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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的就是你!”地痞头子眼一横,提起斧头便朝着狄姜面门砍去。只听“哐”地一声,斧子便稳稳落在狄姜头上的橱柜上。
“这只是给你一个警告,”地痞头子扬起下巴,在狄姜身前狞笑道:“以后不要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世上没有这样的好事!自己是什么档次就穿什么档次的衣服,别尽做些麻雀变凤凰的春秋大梦!”
狄姜面不改色,仍是一脸淡笑,但她眼底里泛起的冰冷,却让地痞们皆面色一变。
“再瞪我把你眼珠子都挖下来!”地痞头子说完踢飞了一张椅子,惹得一众流氓皆哄堂大笑。
他们见狄姜不说话,便自以为自己吓住了主仆三人。
“今天只是第一天,接下来我们每天都来陪你玩!看你还有没有空去勾引人!”流氓头子说完,几人大笑了一阵,又踢翻了一张桌子,一张问诊台之后,便叫嚣着离开了。
这会儿,狄姜却仍是一脸淡然,始终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
她的手上,缠绕着一缕赤色的氲气,这一缕氤氲一直从她的指尖飞出去,缠绕在那地痞头子的脖颈上,可那人却浑然不觉。
“掌,掌柜的……要不要吃了他们?”问药眼神发直,五根手指的指甲盖变得又尖又长。
“你怎么了?你不要冲动!”书香两手握住她的手腕,急道:“冷静一点!”
“他们……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问药暴怒一声,额头和双颊出便长出了一片片墨色的鳞片。
狄姜眼前一黑,差点吓晕过去。但很快,她便稳住了自己的神志,连忙伸出右手食指,将指尖的氤氲放在问药的鼻下绕了两圈。
下一刻,问药脸上的鳞片便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尽扭曲的五官。
她只觉鼻腔里充斥着一股恶臭,提神醒脑,令人作呕。
问药捂住肚子,只觉胃里翻江倒海,紧接着,便听“呕”地一声,她捧着肚子,将昨天的早饭都一并吐了出来。
“掌柜的,怎么这么臭呀?”问药臭不欲生,臭味掩盖了她此前受到的屈辱,这会子,就连刚才那些流氓长什么样都忘了。
狄姜扔给她一枚干掉的石榴花,道:“吃了它就不觉得臭了。”
问药如遇救命稻草,看也没看便把花给一口吞掉。
果然,下一刻,她便觉神清气爽,空气里再没了恶臭,有的也只是淡淡的青草香。
“这是什么?”问药连连称奇。
“丹若花引。”狄姜道。
“丹若花引?”问药疑惑。
狄姜点头:“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些流氓之所以能无所顾忌,就是觉得他们了解我们,而我们却不清楚他们的底细,可是大多数的流氓也有亲人,也有朋友,也不会无缘无故来找咱们麻烦,只需要靠这花引找到他的上家,再对症下药,这样既不破坏人间规矩,也不会牵连旁人。”
“这还不叫牵连旁人?我怕是连前夜的晚饭都吐出来了!”问药叫苦不迭,姣好的面容惨白得就如一张随风飘零的黄纸。
狄姜和书香都被她这幅模样给逗笑了。
就在这时,刚在左相家里用罢午膳的武瑞安阔步走来,一进药铺,便眉头一皱,面色发绿,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被一群臭鼬打劫了?”
“王爷怎么来了?”狄姜一愣。
“昨日狄掌柜走得急,今日来看看,”武瑞安隐忍着怒气,指着变成废墟的见素医馆,道:“这是谁干的?”
