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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道人一怔,面色难看起来,这白可传可是个烫手山芋,若是接了下来,那是极为不妥,可若不接,适才那番话等若白说,还有可能惹得对方起了疑心。
他犹豫了半晌,最后一咬牙,道:“好,这人便交由我等处置。”他一举手,放出一道丹煞,将昏迷不醒的白可传接了过来。
张衍见其收了白可传,先是意味深长对杨秉清投去一瞥,随后稽首道:“此事既了,那贫道便告辞了,三位,日后或再有相见之期。”
他一转剑光,倏尔远去,几息之后,便就不见。
丁道人看着手中白可传,心中憋闷无比,面上更是露出几分愁苦之色。
杨秉清叹道:“此乃祸水东引之计。”
丁道人又岂能看不出来?接了这人下来,列玄教岂能善罢甘休?最终事情到哪一步,实在不好猜测,不过方才那等形势,他岂敢出言回绝?
司徒蓉看了白可传几眼,兴奋道:“两位道兄怕个什么,依小妹看,此是好事,这白可传闯入我等地界,而今擒获在手,回去盟中,又怎能不记我等一功?”
丁道人却没有她这么乐观,摇头道:“这白可传身份不同,乃是列玄教神坛奉香弟子,此事闹大了没有好处,几位长老若是存了息事宁人之心,将人送回去,再处罚我等,也是有可能的。”
司徒蓉一怔,道:“会是如此么?”
杨秉清哼了一声,道:“屏西之地虽不及屏东繁华富庶,但也算安逸,试问那几个长老谁愿意与列玄教当真交恶,若是早有作为,又岂会使其欺负到地头上来还无有动静?”
丁道人默然不语。
杨秉清又看了他们一眼,道:“在下倒是有一法,可免此祸,只看丁道兄,司徒娘子可否敢做了。”
丁道人不禁望了过来,眼中带了几分期待,道:“道兄请讲。”
杨秉清目光闪动,放低声道:“依在下之见,只需将这白可传杀了即可。”
丁道人怔了一会儿,瞬间明白了杨秉清之意。只需杀了此人,盟中长老想要和缓两派关系也是绝无可能,到了那个时候,自然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死人与他们翻脸,反而还会大大褒奖他们一番。
他心中立时翻腾了起来,有些意动,只是因猜不到此事后果,不免有些犹豫不决。
司徒蓉倒是看得清,道:“丁师兄,这白可传擅入你与杨师兄值守地界,捕拿此人,也是你们二人职责所在,正占着道理呢,失手杀了,盟中谁也无法说你们不是,况且还有小妹在此,你又怕什么?”
丁道人叹了一声,道:“也只能如此了。”
此语一出,杨秉清目光一闪,伸手一抚,一道黑白刀气飞出,就将白可传头颅斩下。
张衍辞别了这三人之后,也不去管他们如何处断白可传,只是按照山河童子所指,向西南飞遁,行了又有月余,只见天云之中,有一片乌青之色,仔细看去,竟是一方浮在半空中的悬空陆洲,不知有多少广大,此地便是那秦掌门口中所言崑屿了。
他看了几眼之后,便起剑一拔,化一道虹光入云中,直奔这陆洲而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灏行道宫
张衍借法遁行,剑光烁烁,上行数十余里,闯过一片翻腾气漩,凌驾于云海之上,直到天色青空,头上一道朗日光华照耀下来,方才窥得这一座巍然立云中的陆洲真貌。
他自天中俯览,见洲中峰壑相连,山岭成都,地气隆昌,远北有一条蜿蜒山脊绵延而去,逝入天外,不见尽头,似一怒蟒在地脉之下游动翻滚。
