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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夫人按捺不住了，抓起信纸，劈头盖脸甩在女儿的脸上，歇斯底里地吼道：“这信上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苏慕雪下意识地接住滑落的信纸，只匆匆扫了一眼，已经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跌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女子，女子……你我同是女子……这不是可耻的事情……这不是可耻的事情……
可是，这个声音如此虚弱，如此无力。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苏夫人一脸惊恐，目光狂乱地四处算扫，找不到一个焦点，她气喘吁吁地自语着，像是在自我安慰，“一定是那个姓沈的勾引了你！一定是她！她到底是什么人？！她不是人！她是魔鬼！我们苏家跟她有仇吗？她害了老爷子不够，还要来害我的女儿！”
苏慕雪只觉天昏地暗，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雪儿！雪儿！”
苏慕雪的意识是被母亲摇醒的，她茫然望着母亲扭曲的脸：“你告诉娘亲，是不是沈离歌勾引的你？！”
不等她反应过来，苏夫人已经一把推开她，猛地站了起来，一边转着圈，一边自顾狂乱地说：“我的女儿是大家闺秀，不会干出这种伤风败俗、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这个沈离歌，颠倒阴阳，妖言蛊惑良家女子，我要告她！我要让她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苏慕雪倒抽了一口气，意识一点点恢复了过来。
她悲哀地望着已经失去理智的母亲，终于开了口。
那声音，平静得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娘。您误会沈离歌了。她没有勾引我，也没有蛊惑我。所有的事情，都是因女儿一人而起。”
“你胡说什么！”苏夫人厉声喝止了她，“这种事情你也敢揽上身？！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苏慕雪自知已经隐瞒不过，心里说不出的悲哀，强撑着坦白说道：“女儿自第一次见到沈离歌，便已经钟情于她；在去往楚京的路上，我们两人经历生死之劫，早已经许下生死相许的誓言；再到楚王府……”
“闭嘴！”苏夫人挥手给了她一记耳光，“你疯了！居然有脸说自己跟一个女人谈情说爱！”
苏慕雪捂着脸颊，含泪望着母亲：“娘，是女儿不孝，女儿对不起您！可是，女儿真的是，真的是……”
“住口！住口！你住口！”苏夫人疯狂地挥着手，“我要报官！我要杀了这个该死的沈离歌！”
“娘！”苏慕雪大惊，跪前一步，一把抱住了母亲，苦苦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先冷静，听女儿把话说完……”
苏夫人一把挣开她，转身向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恨声嚷着：“我现在就去报官！我一刻也不能等了！”
“娘——”苏慕雪凄厉地喊了一声，跪着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母亲，泣声道，“娘，求你放过沈离歌，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苏夫人还在挣扎，苏慕雪已经悲声道：“娘，您若是报官，就是要逼死您的女儿啊！”
苏夫人身子一顿，猛然意识到，此事一旦传出去，女儿的名节就毁了，苏家的名声也就毁了。她定在原地，以少有的冷静迅速地思考了一下，忽然转身，一把攥住女儿的手臂，猛地撩起她的袖子，看到那颗守宫砂还清晰地印在那里，总算松了口气。她不再冲动，而是一边思索着，一边又回到桌旁，重重地坐下了。
“娘，您听我说……”苏慕雪努力地梳理着自己的思绪，想要把自己的心思表达出来。
“还是你听我说！”苏夫人一挥手，截断了她的话，她已经定下神来，望了一脸憔悴的女儿，心中不禁一阵疼惜，但这份疼惜很快被怒火燃烧殆尽。她一脸冷酷地说道：“我不管你和沈离歌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我要你从今日起，就与她斩断这份孽缘！这件事情，我们就暂时不张扬出去。等沈离歌回来，我会让她远远离开！等她走了，我和青枫会想办法还你一个清白。好在你还守住了身子，再嫁人也不为过，相信青枫也能接受……”
苏慕雪木然听着母亲的计划，只觉一颗心已经悲哀到麻木不堪。
她努力地做着最后一次挣扎：“娘，女儿对沈离歌一片深情，已是覆水难收。难道，您真的不能成全我们么？”
“住口！不许再提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情！两个女人……”苏夫人一脸厌恶和鄙夷，但看到女儿那受伤的神情，她顿住了，缓和一下口气说道：“别说两个女子假凤虚凰，是多么可耻！就算你不顾及自己的颜面，你也要顾及苏家上下的颜面。此事一旦传扬出去，你还让苏家如何立足？你对得起苏家的列祖列宗、对得起你的爹爹、对得起慕飞么？”
苏慕雪面如死灰：“也许，我们可以保守秘密……”
“少在这痴心妄想了！”苏夫人再次打断她的话，“纸是包不住火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更何况，我是你娘，我能看着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跳么？我警告你，你想都不用想！除非我死了！你要执迷不悟，就算我死了，我也死不瞑目……”她仿佛一下看到了自己死不瞑目的悲惨下场，一下悲从中来，掩面泣道：“可怜我怎么如此命苦啊……生出这种不孝的女儿！你让我怎么有脸见你泉下的爹啊……”
苏慕雪的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眼泪如泉水一般流了出来。
