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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静凄冷的巷子里响起两双皮鞋敲地的声响,一快一慢,由远至近,伴随着清淡的烟草香。
利落的过肩摔,他将发愣的男人摔到黄发女身旁,摔得男人痛呼呻…吟,摔得女高中生惊慌失措,弹簧般弹到墙角。
迟疑一霎,一声骨骼被折断的脆响,黑皮男的手臂像漏气的气球般,软趴趴地垂在肩上。
颀长挺拔的身姿立于人堆,莫行尧出拳凌厉,抬腿迅猛,游刃有余,帅气而不凶煞,雪白高墙甘当幕布,衬他黑衣如暮,似黑白默片,一帧帧地在林初戈的视网膜上呈现。
他只字不语,勾着头望向她,灼灼的目光穿过人群,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们二人。她冲他笑,有他在她就能安心。
一连被撂倒四个弟兄,中等身材的男人慌张地看向身后壮硕的高个男:“大哥——”
“我不当大哥很多年了。”是姗姗来迟的陆江引,攫住男人的肩膀轻轻松松将他摔倒在地,然后自得地大笑。
他笑自己神勇无敌,一分钟干倒两傻蛋,只长肉不长脑的傻蛋。
再看小师妹,哭得梨花带雨,期期艾艾求饶。
陆江引蹲下身,擎住女高中生的下颌,黑色眼线在眼眶周围晕开,双颊淌出两道淡灰色的泪痕,冲淡红艳艳的腮红,脸上的颜色深一块浅一块,如同画家手中的颜料盘。
转一转温柔多情的桃花眼,陆江引厌弃地把指腹的粉底抹在白色衬衫上,不满地嘀咕:“惨不忍睹。学什么不好非学打打杀杀,惹了事又吓得屁滚尿流。”
他们几个朋友聚在弥赛亚俱乐部最顶层的包厢,坐下来才打两圈麻将,临窗而坐眼尖的好友就瞥见后巷黑鸦鸦一片人。认出林大小姐,莫行尧怎么坐得住,有人在他的地盘闹事,还欺负他朋友的女人,他这东道主不出来也说不过去。
他背过身问莫行尧:“怎么处理?”
“随你。”
“那就交给你了,人民公仆方同志。”陆江引卸下担子,止不住地抱怨,“待会警车来来去去,搞不好人家会以为我俱乐部涉黄涉毒,真是的。”
方苓真心实意地称赞:“你们两个白斩鸡看着油头粉面雌雄难辨的,没想到这么能打。”
陆江引低头瞅一眼自己白皙的手背,嘴角一提,笑眯眯回敬:“母猩猩。”
莫行尧一贯懒得理会方苓,确认林初戈没有受伤后,拉着她上了车。
关上车门,林初戈边系安全带,边含嗔带怨道:“莫总果然在陆老板的俱乐部,你们两位整日窝在包厢内做什么,找里面美丽的女招待寻乐子?”
“打麻将。”他答。
“你们这些大少爷的消遣居然是麻将,怎么跟姨太太一样。”
他笑,捏捏她的手指,劲儿有点大,看她疼得皱眉,教训道:“知道疼?有人上来不知道躲开,傻站着让他碰你?”
林初戈笑盈盈:“你就在附近,随时会赶来,你这么厉害,那些男人只有挨打的份。”
莫行尧被她哄得丢了魂,回到林初戈的公寓,他脸上都还挂着浅笑。
偏有一位不速之客要破坏他的好心情。
方苓进门就嚷“饿死了”,眼珠随便一溜,瞟见莫行尧,失声尖叫道:“你们同居了?!”
林初戈想了想,说:“不算同居,偶尔借宿。”
方苓戒备地看他两眼,莫行尧眼皮一掀,静默地转身进厨房。
“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方苓同林初戈并肩叠股坐在沙发上,手拿一个金灿灿的橘子,一面剥一面问。
“现在没有,”林初戈唇边泛开极淡的笑意,“以前有。”
“……我就知道,”方苓痛心疾首,“好后悔当年没把你看牢点。”
“有那么夸张吗。”林初戈头也不抬地削着苹果,“二十岁跟男人上床就是放荡下贱不知廉耻,三十岁未婚就成了老处女,你也这样想?”
