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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等看清剑身之时,殷受口中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第十五章君主论
出鞘后的龙凤剑颇令殷受生出一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感觉。与温玉为柄、紫檀为匣、金装雪饰、镶珠嵌翠的华贵外观截然相反,龙凤剑的剑身黑黝黝毫不起眼不说,最离谱的是竟然尚未开锋,若非微微透出丝丝凉意,简直便与一截乌木无异。
见殷受瞧着龙凤剑发愣,闻仲开口问道:“三王子可知何为王者之剑?”
殷受这才回过神来,忙收剑归鞘,向闻仲躬身道:“殷受不知,还请太师指教。”
闻仲悠然道:“王者之剑,统御万兵,剑之所向,万兵击之。因此,王者之剑须收敛锋芒,首先要学会的是统御万兵之术,而不是自己去击刺搏杀。”
殷受是个极聪明的人,自然听懂了闻仲的言外之意是指出自己今日参与田猎与人争锋之举有些孟浪,不合为君之道,不管心里是什么想法,面上却不敢对这位连父王都敬重无比的重臣露出丝毫不满,反而要摆出一副谦恭之态,老老实实地受教。
闻仲上前一步,从殷受手中取过龙凤剑,头也不回地反手向着桌案上一挥,随即将剑插回殷受左手的剑鞘之内。
殷受不明闻仲此举何意,正莫名其妙之时,忽见桌案上闻仲刚刚用过的青铜酒樽无声无息地从中间分开,一左一右向两边倒下,断口处平滑如镜。他心中大为惊异,要知闻仲方才挥剑只是随手而为,丝毫未曾用力,那么造成如此效果的,便只有龙凤剑本身的锋锐。
闻仲油然道:“三王子,王者之剑虽锋芒内敛,却并非没有锋芒。在必要之时,也会显现其绝世锋芒。”
殷受脸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好半晌后才郑重地向闻仲深深一揖道:“太师教导,殷受铭记于心。”
帝乙见儿子的表现甚是得体,脸上现出满意的微笑,吩咐道:“王儿可到外面与那些少年们饮几杯酒,他们中当有不少将在日后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王儿须好生笼络他们,尤其是黄飞虎、杨任和李靖三人。”
殷受恭然领命,将龙凤剑在腰间挂好后走出黄罗帐。
见帐外酒宴的气氛已渐渐热络起来,有不少人开始互相敬酒致意,而黄飞虎、杨任和李靖三个自然受到了格外热情的招呼,席间举杯祝贺他们夺得金箭之人络绎不绝。黄飞虎和李靖还不觉怎样,杨任却已不胜酒力,一张俊脸涨得通红,说话都有些含糊了。
看到成为众人关注焦点的三人,殷受心中得了龙凤剑的喜悦登时消散了一些。不过他终究还是带着和煦如春风的微笑,大步往席间走去……
一场酒宴尽欢而散,众少年随帝乙车驾回城,在午门辞驾后各自归家。
走在路上,着实饮了几杯酒微有醺意的李靖忽地想起到现在还未曾给黑焰驹起一个名字,称呼起来颇有些不便。只是他在起名字上实在没有什么天赋,乘着酒兴思量半天,想到的却还是“小黑”这个恶俗至极点的名字。黑焰驹虽然通灵,对于世态人情究竟认识不深,懵懵懂懂地接受了这个令它终身羞于挂齿的名字。
来到府门前,早有在此等候的家人迎上前来。他将已正式命名为“小黑”的黑焰驹交给家人,吩咐他们好生刷洗饮喂,自己举步往府中走去。
进到厅内,却见除了父母,殷仲达一家三口也在这里。李靖知道他们都关心自己参加田猎的结果,心中很是温暖,上前依次见礼。
殷仲达笑问道:“靖儿,此次田猎是怎么个情形?”
“算是幸不辱命,”李靖从腰间拔出那支黄金在手中晃了一晃,说道,“在此次田猎中蒙天子青睐,赏赐了我这支黄金箭。”随后便将此次田猎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述说了一遍。
李秉直和殷仲达听完后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对此未知可否。
杜氏闻到儿子说话时喷出的浓郁酒气,眉头微皱问道:“靖儿你怎么喝酒了?”
