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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算得刚刚好,滴水不漏。
思及此处,秦桧手指捻须,满意地笑了笑。
至于朱凤英为何这般急切,她的字里行间真正要说的是什么,利于金还是利于宋?
这些都与他无关。
左右他不姓金也不姓宋。
他只姓秦。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只想做个渔翁。
秦桧悠然坐在小驴车上,轻扬起鞭,忽吹起口哨来。
田野乡间,自有一番怡然自得。
待过了眼前这条河,便是大宋地界。他是“心念故国,仓皇逃窜”,载着美名而归的。
秦桧的眼神难得发亮,似乎已看到了日后的一路繁华。
他默了半晌,嘴角又泛起个温情的笑。
也不知家中两个小家伙蓦地见到自己,是怎样的惊喜?
他低头含笑,加快了驴车的步伐。
………………………………………………
完颜宗廷脑中一直盘旋着秦桧的每一句话。现下想来,似乎都别有一番深意。
连他的一句“好”,一个笑,都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头一回,完颜宗廷为一个人的心机感到恐惧。
他一路蹙眉,不觉间,竟是行回了九王府。他抬头看一眼匾额,其上是金文,如此陌生,却又理所当然。
侍从涌上来牵马,侍女们则接过外衣小物。从前在鲁国公府时,也是如此尊贵,所有人都捧着他啊!
至少,表面如是。
一时思绪恍然,自有一番感慨。
完颜宗廷举步,一面问侍女:
“侧妃今日都作甚?可闹了?”
侍女摇摇头:
“侧妃在书案前忙了一整日,看书作文,却不曾闹。”
完颜宗廷一怔,旋即又有些失落。
他只觉越发看不透她,不再了解她。眼前的谢七娘,与从前不同了。
他为此而懊恼。
这几年,她日日跟随陈酿,竟也养成了迂腐冷淡的性子么?
小院的铜锁再一次打开。
只见玉戈正摆弄碗筷,七娘依旧伏在案前,神情专注而仔细。
这样的七娘,完颜宗廷不曾见过。
他眸子沉了沉,摆手示意玉戈出去。
玉戈看了眼七娘,行个礼,方悄然去了。
“我来此一阵,你闻不见么?”完颜宗廷凝视七娘,冷言道。
七娘不动声色,默然写下一行字。她伸了伸胳膊,总算又成一篇。
她看了他一眼,淡地视若无物:
“闻见了,只是不想理会。”
完颜宗廷一声冷笑:
“袅袅,这会子倒很坦然嘛!”
七娘端直着身子,行至饭桌前坐下,神情严肃:
“王爷,请唤我陈夫人。”
完颜宗廷心似一撞。
他压着火,在七娘对面坐下。看来,是要一同用饭的意思。
“你不赶我?”完颜宗廷有些好奇。
七娘摇头:
“这是你府上的饭菜。我寄人篱下,没资格拦。”
完颜宗廷越发握紧筷子。
她的话听着是示弱,实则是与他划清界限。寄人篱下!他到底是个外人!
“袅袅,”他深吸一口气,“用饭吧。”
“请唤我陈夫人。”
说罢,七娘夹了一筷子菜,是她喜爱的鲜笋。这本是江南风味,金地能有,确是难得。想来,也是完颜宗廷费了不少心思的。
完颜宗廷抬眼看向她。
又是这句!
他亦夹了一筷子菜,像是说家常话:
“你知不知道,你是在激怒我?”
“知道。”七娘神情淡然。
啪!
完颜宗廷一把将筷子拍在案上。
七娘依旧淡然:
“但王爷记性不好,我陈谢氏会不厌其烦地提醒。”
嗙!
砰!
碗碟一个一个不住摔碎。
门外的玉戈闻着,心头跟着瓷器破碎的声音起伏。她紧绷着脸,不敢进也不敢走,只吓得一身冷汗。
屋内烛火不安地摇晃,一地杯盘狼藉。
完颜宗廷锁住七娘的手腕,将她抵在墙上。
七娘的脸苍白又冰冷,而完颜宗廷却像一头猛兽,眼里燃着怒火与欲望。
“我记性不好?”他冷笑,“别忘了,失忆的是你!乌林侧妃!”
七娘面色沉稳,身子却早已瑟瑟发抖。若说不怕,是假的。
她深吸几口气,道:
“你看,你又忘了。故而我要提醒你。”
她虽强撑着,声音中亦是颤抖不已。
“提醒?”完颜宗廷咬着牙,“我想,我也该提醒提醒你!”
说罢,他一掌擒住七娘的脸,猛地靠近。
七娘瞳孔噌地放大,脸一侧,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她被他束缚,动弹不得,一时慌乱又无助。
忽一瞬!
完颜宗廷猛放开她。
七娘身子霎时瘫软,跌坐在地。
完颜宗廷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明白了么?”他道,“在此处,本王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他又蹲下身子,嘴角带了个嘲笑:
“本王说你是谁,你就是谁!”
说罢,他手掌霎时撑住墙,蓦地凑近。七娘心下一紧,猛地缩了缩。
“这个道理,你记住了!”他道,语气里有不容置疑的压迫,“本王没工夫不厌其烦地提醒。你记不住,本王有的是办法教你终身难忘!”
完颜宗廷伸出手指,轻挑一下她的下巴。他含着笑,笑容却阴森又**,直教人恶心。
七娘蜷在墙角,再不敢言语。
他站起身,拂袖而去。
七娘这才松了半口气。
谁知刚至门边,完颜宗廷却猛地顿住。他又在笑,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直要将人逼疯!
