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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凤英早已翻身下马,却是惊魂未定,直抚着心口喘气。
见着她这副样子,七娘更是后怕。方才表姐何等神气,此番却比自己还怂。
她又怯怯地看身下白马。白马像是通灵,忽不安地直直摇头,马鬃来回摆动,吓得七娘不行!
她蓦地扭动着身子,差些哭出来:
“我不要骑马!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郓王拿她无法,摇了摇头,只得一面安抚着马儿,一面让五郎扶她下马。
“凤娘,”郓王忽正色道,“可还背着本王骑马了?”
朱凤英这才回过神。她看了看七娘,又抬头瞪着他:
“还不是你的好马!不说是最温顺的么?怎的这般发狂?”
郓王下得马来,负手而立,亦看着朱凤英,柔声问:
“可伤着了?”
听他一问,朱凤英却霎时没了气性,只垂下眼,摇了摇头。
郓王又质问道:
“你学射御才几日,便敢带人上马?”
朱凤英一时哑口无言。本想人前得意,却差些将小命搭上!
郓王指着七娘,又道:
“莨弟不曾骑过马,你不知么?”
朱凤英的气性一时又上来,忽一口闷气,压得心头难受。
她也并非有心。况且,分明是七娘踢了马肚子,自己亦险些出事,凭什么只这般厉色地对着她!
她抬头看七娘一眼,正待发火,却见七娘面色煞白,想来吓得不轻。
朱凤英撇撇嘴,又有些于心不忍。此番到底是自己鲁莽,不曾思虑周全。七娘做事一向没轻没重,自己身为表姐,却还纵着她!
她过去牵起七娘,打量道:
“可是吓着了?”
七娘点点头,忽而,又蓦地摇摇头。
朱凤英叹了口气,斜眼看着她,无奈道:
“嘴硬!”
转而,她又仰头向郓王道:
“看好你的马!”
说罢,只兀自掉头往屋中去。
马场不远处正一方庭院,飞檐斗拱,门窗镂花,颇得江南意境,倒不似汴京的富贵靡靡之气。
那是郓王私宅。一进门,便是移步易景的韵致。只见得湖山石边,小桥流水,粉白芙蓉恰打着女墙。
只是,这等良辰美景,朱凤英皆无心欣赏。
她负手踱步,满脸的抑抑恹恹,只使小性儿般靠在芙蓉花下,自顾自地生闷气。
时有丫头经过,匆匆行罢一礼,便趋步走开。朱小娘子脾气大,实在是无人敢劝。
见着朱凤英赌气走开,七娘拦也不及拦。
她蹙眉望向郓王,只道:
“楷兄不该这般说表姐的!你看,她已然生气了。”
郓王看着朱凤英离去的背影,却道:
“她脾气这样大,不说两句,你表姐还当自己是武状元了!日后再胡闹出事,如何是好?”
“可……”七娘偷瞧郓王一眼,“适才是我踢了马肚子。表姐本告诫过,可我情急之下,却并未在意。”
她言语吞吞吐吐,神情闪烁,只怕郓王也厉色凶她。
郓王却是一愣,莫非是自己冤枉了人?
五郎亦附和:
“殿下确是冤了朱表妹。”
说罢,五郎只摇头笑了笑,便朝马厩去挑马。
郓王朝私宅那处看了一眼,又转回过身,只道:
“不论如何,凤娘私自带人,总是不对。定要煞煞她的气性,方才有所收敛!”
七娘试探着看他一眼,也不知他又是和谁赌气!
方才一番,她已然去了半条命,如今也不愿提了。
七娘方道:
“说来,楷兄怎约在马场?小弟还当是秋来登高,特意让丫头备了厚底鞋袜。”
郓王看了看不远处那一群丫头。方才惊马之事,已将她们吓得不成样子。若真有个好歹,她们哪还有命?
如今虚惊一场,只是,仔细备下的鞋袜亦用不上了。
可笑朱门之中的小娘子,哪里只她们的辛劳,到底是难为了。
他又转头看向七娘。她今日着了件朱红秋袄,髻上斜插赤金流苏步摇,玉绿留仙裙衬出一番娇俏可人来。
恰在这萧瑟秋日,竟显出别样的明丽,大抵是不识人间疾苦的天真。
郓王微笑看着七娘:
“从前在太学,见你颇喜射御之术,想着投其所好。哪承想,先吓着了你。”
七娘心有余悸,好在两匹马儿已让训马女牵了回去。
她呼出一口气,摆手道:
“射箭尚可,这御马之术,我是再不学了!”
郓王见她如此杯弓蛇影,忽笑起来。这等小女儿态,着实可爱至极。
他忽自嘲笑道:
“也罢,女儿家,还是少碰这些。成日莨弟莨弟地唤着,竟真将你当做小郎君来!”
“有何不可?”七娘仰面辩驳,“楷兄与小弟,相识于太学,自然兄弟相称最合适。除非,楷兄还端着郓王殿下的架子!”
郓王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这等奇思,也只她了。也好,兄弟相称,才显出与旁人的不同来。
“如此,是愚兄狭隘了。”郓王作揖道。
七娘掩面憋笑,只觉郓王有趣得紧。
她正待回一万福,忽又顿住,忙换作揖礼。
只是她本着小娘子的衣裙,合着这个揖礼,着实奇怪了些,倒显得不伦不类。
七娘却毫不在意这些,只道:
“既是兄弟,方才楷兄冤了冯婴,是否该赔个不是?”
郓王摇头笑了笑。绕这么大的圈子,原是在此处等着他。
“好!”他负手倾身道,“便依贤弟所言。只是冯婴脾气甚大,还有劳贤弟说和说和?”