李靖苦笑道:“田猎后陛下赐宴,宴上各家的公子一个接一个来敬酒,由不得孩儿不喝。”
“那位陛下也是的,”一旁的冼氏以她一贯心直口快的风格批评道,“你们都是十来岁的孩子,便是赐宴,也不该给你们上酒。”
杜氏见儿子的脸上红扑扑的,想必是着实喝了不少,便拉了拉冼氏道:“姐姐,我们去给靖儿煮一碗醒酒汤,雪儿也来罢!”
殷雪娘应了一声,正要跟着出门,却被李靖叫住,变戏法似地从大氅下取出一束绚烂鲜艳的山花,笑嘻嘻地送到她的面前。殷雪娘看着两家的老人都含笑望着两人,一张小脸羞得通红,将花束抢到手中,抢先跑出门去。
等大小三个女人出门,李秉直和殷仲达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李秉直对李靖道:“靖儿,此次你在田猎中大放异彩,这本是我与你伯父的期望,但如今看来却又未必是一件好事。”
李靖随手将那支黄金箭放在身边的桌案上,轻叹一声道:“孩儿也想到了。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谁能料到那位三王子也会参加田猎?虽然黄飞虎和杨任也得了黄金箭,但他最恼的恐怕还是我,毕竟他势在必得的第三支黄金箭是到了我的手里。”
殷仲达安慰道:“我们倒也不必太过紧张。那三王子我也曾见过几次,待人接物颇显大气,不像是个心胸狭窄的,应该不会因被靖儿抢了风头而心生芥蒂。”
李靖摇头道:“伯父恐怕看错了三王子。后来他在酒宴上虽然神色自若,谈笑风生,却绝口不提这三支黄金箭的事。若是他大大方方地将此事说开,方可见得其心中坦荡。绝口不提,只能说明他的性情实是外宽而内忌,嘴上愈是不说,心中愈是记恨!”
“那该如何是好?”殷仲达素知李靖却见识过人,既然言之凿凿,想必不会看错了殷受。想到此处,他开始后悔鼓动李秉直送李靖参加此次侍读选拔,便建议道,“三天后陛下还会召此次参加田猎之人入宫赴宴,届时会让人在宴前赋诗以助酒兴,借此选拔文采出众者。靖儿你既然恶了三王子,到时不若以藏拙的方式放弃此次侍读选拔。”
李秉直苦笑道:“照靖儿所说,他在田猎中的表现已经得到陛下的认可。若果真如此,只怕不管他在文试中如何藏拙,最后仍然会被选上。”
“其实此事未必没有别的解决办法。”见两位老人都一筹莫展的样子,李靖悠然道。
“靖儿你想怎么做?”殷仲达急忙问道。
李靖慨然道:“既然不能后退,那便索性勇往直前,大干一场。如果我在文试中的表现丝毫不逊色与武试,想必会使陛下加倍看重。如此一来,三王子便是有什么不好的念头,应该也会稍有忌惮。”
第十六章满堂青葱少年客
在西山田猎之后的第三日,天子帝乙果然下旨,召田猎中表现优异的少年入宫,在显庆殿设宴相待。李靖、黄飞虎和杨任这三个蒙帝乙御赐金箭的佼佼者更获得专人传旨宣召的殊荣。
因为早从未来岳父殷仲达那里得到消息,李靖事先便已准备停当,领旨后毫不耽搁,告别了父母后便骑上黑焰驹赶往王宫。马到午门,李靖老远看到已有几个少年先等在那里,其中的一个人高马大,颇给人鹤立鸡群之感,正是黄飞虎。
“黄兄来得倒早!”李靖远远地招呼一声,翻身下马。
旁边有一个迎候的小内侍走过来要接李靖手中的马缰绳。不妨黑焰驹将大头一摆,口中发出一声低嘶,鼻孔中更喷出两道灼热的浓烟。那年龄不过十来岁的小内侍被吓了一跳,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
“小黑,老实点!”李靖抚摸着黑焰驹的颈项低声叮嘱几句,随后转头对那小内侍道,“这畜生性子暴烈,惊吓了小公公,多有抱歉。方才我已教训了它,你只管将它带走,不过最好能单独安置。”嘴里说着话,人已移步上前,左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片金叶子,借着衣袖的掩饰,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在小内侍手中。
那小内侍眼角轻轻一瞥,看到手中反射的金灿灿光辉,心中登时大喜。拍胸保证一定会照顾好黑焰驹,大着胆子上前接过缰绳。
那边的黄飞虎在看到李靖时便已迈步迎了上来,到了近前拱手笑道:“李兄,不知你家中事务可曾料理清楚?不若明日便到寒舍聚一聚如何?小弟可是等不及要亲身体验一下李兄的身手了!”
