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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
但这样做,她很开心。
秦榛负手含笑,踏着轻快的步伐,哼起南戏调子。
才至门边,一个高大的身影却挡住她的去路。
凌厉的眼神压下来。
秦榛猛地抬头,不是秦棣是谁?
她一惊,打了个寒颤,吓得直往后倒。
好在秦棣一把捞住。
掌柜双手各提了盒藕粉桂花糕,这般情景,亦吓得颤了颤。秦小郎君平日看着和气,真生起气来,也怪可怕的!
“谁许你出来的?”秦棣等着秦榛,开门见山地质问。
秦榛一把推开他,退后一步,只低着头不说话。
“去了茶肆?又来买点心?”他步步逼近。
秦榛委屈地撅起唇,余光狠狠得瞪了小丫头一眼。
定然是这个叛徒告的密!
秦棣冷眼看着她,脸色很不好看:
“跟我回去!”
秦榛却死站着不动。
秦棣不由分说,一把抓起她的手腕:
“回去收拾你!”
秦榛再犟,力气总是不大,只被秦棣拖着一寸寸地挪。
这般奇怪模样,点心铺众人都偷偷侧目,心下好奇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看。
正此时,陈酿蓦地出现在点心铺门口。
只见他一身月白秋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保持着读书人的体面。他对秦棣与秦榛倒视而不见,越过他们,直往里边行去。
秦榛见着,反应了一阵,才认出是他。
她蓦地顿住。
秦棣还在卖力地拖,她没办法,忽一狠心,直朝他手臂咬了一口。
秦棣吃痛松开。
她抱歉地看他一眼,一溜烟地奔至掌柜身侧,夺过一盒藕粉桂花糕,直塞到陈酿手中。
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所有人的傻眼了!
罢了,秦榛又溜回秦棣身边,乖乖跟他离开。
留下陈酿,捧着一盒莫名其妙的点心,做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
他蹙了蹙眉,问道:
“那是秦棣的兄弟?”
掌柜闻着声,方回过神。
他愣了半刻,忽拍着陈酿的肩,哈哈笑起来。
“谦谦君子,淑女好逑。”掌柜笑道,“那是秦小郎君的妹子。”
掌柜摇摇头,人家送信物,要么金要么玉。偏偏这位秦小娘子,竟是一盒藕粉桂花糕!还一句话也不留。
当真是匪夷所思!
听着掌柜的打趣,陈酿忙将藕粉桂花糕放下。
他正色道:
“掌柜,在下是有妻室之人。日后莫开这般玩笑了。”
掌柜长日做生意,是最懂察言观色的。见陈酿认真模样,他忙收敛了自己的神情。
“是小的失言了,先生见谅。”掌柜赔笑。
陈酿又道:
“一份……”
话音未落,掌柜已重新包了一份:
“先生的藕粉桂花糕。”
陈酿接过,点了一下头,又翩然离开。来去匆匆,只见的一抹冷清孤傲的背影。
掌柜收拾起剩下的那份,只摇摇头。
这些年轻人,是越发难懂了!
………………………………………………
秦榛叫了一路。
直至被秦棣拖回府,依旧不依不挠的。
她一把甩开秦棣,护住自己的手腕:
“二哥!你弄疼人家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过秦楼1
“这会子知道疼了?”秦棣负手望着她,神情严肃。
秦榛挑眼看他,心中自有不服,只鼓着腮帮朝自己的手腕呵气,不时揉一揉。
秦棣本还端着架子,见她这副可怜相,立马便心软了。
“过来,”他招手道,“我看看。”
秦榛白他一眼,只看向别处。颇有种恃宠而骄之态。
秦棣无法,他摇摇头,只得上前轻轻捧过她的小手。
他朝小手呵气,又蹙一下眉。
她手腕纤细,肌肤又嫩,一条浅红淤痕越发触目惊心。
“还疼不疼?”秦棣问,心中早已悔了千万遍。
秦榛不语,重重点了几下头。
他扶她坐下,又唤了膏药来,亲自替她包了。秦棣小心翼翼的姿态,便似捧着一件稀世珍宝。握紧了怕她疼,松了又怕掉。
秦榛这才转过头,偷偷瞧他。
见秦棣这副紧张模样,她心中亦有些过意不去。左右,私自出府也总是自己的不是。
“阿榛,”他道,“抱歉,二哥有些急了,并非有意弄疼你。”
秦榛撅着的唇总算不那么高。
她道:
“二哥不讲道理。”
秦棣深吸一口气,正色道:
“那你私自出府,听酒肆的闲话,还……还赠物于男子,又是甚么道理?”
秦榛被驳得哑口无言。
这的确不是什么体面行径,但她自己是问心无愧的。
她瞪着秦棣:
“二哥说话未免太难听了!下一句,是不是该说我私相授受了?”
秦棣猛拍向案头。
私相授受的话,怎能从一位小娘子口中说出?还偏是他的妹妹!
但这样的话,市井旁人是一定会传的。
思及此处,他又恼人地锁住眉头。
“阿榛,你今日过分了。”他道。
秦榛端了端身子,只道:
“我于陈参军,不过是阮步兵之哭兵家女。我坦坦荡荡,不畏人言!”
“阮步兵之哭兵家女?”秦棣喃喃念了声。
相传晋时有一兵家女,才貌过人,却未嫁而亡。阮籍时任步兵校尉,知晓此事,虽素未相识,却心下怆然而前往吊唁。
其外坦荡而内淳至,皆此类也。
秦榛如此说,倒显得秦棣小人之心了。
她白了秦棣一眼:
“否则,二哥以为是什么?不过读他几篇文章,匆匆见过两面,连话也不曾说过,便想着那些事了?”