近南之处,亦是风景绝秀,深谷锁雾,树木葱绿,虬枝老藤,如挂遮幔,翠障绿屏,清苍千古,间中有万瀑千流,湍势如吼,奔涌甚疾。
此时他袍袖轻轻震了震,那鱼鼓真灵转了出来,举目眺望,自双眼中射出一道神光来,随后一指前方一座山峰,道:“张师侄,此山乃地脉汇集之所,又接天连地,乃是极佳的采气之所在。”
张衍放眼看去,见此山山形与他处不同,如似一龟仰首向天,头在云,尾在水,山道盘背,宛如走蛇,赞叹道:“果然是好去处。”
他把袖一振,虚虚乘风前去,行了足有一炷香,却忽觉有异,那一方山川水陆明明相隔不远,可看似近在眼前,可无论他怎么走,却都无法拉近半分,略一盘算,就知是有禁阵阻隔。
只是这阵法并非杀阵,也非迷阵,不为困人绝敌,若是他此刻掉头就走,倒也能安然返去。
张衍从山河童子那里得知,早年其随前主路过此地时,便不得其门而入,因顾虑是他人宗门所在之地,是以也并未曾细究,他暗忖道:“看来此间十有八九是有主之地了。”
他正琢磨着如何入得其间,目光来回逡巡,忽然间,他神色一动,觉得这山水地势有几分似曾相识。
这念头一上来,他便凝神观望,细细看了几遍下来,他精神一振,已是窥得其中几分端倪。
这山水之势,分明演化出来一个个蚀文,不但如此,其中将所含深意,便是那入阵妙法。
张衍不禁暗暗为这大手笔惊叹,这一方陆洲如此之广,要想在上面摆出这等地势,非要移山倒陆的神通的不可。
他于心中暗暗推算,不过片刻,便了然其中变化,心中笃定下来。便按那阵门方位行进,只几个转动,蓦然间,天地一清,似是跨过了什么迷障般,发现自己已然踏入了这一方天地之中。
他这一来,却是惊动了此间主人,只见一道白烟自山中飞出,到了高处,再往下一坠,如水倾洒,蔓至眼前,其上立有一名四旬道人,相貌极雅,一把美须及胸,身着玉兰云水袍,此时一脸惊讶看着张衍,稽首道:“道友自何处来?”
张衍见他踏烟而至,知其也是一名化丹修士,稽首回礼道:“贫道张衍,乃东华洲修士,云游至此,因见此陆洲悬空在天,遂上来一观,不想扰了道友清静。”
“原来是东华洲来的道友。”
这道人惊叹了一声,道:“贫道陆果,在此洲灏行观中修行,这里平时也是少见外人,恰巧今日来此汲取水,相见也是有缘,道友不妨来我观中一坐。”
张衍来此本是要去那坐山中采集青阳罡英,但想来也绕不开此间主人,这提议正中他下怀,因此顺水推舟道:“那便叨扰道友了。”
陆果与他客套了几句后,二人并肩而驰,朝北行去,行了有一个时辰,见得远处有一座建于山巅的道宫,琉璃金瓦,繁木簇拥,百鸟环绕,气象倒也宏大。
入得道宫之中,陆果将他引至大殿之上,吩咐周围下人前去端茶,只是无论道童还是下仆,都是年岁颇大,白发苍苍,耳聋目盲,他喊了几遍,才有所反应,佝偻着背诺诺而去。
陆果不免有些尴尬,道:“让道友见笑了,平日此处并无外客到来,贫道又忙于修行,往往一闭关便是数十年,忘了及时换几个得力下人来。”
张衍微笑道:“道友为何不传下几门吐纳之术,使其延寿几年,那便免了这些烦恼了。”
修道之士动辄闭关数十上百载,是以身边随侍童儿,通常也会传下吐纳之术,助其长寿,若是那些运气好的,往往还会被收入门墙,做了弟子。
陆果却是叹声连连,道:“道友哪里知道,此地之人,皆是愚钝,难堪造就啊。”
过了一会儿,便有一名老者将茶奉上,张衍端起茶杯,品了品,倒是入口清香,饮下之后,还有一股灵气在胸中盘绕,久久不散,当是上等好茶。
陆果这时看了张衍一眼,好奇问道:“方才在下便想请教道友,这处崑屿,不说世外桃源,也是避绝尘俗,等闲之人入不得此间,皆因为外有大阵所阻,道友既能来得,想必也是精擅阵法一道了?”
