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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蓼蓼。”
谢七娘子!
史雄一瞬瞪大了眼,瞠目结舌。
谢七娘子不是已经香消玉殒了么?她在燃着大火的军船上纵身一跃,是多少兵士亲眼看着的!
“我说过她没死。”陈酿道,眼底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史雄的惊讶更深,但也相信陈酿的话。
陈酿是个有分寸的人。若非确定,他不会在这样紧急的时刻,将此事告知。
如此看来,他是非去不可了。
“金城之大,你知道她在何处么?”史雄问。
“知道。金国九王府。”陈酿也不遮掩。
史雄的惊讶又深一分。
金国九王府,不正是完颜宗廷的府邸么?那个正在战场上,与韩世忠拼杀之人!
史雄甩甩头,这一牵扯,只怕又是一大堆事。
他方道:
“还是我与你同去吧!算来,谢七娘子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陈酿沉吟一阵,又看向一旁准备的黑衣汉子们。
他不答史雄的话,只道:
“先做正事。”
………………………………………………
七娘蹲在灌木丛中,隐约听得不远处的声音。其实那样低,那样不清不楚,她依旧能分辨,那个声音是属于谁。
一个魂牵梦萦,相思百转的声音。
酿哥哥,是你吗?
你来了,你终究来了!
她心头猛地揪紧,眼圈霎时绯红。
再顾不得许多,七娘噌的一下起身。刚欲开口,只觉被人从后拦腰一截,一把捂住嘴口鼻。
七娘本能般挣扎,双脚不住蹭刮土地,手也没章法地乱舞。
只那双眼,鲜红似血,直直望着陈酿的背影。
他的背影越发模糊,七娘手脚越来越软。
绝望!
绝望……
眼前猛地一黑。
………………………………………………
再次睁开眼时,七娘已不知今夕何夕。
她躺在床上,直直望着天花板,似乎那个熟悉的背影依然还在。
“酿哥哥!”
她脱口而出,但嗓音极其沙哑,发不出声。
“酿哥哥……酿哥哥……”
七娘依旧坚持着,微弱地唤。即使只是启唇,她亦希望他能听见。
但眼前虚幻的背影,却迟迟不曾转身。
“谢七先生,你醒啦!”忽闻得孩童清脆的嗓音,与七娘的沙哑截然不同。
七娘闻声一颤,陈酿的背影霎时化为乌有。
孩童的声音还不停传来。
“先生渴了吗?”
“先生为何不说话?”
“御医过会子就来,先生不要怕。”
……
完颜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可七娘却丝毫不愿应答。
她闭上眼,蹙了蹙眉,又似睡着了一般。
完颜亶凝视着他,托腮撑在床头,一脸委屈:
“谢七先生,你是在生阿亶的气么?”
七娘只觉心绪沉重,半分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但她还是强撑着开口:
“是你的人吧?”
完颜亶点点头,一脸天真:
“先生上军营,阿亶自然不放心,故而派了些人,暗中保护着先生。”
保护?
还从未听说过将人迷晕的保护。
七娘冷笑一声。
“谢七先生,”完颜亶开始抓着七娘的手臂摇,“你别不理阿亶啊!”
“是我不周全。”七娘冷言道,“倒忘了你这只小黄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想功亏一篑,却是栽在一个十三岁的孩童手里。
完颜亶撅起嘴,只道:
“还说呢,分明是先生偏私!
他鼓着腮帮,接着道:
“先生只顾着师爹,与师爹双宿双飞,却要撇下阿亶一人在此。这不公平!”
七娘没有心思跟他论这些歪理。
“我与我夫君的事,与你无关。”七娘道。
完颜亶摇摇头:
“先生真是好凉薄呀!好歹,阿亶也是你的弟子啊!”
七娘别过头去,再不与他言语。
似乎默了许久。
完颜亶一直摩拳擦掌的想要说话。可看看七娘,话至唇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那晚的画面,又出现在七娘脑中。
夜色笼罩下的灌木丛里,她与酿哥哥,只有数步之遥。
若她快些到灌木丛,快些起身,一切是不是就不同了?
她只觉心口热辣辣的痛,像是将整颗心,放在小火上煎,却半滴眼泪也哭不出。
原来绝望至极,是这般感受。
“先生难道不想知晓,师爹后来如何了么?”
久未开口的完颜亶,终是再说话了。
七娘闻言,猛地一个翻身。不提防间,“咚”!直直摔落床下。
只是那双手,死死拽着完颜亶的衣袖。
她眼眸如血,带着惊惶与不安:
“你把酿哥哥怎样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谒金门2
“学生没有啊。”完颜亶睁着一双无辜又委屈的眸子。
七娘哪里肯信,只死死盯着他。
完颜亶叹了口气,扶起七娘,辩解道:
“先生,学生真没有啊!师爹是被他朋友带走的。”
“朋友?”七娘蹙眉不解。
完颜亶很认真地点头:
“嗯,是朋友。那群穿黑衣人。”
说罢,他怕七娘不信,有补道:
“学生只派了两人保护先生,他们说,师爹随人放火。后来,似乎被拖着走的。”
拖着走?
七娘身子一软,勉强撑着床沿。
“他……”她声音发颤,“他受伤了?”
“学生不知。”完颜亶道。
这话倒也老实。
派去之人急着抓七娘回来,哪里管旁人是生是死?
不过,既是被拖着走,索性不曾落入金人之手。
七娘舒了口气。
旋即而来的,却是更深的心痛。幽幽微微的,似一根根长针直往心上扎,哭不出,叫不得,但痛楚不绝。
完颜亶扶她起身,还未坐稳,只听屋外忽而喧闹阵阵。
“都让开!”是完颜宗廷的声音。
咚!