她鼻息轻哼:
“二哥也太看轻秦榛了!”
此话既出,秦棣才知自己多心了。她此前打听陈酿,今日又特地出府赠他藕粉桂花糕,这难免叫人胡思乱想!
但细细思来,也没什么太大的不妥。
可自己为何不曾细想一番,便这般冤枉她?自己的冷静都去了何处?平日里也不是鲁莽之人啊!
秦棣一时心乱如麻,颇觉恼人。
“阿榛,”他道,“是二哥不好,平白冤了你。”
话才出口,秦棣又有些后悔。私自出府总是她的不对,怎的三言两语间,竟成了秦棣的错?
秦榛哪给他收回的机会?
她忙接道:
“我原谅你了!”
原谅?
秦棣无奈摇头,这偷龙转凤的功夫!果然还是成了自己的错啊!
他又拉过秦榛的手,贴上自己的面颊。
这双小手,娇娇弱弱的,实在太可怜。
秦榛蓦地惊了一下,秦棣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她有些发慌。
“二……二哥……”她语无伦次。
“还疼么?”他柔声问。
秦榛垂着眸子,摇摇头。
秦棣看着她,又想起方才点心铺子的一幕。她虽解释过,可秦棣心头依旧隐隐不快。
“阿榛,”他沉着声音,“日后旁人的事,你少管!”
她坦荡,围观之人可不知这份坦荡。
秦榛由他握着,愣然点点头,一动不动。
………………………………………………
金国的夜很静,不似宋地,夜夜笙歌,满眼皆是看不尽的繁华,数不完的富贵。
秦桧住在驿馆已许多年了。此处本是暂且落脚之地,看着人来人往,他却从未离开。
这几年,他背着照顾徽、钦二帝的美名,让家人在临安风风光光。
而自己,周旋于金国贵胄,帮这位出个谋,帮那位划个策,夹缝之中也捞得些许好处。
最大的好处,便是与宋地通信之权。
他也知道,金人是不会让他传出些甚么。能传出的,皆是金人想传的。
但至少,还能传出几封家信。
也不知,家中两个小家伙过得如何?秦桧虽是兄长,年岁却长他们许多,更像一位父亲。
他举头望月,一时有几分唏嘘。
他忽摊开手掌,清冷的月光洒下来,映衬得手掌越发苍白。
左手是宋,右手是金。
秦桧翻覆手掌,神色暗了暗,面上又挂着一个若有似无的笑。
股掌之间,是他的权衡。
………………………………………………
自打从金王宫回来,完颜宗廷陪七娘的时日似乎越发多了。
用饭、过话,有时甚至批示公文,也唤了她相伴。
七娘或是研墨,或是兀自读书,倒也不扰他。
完颜宗廷嘴角含了浅浅笑意。所谓红袖添香,岁月静好,说的便是此时吧!
这么些年,他头一回有了放松之感。
他抬眼看七娘,她就那般安静地坐着,与在汴京之时大不相同。
那时的谢七娘,哪里是坐得住的?
完颜宗廷笑了笑,方道:
“袅袅,长日在书房陪着我,可觉着无趣?”
七娘举了举手中书册:
“看看王爷的书,不觉时日也就过了。”
他略惊:
“你倒爱看这些?”
他记得,她前日还说不喜欢,不过是打发时光才看看。况且,她从前也不喜的。
那个才女的名声,也多是仰仗陈酿。
这些事,完颜宗廷是一清二楚的。
七娘心下也谨慎,摇头道:
“不爱看。不过王爷爱看,我也跟着看看。日后你若说书里的话,我答不上来,岂非惹人笑话?”
这话说得俏皮又讨好,完颜宗廷心下大悦,哈哈大笑起来。
七娘心中却似针扎。
她强忍着,只道:
“王爷快些批示吧,眼看近黄昏了。”
完颜宗廷望了一眼窗外,道了声“好”。有人管束催促,似乎也是顶愉快的。
七娘舒了一口气,坐下继续看书。
她手中捧的,正是《璇玑图》。这是种回文诗,像诗文中的机关术。从前七娘还细细研读过,后世各种藏头隐尾之诗,许多皆受它启发。
等等!
诗文中的机关术?
七娘猛一个激灵,霎时豁然开朗。
☆、第一百七十五章 过秦楼2
自上回朱凤英召见七娘,似乎上瘾了,隔些时日便要召见一回。
召见之后,也并无要事。或是训斥一顿,或是骂一句,每回都闹得不愉快。
宫中皆道九王府的侧妃不受待见,连带着九王府也备受嫌弃。一片的落井下石,多有嘲笑。
金戈正伺候谢菱做针指,抱怨道:
“小院那位自己得罪人,偏连累府里。王妃都不知道,如今外面是怎样说咱们王府的!”
谢菱似不在意,又绣了几针,只道:
“我确是不知。你且说来听听?”
金戈鼓着腮帮,一时语塞。
能说什么!不过是说九王爷名不正言不顺,不受皇帝疼爱。连自己的女人也任人欺负!
只是这样的话,金戈哪敢说出口?
谢菱看她一眼,挂了个温和的笑:
“都是一家人,有甚么不是,大家一同受着便是。你这张嘴,也太刻薄了!”
金戈不服:
“王妃!凭什么她的过失,要咱们负责啊?”
谢菱依旧含笑,笑意还更深了。
金戈不知其间缘由,遂这般想,旁人自然也这般想。
一位得罪人的侧妃连累九王府,不是更显王妃的好,九王爷的无辜么?
这笔账不管怎么算,都是她与完颜宗廷获利。
“王妃!”金戈又道,“朱妃都说了,她见着小院那位就恶心。还说咱们府上心机深重,故意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