她不能承受母亲的这份悲哀和自责。
愧疚和痛苦淹没了她。
她泪流满面，颓然坐倒在地，再也没有挣扎的力气。
苏夫人悲悲切切地哭了半晌，这才想起还跪在地上的女儿，抬眼看去，女儿了无生气，心中不禁一痛，语气已经软了下来：“女儿，为娘也是为你好。你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娘知道，你终究是个懂事的孩子……”
苏慕雪低下头，流泪不语。
苏夫人将她揽入怀里，又哭了起来：“咱们母女怎么这么命苦，碰到这种事情啊！”
苏慕雪依旧一语不发，眼泪却止不住地滚滚而下，仿佛想要一次流个干。
苏夫人自己哭够了，又不停地给苏慕雪擦着眼泪，心疼地说：“女儿，女儿，你别吓唬为娘了。”
苏慕雪心中更加伤痛，抱住母亲，肩头颤抖，半天才止住眼泪。
“娘，”她嘶哑着声音，无力地说：“我求您两件事情。”
苏夫人的身子警惕地一僵：“……你说。”
苏慕雪抬起头来，脸色苍白：“第一，我求您千万不要急着将此事告诉叶青枫；第二，求娘不要逼女儿嫁给他，女儿对他真的是没有那份情……若是娘亲逼我嫁给他，女儿情愿一死。”
苏夫人瞪着女儿没有吭声，半晌才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苏慕雪当然知道这是她的缓兵之计，但她没有逼迫自己，已经让她心里感激不尽，她心中酸楚，情不自禁又抱住了母亲，疲惫地低喊了一声：“娘……谢谢你。”
苏夫人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头发，隔了半晌才柔声道：“时候不早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苏慕雪又积蓄了一会力量，才应了一声：“好。”
她感觉自己疲惫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待她挣扎着站起身来，苏夫人又叮嘱了一句：“好好想想为娘的话。”
苏慕雪轻轻地点点头，目光却停在散落一地的信纸上。
上面字字句句，都是沈离歌要说给她的话。
苏夫人看她眼色，俯身收拢了信纸，又站起身来，凑到蜡烛前，点上了火，边烧边说：“
78、成灰 。。。
这种东西，留下来也是祸害，还是烧了好。”
苏慕雪的心一阵绞痛，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她痴痴望着那信纸一点点燃成灰烬，只觉一颗心也跟着化成了灰。
等信纸烧完，她才转身，形同朽木地走到门口，手扶上门框，又顿住了。
她沉默了一会，转身望着母亲，平静地说了句：“娘，明天，我想见见叶青枫。”
79
79、秘密 。。。
夜半三更。
灯光昏暗的佣人房里，玉儿正昏昏沉沉地趴在炕上，模模糊糊地呻吟着。
按照苏家的家法，她被打了十五大板，虽说不是遍体鳞伤，但有几处已经是皮开肉绽。
等抬回来，她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感觉里只有伤口传来的火辣辣的肿痛，浑身像火烧一样难受。两个同屋的丫头也是束手无策，连治伤的药业没有，只能喂她几口水，除此之外也就是一筹莫展地守着她，什么也做不了。
玉儿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死了，正迷糊间，忽觉伤处传来一阵清凉的感觉，她半是舒适半是痛楚地呻吟了一声，吃力地睁开了眼睛。当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了那个坐在炕边细心为自己涂抹药膏的憔悴人影，她不禁吃了一惊，小姐怎么到佣人房了？
“小姐？！”她迷迷糊糊地想要起身，身子一扭，却牵动了伤口，痛得呲牙咧嘴。
“嘘……别动。”苏慕雪忙按住了她。“你好生歇着！”
玉儿心里一热，嘴上却急道：“小姐，你怎么到佣人房了！快回去吧。这里不是沈园，老夫人知道了又该责怪你了！”
“别说了！”苏慕雪看到她红肿裂开的伤口，早已经心痛不已，此时一听她的说话，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簌簌落了下来。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玉儿惊慌地问道。
苏慕雪别开头，偷偷擦拭掉眼泪。她以为自己的泪水早已经流干了，没想到还是会因为一句话而触动泉涌。再回过头来，她红着眼睛低声自责道：“玉儿，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小姐，玉儿没事的，你别伤心，也别担心。”玉儿慌忙安慰道。
苏慕雪没有吭声，抹了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伤处。
玉儿忍着痛，委屈而又不解地小声问道：“小姐，老夫人为什么会发脾气？她为什么要扣下我们，还要罚你跪祠堂？难道是小姐做错了什么么？我怎么没觉得呢？”
苏慕雪的手下意识地顿了一顿。
我做错了么？
这是她一直不敢面对的一个问题。
在世人眼里，她当然是错的，而且错得离谱。
她自己开始的时候何尝不是如此以为？
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竟然渐渐淡忘了那些世俗礼教，一颗心只被沈离歌牵动着一步步前行，忘了所有，再到今日，已是义无反顾。
但她也很清楚，凭她们两个人的力量，是不足以改变世俗的眼光的。
难道，这注定是一份悲哀无望的感情？
苏慕雪的心中却是一片坦然宁静。
她想起沈离歌，无论世人的眼光如何，只要有沈离歌的爱在，她便能守住这一颗心。
苏慕雪顿了一下，平静地答道：“有些事情，在别人眼中是错的，但在自己心中却未必是错的。我想，我没做错什么，但在我娘眼里，我已经是罪不可恕了。”
“什么事情这么严重？是跟姑爷有关么？”玉儿努力搜索着自己脑海中的细节，推测着，“是不是因为夫人不喜欢姑爷？”
苏慕雪脸上掠过一丝苦笑：“可能我娘觉得，我没嫁给叶青枫，便已经是大错了吧。”
“可当时咱也是迫不得已啊！”玉儿奇怪道，“说实话，一开始，我也觉得姑爷不如叶公子。叶公子可是状元啊，当官的肯定比经商的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