他一拳砸上门:
“袅袅,跟我回去!”
“九王爷,您别为难我们啊!”这是侍卫的声音了。
不止二三个,而是一群。
敲门声仍在继续,七娘面色发白,下意识地捂住心口。
“先生莫怕。”完颜亶安抚道,“九皇叔进不来的。”
“他为何在此?”七娘猛转头,直视完颜亶,“不是该在战场么?”
完颜亶愣了半刻。
谢七先生果然是谢七先生,想也未想,一句话便问到了关键。
完颜亶笑了笑,像个孩童,只道:
“宋军退了啊,九皇叔自然也回来了。”
宋军退了?
怎会退了?
好不容易打到此处,怎会……
七娘紧蹙着眉,呼吸愈发急促。
完颜亶又道:
“九皇叔有些吵,阿亶去与他说说,莫扰了先生歇息。”
刚要举步,七娘的声音传来:
“你让他走,我眼下不想回九王府。”
那声音虽虚浮无力,却冷冰冰的。分明在春日,完颜亶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转回身,向七娘行个揖礼:
“学生明白。”
七娘看了眼他的背影,背身躺回床上。泪眼朦胧间,似乎有望见灌木丛中的身影。
渐渐地……渐渐地消失不见……
………………………………………………
清晨一缕阳光洒进来,陈酿闭着眼,蹙了蹙眉。他微微扭动身子,只觉后颈猛地胀痛。
“嘶!”他下意识地发声。
“兄弟你醒了!”史雄望着他,神情中却有半分回避,“我去唤刘大夫来。”
那是军中的大夫。
谁知,陈酿却一把抓上他的手臂。
史雄回头一看,他眼睛还闭着,手上的劲却大得吓人!
“我为何回营了?”陈酿直言。
依稀记得,当夜火势才起,他寻了一圈并不见七娘。正打算往金城去时,只觉后颈吃痛,眼前猛然一黑。而后,便是眼下的模样。
史雄紧闭着唇,默然不语。
“是你吧?”陈酿道,依旧闭着眼。
史雄一把甩开他的手,单膝跪在床边,抱拳道:
“是哥哥对不住你!强拖了你回营。”
那时,完颜宗廷的反应极快,已然在往金营退。陈酿若贸然入城,哪还出得来?
“也就是说,城未破。”陈酿的语气始终平淡。
若宋军成功破城,史雄也不必考虑陈酿能否出城的问题。也不必如此时一般自责了。
史雄不甘心地应了声。
陈酿默然。
一时间,帐中万籁俱寂,唯有微弱的呼吸,与心中的五味杂陈。
过了许久,陈酿才开口:
“秦桧眼下在韩将军帐中?”
史雄却是一怔。
似乎并未与他提过秦桧已至之事,是他算到的?
对于双方兵力,陈酿身为参军,自是成竹在胸。若非秦桧忽至,韩世忠岂会用不得兵,攻不下城?
他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提起此事,史雄亦是愤愤。
他一拳垂在地上,咬牙道:
“眼看就要……哎!”
望着金人的国门,谁不是杀红了眼?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啊!
“罢了。”陈酿淡淡道,“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他等了一个“来日方长”,临到头,换来的却是功亏一篑。
那些土地和她,怎就都护不住呢?
“史大哥,”他道,“你先出去吧。想来,眼下将军还许多吩咐。”
突来的变故,史雄身为副将,必定已忙得焦头烂额。
他也不再耽搁,起身抱拳,方跨步而去。
这时,陈酿方才睁眼。
满含的泪将双眼撑得挣红,霎时簌簌而落。
………………………………………………
暮春的夜还有些生寒,露珠悬在窗间将落未落。
七娘在窗上歪了一整日,方才勉强食得些清粥。金国的夜,陌生又疏离,这不是属于她的夜色。
她叹了口气,将头深深埋进臂弯。
酿哥哥,蓼蓼好累……
而另一头的屋中,完颜宗廷与完颜亶叔侄对坐,似乎已僵持许久。
完颜宗廷握着酒杯,敲打杯沿,只道:
“阿亶你别闹了。她是皇叔的侧妃,便是了你的先生,也理当回府的。”
他苦口婆心地劝说,做出长辈姿态。
“侧妃?”完颜亶天真一笑,“难怪皇叔说九皇叔为人虚假!对着一个孩子,还扯谎呢!”
完颜宗廷的手指一顿,半刻,又开始敲。
“九皇叔,”完颜亶凑近了些,“她是什么人,你我都万分清楚。”
完颜宗廷不语,只无畏地笑了笑。
这孩子,学会炸人了?
七娘虽是来历不明,可身份一向遮掩得严实,他又岂会知晓?
“汴京谢氏七娘子,谢蓼。”
完颜亶没有多的话,直报了七娘姓名。
敲打杯沿的声音骤停。
“条件?”完颜宗廷也不啰嗦。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旁人定不明白。但座中二人皆是九曲心肠,这个默契也还有几分。
完颜宗廷所谓的条件,无非就是让些好处,不至于让完颜亶曝光七娘的身份。
一旦身份暴露,遭殃的只能是九王府。
窝藏宋俘、还安排在完颜亶身边,是故意的?莫不是另有所图?皇帝大抵是会这般想。
完颜亶遂笑道:
“九皇叔放心,咱们是血亲,阿亶不过是要九皇叔帮个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