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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先生请赐教-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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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真如此么?
  望着七娘的背影,谢菱只觉站将不稳。眼前的坟地里,原本也是她的亲人……
  谢菱撇开相扶的侍女,急急朝前行了几步。
  “七姐姐!”她含了一汪泪,嘶声唤,“菱儿错了,菱儿错了……”
  嗓音沙哑,却是多年来难得的真挚。谢菱缓缓蹲下身,抱着双膝,将头埋进臂弯。
  七娘的脚步不停,面上亦无甚动容。
  自己的心魔,总要自己经受,与人无尤。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一寸金2

  七娘的马车回到金宫时,已是入夜时分。宫灯精致,亮起重重灯火。
  回想起坟场上的谢菱,七娘蹙了蹙眉。那是她唯一的妹妹,曾经也真心护过自己的小妹。如今这般境况,真有些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
  马车渐行渐缓,在长巷之中停下。四周是巍峨的宫墙,投下暗压压的影。
  一侍从小跑着上前:
  “帝师,九王爷拦车。”
  七娘挑帘看了一眼。
  只见完颜宗廷一身金国锦袍,垂手立着,光洁的下巴生出络腮胡。越发,像一个金人。
  “别理他。”七娘道。
  车刚要再走,却见完颜宗廷一把夺过马缰:
  “袅袅,九年了,你还不随我回去么?”
  宫里拦了无数回,宫外拦了无数回,她却依旧不愿回去。
  七娘垂眸一声冷笑:
  “王爷叫错名了。”
  “袅袅!”完颜宗廷道,“住在宫里对你不好。你知不知晓,朝上朝下都怎样讲你和阿亶的闲话?”
  “九王爷,”七娘不急不缓,像在讲道理,“我是陈夫人,不是你要找的人。”
  完颜宗廷自鼻息哼了一声:
  “你是在怨我?是在跟我赌气么?”
  七娘乍一声笑:
  “真有趣,适才你的王妃也问我,是不是怨她。你们夫妻二人真有意思,我书未读完,学问未做完,哪有那份闲心?”
  完颜宗廷默了半晌,声音压得很低:
  “好歹,我救过你一命。你便是如此报答的?你的读书,你的道德呢?你的知恩图报呢?怎么,陈酿没教过你么!”
  “你不配提他!”
  七娘冲出马车,眸子冷冽似冰刀。
  “救我?”她开始上下打量完颜宗廷,嘴角含着轻蔑的笑,“你扪心自问,是真心救我,还是救你那可怜的自尊心?金不金,汉不汉,你在哪里都是个外人!”
  完颜宗廷闻言,背脊僵直,猛退后几步。
  他下意识地扶住宫墙,不敢直视七娘。
  七娘不再看他,掩身入了马车。
  正待向前,完颜宗廷似反映了过来,一把推下车夫,驾着马缰。
  “你今日必须随我回去!”
  他言语强硬,似多年之前,他在她院落下了一把铜锁。
  车中的七娘却不惊惶,只摇了摇头。
  完颜宗廷正待扬鞭,却见完颜亶骤然立在巷口。他身着一件汉人直裰,负手而立,夜色掩映下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帝王气。
  “九皇叔,”他沉声道,“你要带谢七先生去何处?”
  完颜宗廷对上他的目光,正欲开口。犹疑半刻,还是先下马行了礼。
  只听他道:
  “接她回家。到底,她是我的侧妃,怎好多年叨扰宫廷?”
  “可她不愿。”完颜亶的样子很认真。
  完颜宗廷道:
  “她是我的侧妃,这是事实。总不能不讲道理吧?”
  “能啊!”完颜亶含笑,“我是大金的君主,我能,也只有我能”
  完颜宗廷闷笑了两声,肩膀微微抖动:
  “阿亶,我想你忘了,当年是谁不遗余力扶你登上皇位。”
  “九皇叔,”完颜亶忽正色,近前一步,“想来你亦忘了,你如今不该唤朕阿亶,亦不该以‘我’自称。”
  完颜宗廷的手不离马缰,越握越紧。
  “皇上的汉学,学得真好。”完颜宗廷道,“狡兔死,走狗烹,学得尤其好。她教皇上的?”