方苓拨浪鼓般摇头:“不是,我只是不理解你为什么会喜欢莫行尧。”
“那你说我该喜欢谁?”
方苓沉思一会,掰着手指头道:“陆江引太轻浮,又爱装,我的一个师妹因为工作和他接触过,夸他温文尔雅,演技真好!周远宁也爱装,花心大萝卜,听方予说他脾气很差,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莫行尧——算了。”
她沉沉地叹气,总结道:“我们身边长相勉强及格、稍微年轻点的,也就这几个人。不是我不想结婚,是好男人太少。”
晚饭由莫行尧掌厨,食遍大街小巷的方苓虽对他有成见,但也客观公正地称赞他厨艺好。
莫行尧置若罔闻,默默收拾碗筷。
林初戈正欲帮忙,被方苓拉住,凑到她耳边说:“你就是看上他会做饭?”
林初戈拿着抹布擦饭桌,笑说:“会做饭是锦上添花。”
“那是相中他那方面的能力?”方苓别扭地问,“他二十八,还是二十九?快三十岁的老男人,嫁了他也许二十年后就得包养小白脸慰劳你空虚的身心。”
“男人三十一枝花。”林初戈乐不可支,头枕着胳膊趴在桌上笑,红唇颤颤巍巍如风中摇曳的樱桃,“二十年后我也不小了。”
莫行尧走出厨房,如画的景致映入眼中,他看向全身散发着黄光的六十瓦电灯泡,假意关心道:“时间不早了,方小姐不回家?”
“我晚上留宿,莫先生慢走。再见。”方苓挥挥手,不像告别,更像赶苍蝇,她向着林初戈道,“有酒吗?我想喝。”
林初戈点头,起身想去拿酒,被莫行尧制止。
“她有脚,让她自己去拿。”他反常得很,赌气道,“我回去了,你送送我。”
林初戈无可奈何地睨他一眼,告诉方苓厨房里有一瓶红酒,跟随他出门。
电梯门打开,梯内只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莫行尧改变主意说:“我们走楼梯吧。”
林初戈深感莫名其妙,愣神间,他已拉着她拐进楼梯口。
“你别喝酒。”他语气接近命令。
“为什么?方苓又不是男人,而且她晚上要值班,不会真留宿。”她怏怏然道,“莫总想让我怎么送你?陪您走楼梯?”
莫行尧忽然站定脚:“我今天又是打架又是下厨——”说一截就吊胃口地停住,直直看着她,目光如炬。
林初戈嗯一声,笑道:“所以呢?”
“奖励。”他无限暗示地扬眉。
幼稚,三岁孩子么,她腹诽,却依然踮起脚送吻。
☆、第21章 风波迭起(1)
暮色四合,月色中天,几点繁星疏疏落落缀于天幕,像恣意泼洒在乌黑缎布上的金粉。
一辆汽车飞快驶过,白晃晃的车灯透过车窗折进另一辆车车内的人的眼中,令她墨色的眼珠亮如琉璃。
黑色汽车在威基酒店外面停下,林初戈跨步下车,一只手从后搭上她的腰。
她避开男人的手,说:“莫总,我们是来办正事的,我是以卓信公关总监的身份陪您应酬,而不是你的女伴。”
虽然实质上并无任何区别,但她固执地争取那丁点的自尊,她不想叫包厢里的男人们以为她是他养的窑姐儿。
莫行尧薄唇抿成一线,收回尴尬地僵在空中的右手,懒散地插…进西裤口袋中,健步如飞进了电梯。
林初戈步进电梯,梯面泛着极淡的金光,与头顶上的灯光相映生辉,电梯上升时,视觉上像一杯摇晃不休的桂花茶。
转瞬便到九楼,一位身穿桃红滚银边旗袍的服务员从一扇门内退出来,丝绸料子匝出玲珑凹凸的曲线,经过他们时带起一阵淡雅的香风,脚步声被地板上厚实的大红地毯吞食得无影无踪。
两人走到这层楼的尽头,莫行尧不同她多说一字,自顾自推开包厢门。
一进门,就有道雄浑的男声问:“莫总一个人来的?”