张衍放下茶盏,笑道:“在下并不识得什么阵法,而是这山水地势之中,潜藏有天地文章,已是指明了去路,贫道恰巧精擅此道,因此方能来得。”
陆果惊叹了一声,激动站起道:“道长竟是懂得蚀文么?”
张衍含笑点头,道:“略懂一二。”
陆果露出了一副急不可耐的神情来,他伸手入袖,取了一枚玉符出来,双手托举过头,道:“请道长指教。”
张衍拿了过来,灵气稍一运转,就见其上浮现出一行行蚀文来,他随意一扫,便道:“此是四句口诀,倒似是一篇开阵之法,解其不难,待我与道友写来。”
他伸出手指,蘸了茶水,在桌案上一一写下了,陆果双目奇光大放,一瞬不瞬看了下来,这时他似是解了什么难题一般,眉宇间似乎有股掩饰不住的兴奋,大呼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一猛抬头,一把抓住张衍的袖子,热切望着他道:“道长远至,不妨在我处多住几日,贫道还有许多疑难想要讨教。”
张衍面露为难之色,道:“贫道只偶过此地,怕是……”
陆果不由一急,道:“道友,若是修道之上要需要什么,尽管说来,只求能多留几日。”
张衍故作沉吟,最后长叹一声,道:“道友盛情款款,那贫道便在此小住几日。”
陆果大喜,拱手道:“好好,道友且小坐片刻,贫道去去便回。”
张衍笑着回礼,道:“道友请便。”
陆果辞别了张衍之后,他兴冲冲奔入里观,沿着一条山腹内开凿出来的甬道到了后山,过了一座玉桥,来到一处洞府前,在外大声道:“两位师兄可在,小弟求见。”
等了片刻,那石门分开,出来一名道童,打躬言道:“三老爷,大老爷和二老爷请你入内说话。”
陆果理了理袍服,便跨步入内,洞府之中有两盏明珠宝灯,光华灿灿,似那白昼一般。
东西二首之上,各自盘坐着一名容貌奇异的道人。
东面那老道,貌相清奇,骨瘦如柴,眼皮耷拉,似是昏昏欲睡,一身半旧不新的素白道袍,将自己裹得极紧,外间罩了一件大氅,面前是一只有些锈蚀的铜炉,也不见点香。
坐于西首之人,下颌留着短髯,浑身滚胖如球,发须稀少,是以道髻只扎得细小一簇,倒似一只小雀蹲在头顶,笑眯眯甚是富态,他开口道:“看师弟气色,莫非是遇上了什么喜事了?”
陆果连连点头,拱手道:“好叫两位兄长得知,今日看到外间来了一位云游道人。”
胖道人突然神色一紧,身体前倾,沉声道:“哪里来的?”
连那老道也是微微动容,睁眼看来。
陆果不假思索言道:“听他所言,乃是从东华洲云游到此。”
“东华洲来的?”
胖道人神情松了几分,把身体又慢慢坐直了,又问道:“此人是何修为?”
陆果道:“与小弟一般,应也是一位凝结金丹之士。”
老道听到只是化丹修为,便闭上双目,言道:“既然只是路过,那三弟就款待一番,送他早日离去吧。”
胖道人也是点头,随后面带埋怨之色,道:“三师弟你也是,怎可随意放外人进来?大师兄是怎么关照你的?幸好此人只是孤身一人,若是心存歹意之辈,岂不是引狼入室?此事下不为例。”
陆果一慌,连忙辩解道:“两位兄长却是错怪小弟了,并非是小弟引他入山,而是此人自己破阵入洲的。”
胖道人顿时惊异之色,道:“这如何可能?当年我师兄弟三人,也是得了师伯指点,又穷耗数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