他虽然知道不可能是臭鼬干得好事,但是想来想去,也只有臭鼬能带来这样清奇的臭味了。
狄姜也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谁派来的,但是那伙人中了我的丹若花引,等下次再闻到这个味道时,就能知道主谋是谁了。”
“丹若花引?那是什么?”武瑞安捏着鼻子,道:“还有,你家有草席烂掉了?还是胳肢窝半年没洗了?不对,确切来说,应该是半年没洗胳肢窝的人睡在铺满了鸭毛的烂草席上……”
“这就是丹若花引的味道呀。”狄姜苦笑着点头。
“丹若花?”武瑞安疑惑。
“丹若花就是石榴花呀,石榴花本身没有香味,但是经掌柜的与舌草花加工成’引’之后,丹若花引便会在人的身上留下特殊的气味,与之接触过的所有人身上都会烙下这种味道,花香刺鼻,独一无二,且愈走得近,香味愈加浓烈。”书香解释道。
武瑞安‘戚’了一声,道:“请不要侮辱‘香味’这个词好吗?本王怕是未来半月都要食不下咽了。”
问药在一旁赞同的点了点头。
狄姜却与书香相视一笑,眼神交汇处似乎在说:“万事俱备,只等贼人上钩了。”
第9章 金玉
武瑞安在狄姜那帮着收拾完之后便回了王府,接下来两日,他派吕晨飞带人驻守在见素医馆前,倒也相安无事。
这日晚间,武瑞安继食欲离家出走两日之后,脑子里逐渐淡忘了那股恶臭,便发觉有些饿了,遂着人在膳厅布下了一桌膳食。
武瑞安看着满桌佳肴,食指大动,刚要动筷子,却又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
‘半年没洗胳肢窝的人睡在铺满了鸭毛的烂草席上’这句话浮现在他的脑海,充斥着他的鼻腔,他一个没忍住,又‘呕’出了一堆酸水,两眼开始直冒金星。
“王爷您没事吧?您是不是病了?”掌事丫鬟金玉立即扶住他,不住的拍打他的背部,为他顺气。
武瑞安却被愈渐浓烈的腥臭熏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这时才发现,这股味道的源头便是来自身边的金玉。
“你……离我远点!”武瑞安连连将她推开去。
“奴婢,奴婢……”金玉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她虽然很担心武王爷,却也不敢再逗留,立刻便出门去寻管家刘长庆。
不多时,刘管家闻讯而来,立刻派另外两名婢女扶着武瑞安去了卧房。
刘长庆一路都听武瑞安嚷嚷着:“好臭,熏死我了,怎么能如此恶心……”之语,虽然他闻不到,却还是着人点了一炉气味浑厚奇楠沉香,想要中和一下空气里的味道。
此时没了金玉在身边伺候,又有沉香绕鼻,武瑞安才稍稍能够缓住呼吸。
他刚一恢复清醒,便道:“去把吕晨飞给我叫来。”
“是。”
吕晨飞从见素医馆赶回王府后,便得了武瑞安一个密令,密令要他去调查府中一名叫‘金玉’的婢子,吕晨飞不敢耽搁,连夜便赶着出去了。
第二日无时,当吕晨飞拎着四五个小混混进入见素医馆认人后,问药点头如捣蒜,直指着肥头大耳的地痞头子大骂道:“就是他!我家的桌子就是他砸的!”
说完,又指着头顶的壁柜道:“还有这道印记,就是他拿斧头砍的!”
“姑奶奶饶命啊——!”地痞头子被绑住双手,‘噗通’一声便直挺挺地跪在问药身前,哀求道:“小人不过就是财迷心窍,拿了人家一点银子,吓唬吓唬你们而已,没有别的意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小的罢!”
“现在知道哭了?”问药冷笑道:“你还是先谢谢武王爷罢,若不是他先找到你,等落在姑奶奶我的手里,定让你比现在痛苦十倍!”
吕晨飞在问药认人完毕之后,便带他们去了武王府。
一行人一进府邸,便引来众人侧目。
金玉知道自己劫数难逃,便早早的跪在了武瑞安书房前,不停地磕头认错道:“王爷,奴婢一时被鬼蒙了心智,求您念在奴婢伺候您十年的份上,饶恕奴婢这一回罢!”
