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郓王依旧神情温和:
“太学之中,自有规矩。祁莨天真可爱,可别管迂了。”
“祁莨!”郓王又转向七娘,“今日之事,你是否该同本王好生解释解释?”
七娘手中紧紧握着木牌,询问似的看向陈酿。只见他绷着脸,神情淡漠,倒又见出往日的清高模样。
她见他不理自己,思索片时,方向郓王道:
“不如,寻着冯婴,再一处与殿下解释?”
酿哥哥说过,小娘子是不好与男子独处的。
“冯婴她……”
还不待郓王说罢,只见朱凤英正从一旁阶梯上来。
她满脸不快,一面过来一面道:
“我在那头等了许久,你们怎么一个也不回来?”
忽见着陈酿,她看了七娘一眼,遂拱手道:
“陈先生也在。”
“朱小……”陈酿正拱手,转而一笑,“冯婴兄弟。”
七娘憋笑,如今此处,当是四位小郎君。
“表兄!”她上前唤道。
七娘如此娴熟地脱口而出,倒叫两位正经小郎君忍俊不禁。
朱凤英一脸无奈,只道:
“好了好了!咱们回去吧!”
“可郓王要的解释……”七娘指着郓王,却看着朱凤英。
“解释什么!”朱凤英瞥郓王一眼,“他既给了你木牌,自然心中明白,何须你来解释?”
七娘惊讶地看向郓王,原是被他耍了么?
郓王笑了笑:
“冯兄弟还是一如往常啊!可此事自祁莨而起,总要她亲口说来,方是个明白道理。”
此话倒也不错,左右是七娘自己惹出的事,也总要自己担着。
朱二表姐既已来了,自然也不是与郓王独处。想来,应是无妨的。
她又看看陈酿,他神情缓和许多,只朝她点点头。
那日夜里,七娘蹑手蹑脚跑到朱凤英床上,要同她挤着睡。
似乎为了白日里的因祸得福,七娘兴奋地不停说话,吵得朱凤英亦不得入睡。
“表姐表姐,”她拉扯着朱凤英的被子,“我说没事吧,你初时还不愿呢!”
“是是是!”朱凤英有些不耐烦,“都念叨一夜了!”
“你别睡嘛!”七娘撒娇道。
朱凤英本就睡意昏沉,被她闹了一夜,很是头痛。她猛掀了被子,直坐起来,倒是吓了七娘一跳。
“谢蓼,我忍你很久了!”她直瞪着七娘,“你若再吵,便自己回屋睡去!”
说罢,她又倒头睡下。
七娘只嘟哝道:
“可表姐不开心么?你日日能去藏书楼,我日日能去寻酿哥哥呢!”
朱凤英睡眼惺忪,只抱怨道:
“也不知你那小先生有什么好,说起来也没个完!你别忘了,你们上回遇着山贼,可是他连累的你!”
提起此事,七娘的神情一瞬黯淡下来,也不言语了。
忽闻不见她的声音,朱凤英心下奇怪,忙转过身看她。
见她面带忧思,朱凤英忙道:
“好了好了!你的小先生最好,行了吧?”
还不待朱凤英再说话,只闻得一声长长叹息。
夜里已然熄灯,只月光撒进来,隐隐约约见着七娘的轮廓。
她一如往常娇美,唯独眼角泛着微弱的光。
朱凤英有些吓到了,遂坐起身来细细审视。这个七娘,怎么好好的便哭了?
七娘蜷起腿,双手环抱,只弱声道:
“那回的事,还有一处,是表姐不知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探芳信5
莫非那回遭遇山贼,是另有隐情?
朱凤英搂过七娘,柔声道:
“没事的。你若愿意,便说来一听,若是不愿,表姐只陪着你便是。”
七娘伏在朱凤英肩头隐隐啜泣,却又迟迟不言语。
今日藏书楼之上,她与陈酿,皆对拒婚之事只字未提。竟似不曾有过!
他依旧如先生般管束,如先生般担心。她亦一如往常,娇纵又任性着。
有时七娘觉得,拒婚之事,是否只是她毫无由来的幻觉?
可他停在半空的手,七娘看向别处的慌张,皆历历在目。
他们,再不能如从前一般了。
从前,她总不愿陈酿把她当作孩子,如今看来,还是做个孩子的好。
她叹了口气,心中越发憋闷,只将拒婚之事的来龙去脉,尽说与朱凤英听。
至于朱夫人与二郎施计的事,虽是亲表姊妹,到底家丑不可外扬。
朱凤英听得目瞪口呆,本当七娘是寻常的亲近依赖,不过一时心性,过阵子也就罢了。
谁知,她竟有这般深沉的心思。
而对于陈酿,朱凤英总觉得他像个谜,似乎永远也看不透他心底所想。
他不过一介商人之子,姨娘的侄儿,有什么底气拒婚?
况且,这并非寻常婚事,那是谢府最受宠爱的小娘子!别的不说,仅在仕途之上,他必能事半功倍,平步青云。
朱凤英依旧搂着七娘,对她亦很是不解。那么些高门世家子,怎就偏偏看上了陈酿?
她有些无奈,只向七娘道:
“七娘,这不值!”
七娘正靠着她,默然垂泪,竟猛地愣了一瞬。
值不值?
她似乎从未想过。
谢七娘子生来娇贵,有任性的本钱,想做便去做了。至于值不值,要付出什么代价,原不是她考虑之事。
然情之一字,岂能同日而语?
犹记陈酿走时,她作过一阕《一七令》:
情,易动,难平……
值么?