七娘偏头一笑,双眼弯得如新月: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二人遂往郓王私宅去。
此前重林掩映,倒不曾注意,此处原有这般精致的庭院。
门前一株千年银杏已然金黄,落下的叶,尽将阶前铺成温柔暖软之态。七娘故意踩上落叶,这样的路,行来是觉不出脚疼的。
一时进得门来,她更是惊诧,所观所感,皆与平日不同。
☆、第一百五十二章 被花恼5
七娘虽比寻常小娘子淘气些,却依旧常日养在深闺,更不曾出过汴京城,又何曾见过这等江南风光?
她一路行来,只道何处不新奇,何处不得风韵?恣意看来,却是看将不尽的。
从前在王贵妃宫中,只道贵妃的陈设,已将雅致二字道尽。只是宫有宫规,要将江南韵致尽善尽美,却是不能。
此番到了郓王私宅,才知何为高山流水,不食烟火。
门外匾额书有“随园”二字,想是郓王自题。字迹是学了陛下的瘦金体,颇得圣上神韵,确不愧大才之称。
七娘一时好奇,遂问来:
“楷兄,门外所题‘随园’,该是何意?”
她这样问,倒引得郓王忽生兴致。
他只低头看向她,道:
“不若,莨弟猜上一猜?”
七娘眉眼辗转,思索半晌,终是不得,只讪讪摇了摇头。
郓王心道:确是难为她了,她也不曾来过,如何能知其意?
他正待答她,却听不远处一人道:
“已将勋业等浮鸥,
鸟尽弓藏见远谋。
越国江山留不住,
五湖风月一扁舟。”
二人闻声看去,花影之间,不是朱凤英是谁!
她双手环抱,依旧一副高傲样子。
七娘这才悟得。“随园”二字,亦是随缘。随心而为,随心而不为,随清风明月,随花魂鸟魂。
“随园,原是这等深意。”七娘点头道。
郓王看向朱凤英。这本是他偶然所成之诗,不曾为外人道也。此典故亦从未与她提起,她倒懂得。
朱凤英瞥了郓王一眼,不屑道:
“用典这般浅薄,也不算好诗。”
这是用了范蠡不爱江山爱美人,与西施泛舟太湖之典。虽合意境,却不高明。
郓王才高八斗,腹中典故何其之多,何至于用个众所周知的?故而,朱凤英这般奚落。
从前郓王说她的诗文是绣花枕头,今日一句诗评,总算报得当日之仇。
她得意地望着郓王,这回,他可是在七娘跟前丢脸了,看他如何辩驳!
谁知郓王却丝毫不在意,反是笑了笑:
“典虽粗陋,意至即好。不似凤娘,言语华丽,以炫才为第一要紧之事。”
“你!”朱凤英瞪眼指着他,本想着奚落他来,怎的却反被他奚落一番?
“凤娘息怒。”郓王忽作揖,又成了一派谦谦君子的模样,“若怒了,便是本王说中了。”
朱凤英强压着怒火,狠狠瞪着他。
她向来最惜才名,前番已是结下宿怨,今日更添一重。
七娘见他二人又将吵起来,忙要从中劝和调停。
她扯了扯郓王的衣袖,低声道:
“楷兄不是说,要赔不是来么?怎又惹表姐来?”
不待七娘言罢,朱凤英只将她拉至自己身旁:
“七娘你闭嘴!”
罢了,她又斜眼望着郓王,忽浅笑起来。
朱凤英又看一眼七娘,遂直呼郓王名讳,道:
“赵楷,你既如此说,可别后悔!”
郓王见她将七娘严严实实护在身后,笑得又那般意味深长,只觉无奈。
她知他爱慕七娘,已然深谙他的软肋。此番得罪她,威胁起来,真是毫不手软。
七娘与她表姐最是要好,朱凤英若在她跟前说郓王的不是,即便子虚乌有,七娘必深信不疑。
到那时,为逞一时口舌之快,才当真得不偿失。
郓王忙收敛了傲气,又一番作揖。只是这个揖礼,可比方才真心多了。
“凤娘,恕本王无心。”他赔上笑脸,“汴京第一才女,众所周知,岂是本王说不好便不好的?”
见朱凤英神色稍缓,他又道:
“凤娘大人大量,是本王失言。且莫再与本王计较,可好?”
朱凤英憋着笑,只瞥他一眼:
“既是赔礼,我可没见着诚意!”
七娘见朱凤英越发来劲。对方可是堂堂郓王,这般戏弄,若真惹怒了他,怕也不好收拾。
她蹙着眉,只向朱凤英耳语道:
“表姐,适可而止罢!”
朱凤英看着七娘,更是想笑,只低声道:
“没事。”
郓王果然并未气恼,却问:
“凤娘要什么样的诚意?”
朱凤英近前几步,低头数着步子:
“一,二,三,四,五,六,七!”
行至七步,她方于郓王跟前停下,仰头直看着他。
“七步成诗?”郓王道。
“不错!”朱凤英点头,“汴京第一才女,我可不敢当!可殿下是有大才之人,当年隐姓埋名参加科举,一举夺魁,端端的汴京第一才子!”
她继而又道:
“南朝谢公有云:‘天下有才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凤娘想,殿下亦有八斗之才,就是不知,比曹子建如何?”
这便是才高八斗的典故了,七娘最是熟悉。
汴京谢氏本是南朝谢灵运后人,她自小听家中讲,先人事迹便熟记于胸了。
她倒真想看看,郓王是如何反应!
谁知他转而一笑,不待七娘回神,他却已行了一步。
“三步。”郓王忽停驻。
只闻他吟来一首绝句:
“堪怜子建八分才,
未及清秋浅浅腮。
莫道花间无玉质,
金枝粉影凤凰来。”
此诗既出,朱凤英再憋不得,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急忙掩面回身。
七娘偷偷瞧她,只见她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