  他指向掩着帘子的马车。
  完颜亶如今亲政,朝堂已然稳固,又何须旁人指手画脚!
  完颜亶方道:
  “九皇叔是个聪明人,既知这个道理,朕也不必多言了。朕说过,会替九皇叔养老。”
  他可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再不要想沾染权力分毫。
  完颜宗廷笑了两声,渐渐放开马缰,施礼道:
  “微臣告退。”
  “九王爷!”车中的七娘忽开口唤住,“你的王妃还在五国城的坟场,去接她回府吧!她已然不配做个汉人,让她做个堂堂正正的金人吧!”
  说罢,马车又咯噔咯噔向前行,消失在悠长的巷子中。
  完颜宗廷愣然立在巷口,望着马车的影,忽而不知所措。
  他算计了一辈子,算计鲁国公府,算计金人,算计妻子,算计周围可以算计的一切。
  到头来,真正被自己算得死死的,正是完颜宗廷自己!
  想来,这就是报应吧!
  七娘说的对。
  他金不金,汉不汉,对于任何人事,都未曾全抛一片心,换来的自然只能是算计!
  他举眸凝视前头悠长的巷子,凉风习习,空无一人。
  像极了他已过去的半生。
  有的人,回首过往时,不论欢愉或是辛酸,总是心有所感。
  但完颜宗廷没有。
  他的一生,只有算计。而算计,又有甚好回忆的呢?
  时有侍女经过,捧着食盒,应是哪宫妃嫔的宵夜。
  食盒冒出香气,完颜宗廷一怔。
  在汴京时,老付家的韭黄虾仁包亦是这个味道。他每每打马而过,总要买上一份。
  想来,那便是他最真心的时候了。
  完颜宗廷低头一笑,隐约哼起歌谣,腔调有些怪异: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他负手而去,随着歌声,消失在狭长的巷中。
  ………………………………………………
  七娘自是随完颜亶回到宫殿。都说皇帝年幼,离不得帝师,还在寝宫置了方庭院给帝师居住。
  这才无心人看来或许是个笑话,哈哈两声也就过了。但在有心人眼中,却易生出闲话。
  不过,金国不似大宋礼仪齐备,这些闲话也多是玩笑意味,并未在道德层面。
  “先生!”刚下马车,完颜亶便追着七娘,“先生留步!”
  “先生看看这个。”完颜亶邀功似的递上几卷文稿,嘻嘻笑了两声。
  七娘接过展开。
  这正是去年完颜亶在金国境内实行的“天眷新政”。一切仿宋而治,三省六部,制定礼仪。
  这些书卷上,是近来打算完善的条款。
  七娘看了一眼,不多言语,又递还给他。
  “先生,”完颜亶有些紧张,“可有不妥之处?”
  七娘遂道:
  “你是金国皇帝,我是宋人,你不必问我。况且,我只是个教书的先生,政事本与我无关。”
  “可是先生……”
  话音未落,只见七娘已越过他回房。
  完颜亶上前几步,靠在她窗边,低声道:
  “谢七先生,学生知你为何冰冷,知你念着谁。可他若真心在意你,十年了,为何不来救你?”
  ************************************
  借用了《红楼梦》的好了歌~~~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一寸金3

  窗内不问半点声响,只见蜡烛一瞬吹灭。完颜亶亦跟着怔了怔。
  他低着头,喃喃道:
  “记得九皇叔说过,师爹欠他一个人情。如今九皇叔不理事了,不如,让师爹将人情还给阿亶吧!”