从前惹事,要么家中替她兜着,要么绍玉替她兜着,陈酿来后,亦为她兜过不少事。
偏偏情事,只能自己兜着。
付出自己的真心,耗费自己的时光。
这样的失去,看不见摸不着,却最是锥心刺骨,任日后多少念想,也再换不回了。
七娘神情空灵,只缓缓摇头。
值不值,她不知道。
她似乎从未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过责,而此番,却要一力承担。到底,有些莫名的惶惶。
“表姐,”七娘弱声道,“我真是,好生没用啊!”
“却是何必呢?”朱凤英蹙眉,“你们本就不是一样的人。”
七娘垂下眸子,声音低得似习习凉风:
“可我……”
她一时哽咽,说不下去。
可她,不甘心啊!山贼也遇着了,太学也为他闯了,怎么表姐,偏说不值呢?
朱凤英将七娘搂得更紧,只把头抵着七娘的额,亦低声道:
“七娘,算了吧。”
她声音虽低,却猛然砸在七娘心上。这句话,像一根刺,缓缓扎来,一寸深似一寸。虽不见血,却是钻心的痛。
“睡吧。”朱凤英又道,“明日,天依然亮呢。”
七娘轻轻点头,靠着朱凤英,神思恍惚,竟也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朱凤英便看着“祁莨”的木牌发呆。七娘刚醒,她忙将木牌藏了起来。
七娘虽见着,却也不说。这样也好,或许她是该冷静些时日了。
她唤了声“表姐”,朱凤英忙转身相对,微笑看着她。
七娘亦微笑着朝朱凤英去,只装作忘了昨夜之事。
“瞧着天气甚好。”朱凤英试探道,“赵楷那厮差人来说,今日有射御之课,问咱们要不要去看。”
“表姐,别如此说郓王。不过,射御……”七娘道,“从前在家中,倒见二哥与五哥摆弄过,想来,应是极有趣的。”
这便是应下了。
朱凤英心中高兴,拉起她就要梳妆,一面道:
“射御之所,多是骑马弄箭的。咱们寻常模样去,还是不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昨日的法子甚好!”
七娘掩面笑了笑,表姐昨日还满脸忧色,眼下却是再不忌讳了。
她亦点头道:
“也好!我还是祁莨,表姐还是冯婴。”
此番郓王亲自带着他们,倒不必靠着魏林。
时至射御之所,只见地域开阔,一望平平。
有太学生打马而过,正挽起弓箭,发弦之时,颇是专注。
嗖!只见鹅羽箭飒然而过,正中把心。
七娘直看呆了,忙拍着手,高声道:
“好箭法!”
她这一喊,那人闻声,遂调转马头。说来也巧,竟是魏林!
“祁兄弟!”魏林亦挥臂相唤。
他打马过来,靠近些,才知郓王在此,遂忙下马行礼。
郓王笑向七娘道:
“你们认得?”
她点点头。
说来,魏林与郓王也挂着表亲呢!不过,王府世家大族,儿孙满堂,有不认得的,也是常理。
郓王心道:原来,这便是上回带七娘与绍玉闯太学的小子!
七娘过去,上下打量着魏林。还当他不学无术,不想竟有这个本事!太学这地方,果不是寻常人能进的。
“魏大哥好厉害的箭法!”七娘道,这回却是真心夸赞。
魏林得意笑笑,这可是真本事!
“祁兄弟今日没课?”魏林问。
七娘看了郓王一眼,不如拿他掩护:
“这不郓王在此么?他想来射御之所看看,总要有人相陪的。”
郓王一时憋笑。分明是他陪着她们,七娘却说是陪他!
他只得点头,还未说别的,却见此处的太学生们已齐齐行礼。
朱凤英见此,低声打趣道:
“还说怕我们太显眼,原来事最多的,还是你!”
郓王低头笑笑,亦很是无奈,这番尊贵,生来便形影不离,甩也甩不掉。
他只一挥手,示意免礼,又让底下人打发了太学生们,说不必拘礼。
他于太学巡视已许多日,太学生们亦惯见他,故而适才的举动,也不过一番虚礼。
七娘倒不顾这些,她对弓箭着实好奇,只伸手戳了戳弓弦。
“这东西,当真如此厉害?”她常日深闺而居,自是满面不解。
魏林更是惊讶,还当自己听错。
他只道:
“祁兄弟,不会没使过弓箭吧?”
七娘一时语塞,似乎小郎君们没有不懂这个的。
“魏大哥有所不知,”朱凤英忙接道,“我这表弟自小体弱,家中当女孩子养着,故而从未碰过这些。”
魏林愣愣地点点头,如此倒也讲得通。难怪祁莨一副娘里娘气的模样。
郓王看了看七娘,忽问道:
“小祁莨,你是否想试试?”
☆、第一百二十九章 探芳信6
七娘审视了弓箭半晌,似乎有些跃跃欲试。
朱凤英已然看透了她,忙阻止道:
“有什么好玩的?看看也就是了。”
却是魏林听不下去:
“冯兄弟此言差矣!保家卫国,当是男儿之责,怎么叫玩呢?况且,此射御之术,祁兄弟早晚也要学的,光看看,不过纸上谈兵。”
朱凤英也不知如何接下去。
他的话在情在理,还真将她们当做了小郎君,竟说起保家卫国来。
郓王见朱凤英担心,只笑道:
“若只试一试,倒也无妨。”
朱凤英虽不好言语,却狠狠瞪他一眼。
郓王依旧带着暖如春风的笑,似乎看不懂她的生气。
他只道:
“魏小郎君,可否借你弓箭一用?”
魏林受宠若惊,忙双手恭敬递上。
郓王点头道:
“是把好弓。”
才说罢,只见他也不拿箭,却是对准远处草丛,发了一回空弦。
霎时草丛涌动,群鸟惊飞。
眼见着鸟儿振翅,七娘只目不转睛地看,再不能移开一眼。
太学生们亦随着鸟儿朝空中瞧去。有的已然忍不住,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