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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围杀蜀国古见渊,兴师动众,波及甚广,诸多地界崩毁,百姓也有伤亡。
这在常人眼里,不知真相,便知当作是天灾。
而这个世道上,天灾往往便是报应。
景秀县的何沪,当时便背了这个罪责,罪名便是:触怒于天,以致天罚。
原本罪责之重,何沪当斩,后来是文先生进言,免了死罪,让他善后此事。
何沪行事,一板一眼,也着实极有成效,在这一次行事当中,处置妥当,教人刮目相看。
如今他也算入了梁太子眼中,使得这位太子殿下,对他颇为看重,意欲提升其官职,但却得知此人过于方正,怕是不识其中深意,这才请教于文先生。
“何沪此人,才能是有,也算清正廉明,是个难得的好官,只可惜为人过于方正,不识圆滑,也是不妥。”
文先生略微沉吟。
何沪那人,虽有才能,但却一直居在芝麻小官的位置上。
他不懂得贿赂上官,最是受上官不喜,在许多方面,难免受到压迫,他头顶上那盏乌纱帽能够保住,已经是上官念他办事得力的缘故。
何沪这种人,最认尊卑,无论上官待他如何不好,他作为下官,也终究不敢有所不满。
甚至,他也不敢越过上官,报上京城。
只因为按照规矩而言,他一介县令,送往京城的折子,都是要经过这位上官的。
而何沪极重规矩,便不敢逾越规矩。
对于上官,他不敢以下犯上,最是认命。
而对于手下,何沪则不容许有人不公,更不容许有人压迫。
因为上官比他职位更高,他不敢逾越,而手下之人,职位比他更低,此为御下之道,天经地义。
“经过一番接触,何沪最重规矩,自然也重尊卑高低,以他的身份,为了太子殿下,舍弃性命也在所不惜。”
文先生沉吟道:“但是这种人,所有的一切,都按他所见的规矩而来,太过固执,太过死板,绝不会愿意结党营私,哪怕是面对太子,也只是身为臣子的本分,不会有半点巴结之意太子殿下,想要将此人收为己用,着实不易,哪怕恩德再大,使对方心生感激,但许多事情,过于固执,也不可能在律法这一方面徇私,不可能为此而迁就于太子。”
“这人可以重用,但不可以作为亲信,太子如今想要将此人收入帐下,作为心腹,却是了。”
“提拔这么一个清官,对于梁国而言,便是好事。”
“但太子想要的,却是收为己用,这多半是空费气力。”
文先生这般想着,“紧要时候,一旦在紧要时候,这人的固执,必然是极大的隐患。”
旋即在折子上勾了一笔。
可!
一笔落下。
文先生略微点头。
只是这般轻易地,便又在太子帐下,埋下了一个若有若无的隐患。
或许会生根发芽,或许会沉寂无声。
可一旦生根发芽,这点隐患带来的弊端,绝不会小了。
这些年来,这类微小而不易察觉的隐患,他已埋下了不少。
尽管微小,然而也禁不住这些年的布置。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文先生这般想着。
洞天福地。
“何沪”
想起当年,清原亦有几分恍惚。
他多数行事,只在诛杀恶类,而不杀无辜。
既然抬手就能诛杀恶类,那么也就顺手诛杀,不必经过官府,但这也是一种侠以武犯禁的典范。
“终究还是有些理念不合。”
清原身为修行人,比习武之人稍有不同,算是方外之人,于是便用自己的方法行事,而未有经过官府那琐碎的步骤。
但在何沪此类人眼中,诛杀一个恶类,要先经过官府判决,然后才可论罪,才能行刑。
可这其中的繁杂,对于修道人而言,终究是不易的。
而重要的是,在多数修道人眼里,官府只是执掌凡人律法的官府,他们作为方外之人,行事根本懒得经过官府。
甚至,官府对他们而言,只是许多个蝼蚁般的凡人,在执掌的一个地方罢了。
其实当年清原心底,也难免这类超脱世俗的心态。
若无这般心态,在景秀县时,按律法之事,他应该将一众绑匪生擒活捉,送往官府,经过官府判决,再去斩首。
只是他自觉,要抓数十个绑匪,送去官府,其中过程过于复杂,不如顺手杀了。
但这其实也是他对人世律法,看得较轻的表现。
而这,也正是何沪对他杀意极重的原因之一。
在何沪眼里,规矩就是规矩,律法就是律法,不容轻视,不可逾越。
哪怕你是俯视诸天的神仙,落在人世,就要遵循俗世律法。
胆敢轻视尘世律法,便是最大的死罪!
人世之间,执掌生杀大权的,只有官府!
哪怕神仙出世,也不能动用私刑!
静静想来,近些时日所见,无论是陈芝云,还是何沪,或是姜柏鉴,甚至文先生,都有着类似的固执。
陈芝云,凡事可稍显宽松,但心中仍有不可逾越的底线例如造反一事。
陈芝云自认身为臣子,理应忠君爱国,不敢逾越大义,不敢逾越人世规矩。
在这一方面,实则他与景秀县的何沪,倒有着类似的固执,或许他没有何沪这般极端,并不认为任何规矩都不能逾越半分,但是陈芝云在朝代更迭,波及整个梁国的层面上,比之于何沪,更不容退让,更为固执,这也是他不可逾越的底线!
