陈酿笑了笑:
“迎难而上便是。”
史雄看他一眼。
都什么时候了,还笑得出!
陈酿总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便是再慌乱的境况,皆作一番云淡风轻。
史雄是个急性子,心下自然不安。
但转念一想,似乎每回,陈酿也都能解决。
他又吃一口茶,不再说话。
总之,他是听命办事。陈酿怎样说,他依言行事,总不会错。
二人又唤了几张饼,陈酿吃罢,只道:
“今夜在前头驿馆歇下,明日一早入城。”
史雄点了一下头。
他又吃一阵,只道:
“对了,扬州本是先生的家乡。此番若归家探亲,倒不失为掩人耳目之法。”
提起归家,陈酿眉眼泛起一丝笑意。
他感叹道:
“是啊!已半年不曾回来了。”
也不知家中近况如何,七娘如何?
她信里总说一切安好,于文章之上亦多有所得。
陈酿归来之事,本不好信中言说,若骤然见面,也不知她是怎样的反应。
他忽低头一笑,已然能想象到了。
史雄跟着笑了两声:
“陈先生想起谢小娘子了吧?”
“此前分别,总有许多不放心。”陈酿道,“不免就想着了。”
史雄忽想起,当年在山上,他为护着七娘放弃科举之事。
“陈先生从前也不曾放过心啊!”史雄道。
“也不知是否史大嫂带的,”陈酿笑道,“史大哥也越发贫嘴了!”
话及此处,二人皆笑起来。
眼下战火纷飞,刀光剑影,可人心之中,却都存着一分柔软之处。
留给值得的人。
…………………………………………
次日的雪,比前夜更大,扬州城中已鲜少有人出门。
这样冷的天,在地处江南的扬州还是头一回。
陈酿一行人打马入城,在漫天风雪中若隐若现。
为防打滑,马蹄尽包上了布。
只听陈酿道:
“史大哥,烦你先带兄弟们安顿。我兜转一回,再往扬州府衙去。”
这一番兜转,自然是防着金人细作,要掩人耳目。
史雄自明白。
他点了一下头,便带着众人去了。
陈酿继续打马前行,放眼望去,扬州城既熟悉又陌生。
眼下时辰尚早,许多店铺还不曾开门待客,唯有零星的早点铺子开着。
七娘最爱吃这些甜的,过会子办完事,不如买些回去。
思及此处,陈酿嘴角勾了勾。
复行过一条巷子,只闻得不远处传来哀乐之声。
锣鼓丝竹,哭声震天,是极大的出殡阵势。
陈酿低头一叹,又是户可怜人家。
从前在战场上,日日见着马革裹尸;如今回来,又恰闻着亲人分别之声。
出殡的队伍正拐过来,陈酿下意识地避开。
队伍之中,众人皆披麻戴孝。
有摇幡的,有抱灵牌的,亦有抬棺的……
雪白的纸钱漫天飘飞,融在雪花之中,更显哀楚。
陈酿不再看,复行了几步,忽猛地顿住。
他勒住缰绳,蓦地回头,只见出殡队伍中有个熟悉的身影。
她一身素缟,身姿比从前更得袅娜之韵。
一步,一步,她只缓缓跟着队伍,面上无甚表情。
…………………………………………
七娘跟在王绍言身后,怀抱着谢蕖生前的妆奁匣子。
直到此时,她都不知这几日是如何过的。
身后是谢蕖的棺椁。
雕花精细,纹饰华美,放在盛世之中,也算是厚葬了,更何况眼下战乱呢?
可棺椁再好,又有何用?
姐姐再回不来了。
才重逢的姐姐,再回不来了。
七娘神思恍惚,忽一个踉跄,直撞上前头的王绍言。
他不提防,猛地晃了一下。
王绍言忙顿住脚步,扶稳谢蕖的牌位。
他转过头,目光寒冷,如一道冰,直扎向七娘。
“祸害!”他鼻间轻哼一声。
七娘垂下眼,屏住呼吸,只不言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