他半转过身子,道:
“对了,别指望你表姐来!最后提醒你一回,她亦是金国的皇妃。”
说罢,他扔下一纸笺页,便扬长而去。
七娘余悸未平,理了理发髻,又整了一回衣衫,方才稍稍平静。
她颤抖地拾起笺页,蓦地一惊。
《告天下书》!
这,是出自表姐之手?
七娘一时站将不稳,猛扶住门框。
☆、第一百八十一章 献衷心3
《告天下书》洋洋洒洒千余字,文采飞扬,字字句句却俱是对金人的奉承讨好。
笺页在七娘手中颤抖。
她当然明白,这不过是朱凤英掩人耳目之举。字里行间隐藏的消息,才是她欲传出的。
但,这亦是她的声名。
日后史册之上,又将怎样说她呢?
表姐爱惜才名,是她们姐妹中最甚的。她如今手起刀落,自毁名誉,如何叫人不唏嘘?
七娘只觉一口大锤猛朝心上撞。
痛不欲生,却动弹不得。
又是这般任人摆布之感!
家人亡故,自己与陈酿夫妻分离,表姐亦被逼至绝境,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七娘扫了一眼屋子。
零星点着灯,暗压压的,阴森可怕。黑暗似乎就要将她侵蚀!
怎么办?
自己真的只能日日读书作文么?
眼下没有筹码、没有依靠,她究竟该怎么办?
“你还有你自己。”
七娘脑中响起一个声音。
“酿哥哥,”她试探着轻唤,“你在何处?酿哥哥,蓼蓼想你……”
话音未落,七娘竟暗自啜泣。
等等!
她猛一个激灵。
在一无所有之时,她要做的,便是借力打力!
记得从前要渡河往江宁去,船夫与金人细作勾结,借机哄抬船价以敛钱财。那时她与陈酿囊中羞涩,不也是一无所有么?
但后来,他们不仅顺利渡河,更是骗得金人细作逃窜,船价恢复如初。
这一切,不正是纵观全局,利用每个利益方借力打力么?
七娘深吸一口气,渐渐冷静下来。
宋、金、完颜宗廷、秦桧、自己与朱凤英……
七娘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每个名字连着许多线,她一一思来,新添一些,又删一些。谁也不知她在画什么!
忽而,
她霎时顿住笔。
恍然大悟!
有一个人,隐在暗处,低调行事,从不多说一句。故而所有人都快将她忘了。
谢菱!
七娘搁笔,缓缓闭上眼。如今似乎只有她,可以勉强一搏了。
………………………………………………
谢菱的消息很灵通。铜锁落下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完颜宗廷收网了。
但她知道,以七娘的性子,就算收网,也不一定能让这条鱼乖乖听话。
完颜宗廷定然极不痛快。
故而,她这些时日并未露面。谢菱是依附于狼的狈,总没必要时时往枪口上撞,对自己也无甚好处!
她伏在绣绷上,刺过一针一线,好似身在室外一般悠闲。
“王妃!”金戈笑着进来,“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谢菱笑了笑,并不在意。
金戈迎上来,接着道:
“你都不知道,昨夜王爷在小院发火了!众人都见着呢,王爷怒气冲冲地出来!”
谢菱又笑了两声。
能将完颜宗廷气成这般的,似乎也只有七姐姐。
“你想说什么?”谢菱又刺下一针。
金戈看一眼绣绷,撇撇嘴:
“王妃还有心思摆弄丝线!趁着小院那位不识抬举,王妃也该与王爷和好如初啊!”
谢菱摇摇头:
“我与王爷何时闹过?”
“王妃,”金戈劝道,“连日来,他不见你,你不见他的,这不是别扭是什么?我也知道,王妃不屑与小院那位争,怄着气呢!可王妃到底是王爷的正妻,总不能一直僵下去吧?气也怄过了,莫叫小院那位得了便宜啊!”
谢菱打量她一眼,笑道:
“小小年纪,竟想得如此多!这可不好。”
心机深沉的女子,总是不招人喜爱的。从前在谢府,她倒宁愿做个无忧无虑的傻子!
但谁给她机会呢?
母家卑贱,生母愚蠢,她自己不算,就无人替她算了!
又不似七姐姐,有父母兄弟护着!
不过,尊贵的七姐姐,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从前,谢菱总怨上天不公。可现下看来,上天还是很公证的。
她又笑了笑,指着绣绷的纹样问:
“金戈,这个绣样如何?”
金戈倾身瞧去,眼睛都亮了:
“是鸳鸯!王妃,是送给王爷的吧!王爷见了您的绣工,定会冰释前嫌的。”
话音未落,谢菱打断道:
“是送给乌林侧妃。”
金戈一愣。
不送王爷也就罢了!怎的送给那个贱人!
鸳鸯的寓意,金戈虽是金人,也知晓的。是要祝王爷与那贱人成双成对么?
王妃也太大度了吧!
大度得令人着急!
金戈不情不愿地跟着谢菱来到小院,却被谢菱留在院门口。
这一回,完颜宗廷并没有下令防着谢菱。
七娘已然恢复记忆,又防什么呢?
小院比往日更安静。
七娘每日读书作文,实在不需太多人伺候。侍女们或是偷懒,或是打眠,总不大尽心也就是了。
冷冷清清的庭院,俱是深秋以来的枯枝落叶,瞧来有些凄凉。
谢菱捧着绣了鸳鸯的锦缎,轻叩一下门。
“七姐姐,”她道,“菱儿能进么?”
七姐姐。
七娘许久未曾听到这个称呼了。
她怔了怔,一时鼻尖酸涩。
“等你许久了。”七娘道。
谢菱推门而入,便似从前在闺阁一般,捧着锦缎,笑嘻嘻地凑到她跟前。
“七姐姐!”她又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