在三天前田猎结束后的酒宴上,李靖已经与黄飞虎正式见过。两人都是爽利之人,三杯酒下肚,便算相识了。尤其黄飞虎是好武成痴之人,他本以为朝歌年轻一辈中应该无人可以在武艺上与自己比肩,等通过闻仲施放的“圆光术”看了李靖搏杀群狼的手段,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心中大是钦佩之余,更生出切磋讨教之意,便在饮酒时向李靖提出此事。李靖也是好武之人,他听说黄飞虎不仅练了黄门家传的武艺,还曾得过太师闻仲的传授,也有心从这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身上略窥这个神秘世界的仙道法门之一斑,因此慨然许诺。不过他知道帝乙在武试自后还安排下一场文试,便借口家中有事,将这约会推后了几日。
今见黄飞虎再次相邀,李靖便不再推辞,笑答道:“既是黄兄盛情,小弟明日必当登门叨扰一番。”
黄飞虎大喜,与李靖说说笑笑走到午门一旁等候。
大王传召赴宴,自然没有人敢怠慢耽搁。不多时,各府中接到旨意的少年们便已到齐。李靖悄悄差点一下人数,见只有三十余人,上次参加田猎的另外七八十人无疑属于被淘汰之列。
午门处早有帝乙派了的内侍等候,见受诏之人皆已到了,便嘱咐大家几句宫中的规矩,当先引路,领着众少年入宫见驾。
显庆殿内,两列几案早已摆下。此次宴会采用的是分食制的模式,与会的少年在殿内侍候的内侍引导下,各都在一张几案后的坐席跪坐。李靖和杨任被安排在西侧的前两个席位上,黄飞虎却被安排在东侧的第二个席位上。
身处禁宫,众少年大都有些紧张,彼此间噤口不言,只静静地等候大王驾临。
不多时,只听到殿外有内侍高呼:“大王驾到!”
少年们急忙起身,恭然肃立两旁。
穿着一身便装常服的帝乙跨进门来,身后跟着一个腰佩长剑的少年,正是三王子殷受。帝乙在殿内正面的几案后落座,殷受便手扶腰间龙凤剑的剑柄,昂然侍立在他的身侧。
“见过陛下!”众少年一齐向帝乙躬身施礼。
帝乙含笑摆手道:“此地并非朝堂,你们这些娃娃也非朝臣,不必讲究这些繁文缛节。大家随意一些最好,都坐下说话。”
话虽如此,在大王面前,又有哪一个敢当真放诞无礼。少年们再次躬身致谢后,才规规矩矩地在坐席上跪坐下来。
帝乙又让殷受在黄飞虎前面的第一席上就坐,随后便吩咐开宴。
霎时间诸般玉液琼浆、珍馐美味流水般送了上来,众少年依照礼节先后向帝乙和殷受祝酒。在酒席上,帝乙随口点评少年们在田猎之中的表现,每言必有所中。被他点到之人无不躬身受教,且暗自钦佩大王神目如电。
酒过三巡,帝乙的目光宴上众少年的身上逡巡一遭,笑道:“有宴无诗,难尽其欢。朕观诸位都是我大商未来之栋梁,不如便在席上赋诗一首,令朕一观你等胸中之志!”
李靖心中暗道:“来了。”
众少年听了帝乙此言,却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有平日喜好文墨的自然欢喜鼓舞且摩拳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