至于姜柏鉴,从赵徐一事来看,他也有几分快意恩仇之心,在没有波及无辜的情形之下,他甚至可以默许诛杀首恶,除恶为行善。
可是在何沪眼中,一切的规矩,都不允许逾越半分。
任何刑罚,任何处置,都要经过官府的判决。
无论你是谁,都无法践踏律法。
这种人,既是可敬,亦是可恨。
“何沪与田苗,倒也有着许多类似的方面,只是田苗眼中,但凡以情义为重,无论作了多少恶事,都应理解,都该释之,几乎到了扭曲的地步。”
“在这一方面,不讲情分的何沪,反而更好几分。”
清原看着文先生手中的那份折子,略有几分感叹。
那位景秀县的知县大人,终究也要跃出那一方池塘了。
这对于梁国而言,有这么一位身居高位的清官,应是好事。
对于何沪而言,为官至此,也是施展抱负之时。
但清原大约可以预见,此人的结局,未必是好。
清原无意阻拦,也不去推波助澜,就这般任其自然。
虽然何沪是何清的父亲,但清原却也没有干涉的意思。
“就这样罢。”
文先生府上。
就在文先生勾了一笔后。
就在这时,有人匆匆来报。
“太子殿下来了。”
“老夫知道了。”
文先生放下折子,起身去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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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五四 谋反
文先生起身来,出了大堂,往大门口去。
才绕过照壁,便见太子迎面过来。
只见太子脚步匆匆,衣袍带风,在他脸上,神色之间又惊又怒,又有几分复杂。
文先生见状,心中一凛。
必是出了事端。
“殿下……”
“先生。”
太子略微挥手,甚至顾不上往常的礼仪,只说道:“且入内说。”
文先生顿时点头,随之一同入内。
前方太子匆匆行走,文先生心中,沉了一下,能知此事必然不。
须知,太子殿下一向是以弟子见师之礼待他,展露出贤王之风。
虽说其中屈尊下贵究竟有几分诚意并不好说,但这方面的礼仪,向来是不曾失礼。
如今太子匆匆而来,又是这般神色,又是把往常礼仪都抛在脑后,足见此事在太子心中,显得多么重要。
……
内堂。
屏退左右。
只剩二人。
文先生心有疑惑,欲要发问。
这时,便见太子抬了抬手,喘息了几声,隐含震怒之声,道:“白衣军中,有人意图谋反。”
“什么?”
文先生露出惊色,不禁失态。
……
洞天福地。
古镜之中,文先生府上的场景,二人的言语,俱都在当中浮现出来。
“果然……”
清原暗道:“白晓种下的隐患,开始发芽了。”
他对于白晓之事,心中一直抱有猜测。
身为人仙,心血来潮,必有缘故,绝非空穴来风,此事必定会有变化。
只是就连他也不清其中变化的走向。
如今到了此时,总算见了其中的影子。
“接下来,会是如何?”
清原双眸微眯,有着几许精芒。
……
文先生心中震惊难言。
白衣军乃是梁国的一柄利器。
当年大战,整个蜀国空前凝聚,仿佛一尊巨人,动用了数十万蜀国大军,便如同一个无比巨大的拳头,砸向了梁国,几乎有着将整个梁国打得支离破碎的味道。然而当年的白衣军,这一柄利器却能如尖刀一般,刺入这巨人的要害之处,致使大军全面溃败。
梁国陈芝云,自此成名,举世震惊。
这些年间,经过文先生的谋划,明里暗里之间,蜀国不知多少谍子细作,试图策反这个在梁国倍受压迫的陈芝云,但都全无功成,反而搭上了不少性命,破去不了不少布置。
陈芝云忠于梁国,心志坚定,不可动摇,这一点早已是文先生下了定论的。
正是因此,后面这些年,文先生已无策反之念,转而让太子尽力压迫陈芝云,一是离间太子与这名将之间的关系,二是让陈芝云心生不满,或有策反的转机。
但到了如今,仍无半点转机。
因此,文先生便已表露出了彻底除掉陈芝云的意思。
但太子念陈芝云本事非凡,故而犹疑不定。
未想今时今日,竟然有了这般事情?
这让文先生心中有了些无法把控的感觉,不知是惊喜还是慌乱。
喜的是太子殿下与陈芝云之间,终究出了这般大事。慌的是此事并非他本人谋划,已脱出掌控之外。
“陈芝云麾下一员都统,劝说陈芝云谋反。”
太子沉声说道:“尽管陈芝云没有应下,但却也任由此子将这大逆不道之言,娓娓道来,而他也静静听下,可见心中必有几分念头。更重要的是,这一员都统,如此大逆不道,可他陈芝云竟然还留下了此人性命,这其中,便过于耐人寻味了。”
梁太子言语之中,震怒难言,咬牙切齿,也不许多惊怒。
白衣军之名,太过响亮。
无论是对于蜀国,还是对于梁国。
对于蜀国,白衣军是一柄利器……但利器若是倒转方向,直刺京城要害之地,兴许这梁国便真可能会改朝换代,哪怕陈芝云未必能够以数千人而称帝,但至少如今的天子人家,多半要换过一家了。
这些话说来,太子心中,亦是万分震怒。
而在文先生耳中,却在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