  说罢,他又看一眼黑漆漆的窗,举步回了寝殿。
  七娘趴在案前,将头埋进臂弯。
  完颜亶的话像一根刺,直往她心尖扎。
  她不是不信酿哥哥,只是十年的光景,十年的相思,实在是太难熬了。
  “酿哥哥,”她喃喃自语,“酿哥哥……蓼蓼好怕……”
  怕九年前灌木丛中的背影便是最后一眼。
  酿哥哥,你还记得蓼蓼的模样么?
  七娘一时有些惊慌。她忽撑起身子,摸索着纸笔,借着月光画出他的肖像。
  十年未见,陈酿的面貌在脑中日渐模糊。唯有如此,时时描摹,才能将他的一丝一毫牢牢记住,片刻不忘。
  即便哪日再见,也不会因年光久远而相逢不识。
  ………………………………………………
  大宋的夜,更清朗些。
  月光洒向莲塘,露出的花苞粉白颜色,娇嫩又妩媚。时有风过,拂动莲叶,正一片绿浪荡漾。
  湖心的三角亭上,一张纸,一壶酒,一个人。
  陈酿一手撑着石桌,落下最后一笔。亭亭少女跃然纸上。
  他嘴角含笑,唇间的胡须亦跟着上扬。
  忽而笔头一转,朝纸上少女的鼻尖轻点:
  “酿哥哥老矣,你还是从前的模样。”
  说罢低头,自嘲一笑。
  其实,七娘应也不是记忆中的样子吧。十年很长,也很短,足以让人忘却,也足以让人痛得更深。
  “陈二哥!”忽听亭下一声唤。
  只见王绍玉一身玄色袍子,手中提着一坛酒,朝陈酿举了举。
  他也早过了而立,蓄了须,眉眼间却依旧留得一分少年风姿。
  陈酿笑了笑:
  “这酒吃了十年,每每吃醉,却还敢来?”
  “今日高兴!”
  绍玉说罢,径自行上三角亭。
  他将酒坛搁在一角,凑上去看画。一时间,有些愣住。
  陈酿的笔法,承自太学,栩栩如生,倒似见着活生生的七娘一般。
  绍玉含笑:
  “想来,很快陈二哥便不必对着画了。”
  “的确值得喝一杯。”陈酿道。
  他将画亲自收好,又朝绍玉做了个请的姿势。
  绍玉又道:
  “待七娘回来,也要叫她辨一辨,看陈二哥画得几分像。”
  “自然是十分神似。”陈酿笑道,先兀自吃了一盏,“这酒的味道,竟十年未变啊!我记得,你得中进士那年,亦是吃他家的庆功酒啊!”
  绍玉嘿嘿笑了两声,方道:
  “自然了,咱们吃了十年,那掌柜也摸清了口味。今日算他有良心,这是请咱们老主顾吃的。”
  陈酿点头,若有所思:
  “明日让他备几坛子桃花酿吧!蓼蓼爱吃那酒。”
  七娘这个喜好,绍玉自然也是知晓的,遂连声应下,说明日一同去。
  “对了,”绍玉道,换了正色,“北上的日子可定下了?”
  陈酿道:
  “明日还去太子府商议一番。此前本有议和书,金贼屡屡背盟,便怪不得咱们了。”
  绍玉点头:
  “我看昨日朝上,秦桧老儿被太子堵得哑口无言,就觉痛快!金贼背盟,还欲行和谈之事,哪有这个道理?”
  如今太子当权,三省六部多有拥护,皇帝全然一个空壳,自然护不得秦桧。
  此番北上,再不会如十年前一般提心吊胆,也不会有人临时召回了!
  陈酿方道:
  “秦桧是个聪明人,既知无能为力,他亦不会垂死挣扎。他重的是秦家的利,如今有阿棣在朝,秦家无损,也能稳住他几分。”
  “是这个理。”
  绍玉应声,又与陈酿推杯换盏。
  三角亭上两个男人,对坐而饮,皆过而立之年,皆是朝廷命官。气度之上,自比从前多几分沉稳;而真性真情,却与过去无二。
  十年前,王家与韩家军、岳家军决定扶持太子,厚积薄发,就等着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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