武瑞安充耳不闻。
等到吕晨飞一行人赶到,地痞头头立刻便指认金玉:“就是她!前些日子给了我三十两银子,让小人去见素医馆吓吓掌柜狄姜,是小人见钱眼开,王爷饶命!”
武瑞安坐在书桌前,冷眼看着乌哑哑跪着的一地人。
若不是狄姜的丹若花引,他实在想不到,伺候了自己十年的大丫鬟金玉会是这次恐吓事件的主谋。
金玉素来勤恳,做事本份,模样也好,家世虽比不上豪门大家,但是也出生不俗。
她是前任工部侍丛洪齐豫的庶出小女,遥想当初她来武王府时,自己还觉得委屈了她,便让她跟在自己身边,做了掌事丫头。却不想十年过去,她竟能和府外的地痞流氓混在一起,做起了恐吓威胁的事情,对象还是他最关切的女子!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把他们送入京兆尹,国法论处。”武瑞安说完,又看向金玉。
“王爷恕罪!”金玉一着急,又是一个响头磕在地上,额头立即磕出一个血窟窿,鲜血直流。
“金玉拖下去,仗责四十大板,掌嘴二十。”
武瑞安冷冷地说完,一扬手,便让人将他们拖了下去。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金玉被府兵拖在地上,拽到后院,随即便被架上了刑凳。
她的哭喊便淹没在一声声的仗责声里,四十大板过后,紧接着又是二十下掌嘴。
‘啪啪啪啪’地掌掴声一声接一声地响起,每一下都将她打得头晕目眩,到最后,她就连哭喊都失去了力气。
当夜里,武瑞安便去了见素医馆,向狄姜报告这一好消息,顺便在她那讨了些吃食。
他也不知怎的,在狄姜那喝了一杯花茶之后,胃口便又好了起来,此时再回想丹若花引的味道,便又觉得它似乎是一股淡淡的青草香,而不是烂草席了。
在医馆用罢晚膳后,宾主尽欢,武瑞安临行前,狄姜给了他一个两寸长的木盒子。
武瑞安打开来,发现里头装着一根香。
“这是?”武瑞安疑道。
“回梦香,安神用的,王爷若是睡不好,便试试它。”狄姜站在门口,对他微笑。烛火从她的身后透出,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能映出她的神态,更加淡泊从容。
“多谢了。”武瑞安点点头,飞一般的转身离去。
他生怕自己多呆一会,就又要情不自禁了……
第三日,武瑞安出门时,见侧门有些嘈杂,细问之下,刘管家才叹道:“金玉去了。”
“去了?”武瑞安蹙眉:“去哪了?”
“去世了。”
“什么?”武瑞安一愣:“四十个板子便要了她的命不成?”
“想来是她面子薄,不肯吃药,耽搁了两日便去了,”刘长庆摇了摇头,叹息道:“今早奴才派人去通知了洪大人,但他只说自己当没有生她这个女儿,让我们随意处置便是。”
“……”
武瑞安微微发愣,面上表情有些怔忡,看不出喜怒。
“王爷节哀,”刘长庆安慰道:“这都是她的命,只怪她自己心术不正,王爷不要想多了。”
“厚葬了吧。”武瑞安一声叹息。
“是。”刘管家颔首。
当晚,武瑞安没能睡好。
他的眼前似乎总有金玉的身影在眼前晃悠,她放下床帘,吹熄蜡烛,然后对自己浅浅一笑,道:“王爷,奴婢就在屋外候着,有事尽管唤奴婢……”
武瑞安翻来覆去睡不着,摸到枕头下有狄姜送的香盒,便将它打开来,拿出香点燃了去。
香味悠然,安神助眠,他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当晚,武瑞安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看见金玉趴在床上,四周窗户门窗大开,被褥上沾满了鲜血。
她的呼吸薄弱,意识模糊,嘴里却一直在喊:“水……我想喝水……水……”
可她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