下一瞬,林初戈就推门进去,在他身侧坐下。
饭桌圆而大,四周均匀地分布着十来个人,男人基本都美人在怀,只有两位男士孤零零冷清清一个人坐着。
来时她做了准备,两个男人中,单眼皮、约摸四十多岁的那个是税务局的江书记,而另一位戴金丝眼镜的则是审计局的赵副局。
她扬扬唇,他们俩未必是出淤泥而不染,而是碍于职位不便在人前携带女伴。
古时酒宴上侍妓舞女必不可少,今时今日男人带佳丽来吃饭乃约定俗成,夜里兴许还要一起嫖。这二位清官人后是否还是正人君子,无人知晓。
林初戈自报姓名后就端坐在椅上,耳听着莫行尧同那些男人客套,眼盯着邻座女人柔似蛇的软腰。
“莫总迟到了,罚一杯。”是先前发问的男人,一位地产老板,姓王,眼珠大得惊人,打量人时像瞪人,年龄最大话却最多,进包厢起他便一直在说话,两片厚嘴唇不断张合,像离水的鱼。
见莫行尧淡笑着自倒一杯红酒,王总扭头和江书记聊起家常,自家的混世魔王与江书记的爱女在同一所高中,男孩太调皮没有女孩省心云云。
白面书生样的赵副局话极少,与众人打过招呼后就不再开金口。
菜肴一盘一盘端上来,尽是大鱼大肉山珍海味,油汪汪无法下筷,林初戈暗想,这一顿饭又要吃掉一大笔民脂民膏,这些男人的腰围又得肥上一圈。
她抬起头,对面的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记起他是一家风投公司的老总,叫孙国磊。
孙总肚腩大得如同怀胎十月,一张脸像一块蜡黄色粗布,五官则像是用刀在布上随手划几道口子,浑浊的眼球自林初戈的脖颈至下游移,细缝眼里浓烈的*仿佛要溢出来,毫不加以掩饰。
好似被他黏涎的目光舔了一遍,林初戈浑身发凉,背上沁出一层湿腻的汗,鸡皮疙瘩悄然生出,她觉得又冷又热,空空的胃里直泛酸。
从前应酬时虽也有用眼神言语暗示的男人,但未见过直白赤…裸得像孙国磊这样,似乎随时就会扑上来。
她垂头与面前的鱼翅对视,竭力忽略那道粘滞的视线。
余光掠过莫行尧深蓝色的西装,该向他低头示好吗——不,她立刻否决这个想法,无人依赖很凄惨,但只会依赖男人也太可悲。
林初戈边喝酒边安慰自己,熬到饭局结束就不用再忍受任何人。
手中的酒杯忽而被人夺走,林初戈扭头望进一双黑黢似墨的眼中,他面上带笑,指尖青白,擎着酒杯送到嘴边饮一口,轻斥道:“别顾着喝酒,吃点菜。”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俱是变化万千,尤其是那位孙总,神情晦暗难辨。
他到底不会不管她,她眼眶无端发热,二十多年的人生她哭的次数极少,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却每一次都和他有关。
她稳住气息,似娇似嗔道:“小气鬼,一杯酒而已。”
“酒喝多了伤胃,”王总善解人意地说,“莫总是担心林总监的身体。”
莫行尧温声道:“见笑了。”
“哪里哪里。”孙国磊连忙接腔。
方才二人一前一后进来,生疏得像陌生人,让人拿不准他们的关系,现下将旁若无人的亲密举动看在眼里,孙国磊心里觉得可惜——因那林总监的样貌堪称国色,惋惜无福消受美色的同时,又庆幸自己没有贸然挑明那点意思,当众驳了莫行尧的面子。
这位莫总年纪轻轻,看似谦和有礼,行事作风却截然相反。归来短短数日,孙国磊在饭局间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事迹,无外乎,财力雄厚,手段狠绝。有一个金融公司还嫌不够,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