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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牧云录(管平)-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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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云……”
  正当焦头烂额之时,旁边那冰飖却也走近,悄悄在他耳旁说道:
  “我也觉得月婵说得有理。只是虽非邪类,但她来历着实奇特,这朝夕相处的,最好还是能知晓。其实,我有一法,能让失忆之人回想起所有前尘往事,绝无差谬。”
  “是吗?”
  张牧云听了,将信将疑地看了冰飖一眼,发现她神色认真不似开玩笑,便赶紧点了点头,也放低了声音说道:
  “那你就快快施法!”
  “好!”
  小女娃哭闹声中,只见那冰飖含笑微语:
  “我这法术名‘清心诀’,从前日助你学医书可知,也属于你那溟海水神之术一类。不过你是新学,暂时未能融会贯通;还是我以前专学管用,你且看——”
  语至此处,冰飖已闭上眼睛,葱葱玉指已拈成一个轻柔的形状,口中念念有词。张牧云满脸好奇,在喧天哭闹声中仔细辨别,只听她依稀念的是:
  “……数号天一,位列壬癸。聚此清漪,万事明矣……”
  随着这一声声如有魔力的话语传入耳中,张牧云和月婵忽然发现,从脚下这屋里的地面上竟渐渐涌起一阵无形无味、有光有色的清波,波色虚明,正随着冰飖一声声召唤越升越高,还不等自己来得及反应,转眼便齐顶湮灭,将屋中所有人都淹没在这片清冽空明的无形水波中。
  而当所有人都淹没,幽萝的哭声也渐止,那冰飖的声音仿佛从天外飘来:
  “清心诀,水为心之源。只须身在清心水波里,便灵台澄澈,万虑通明,所有的前尘梦忆,无论巨细,一并记起!”
  自信而缥缈的话语,在这样夜深人静时,不仅传在了牧云、幽萝的耳中,同时还传到了那一样浸在法术光辉中、静若空谷幽兰的月婵耳里……
  正是:
  相对犹愁雨,江村忆旧年。

第四卷『几承魔气一飘然』第十六章 怀梦惊雪,仰北辰而遥思

   那一晚冰飖的清心诀到底起了什么作用,当时的张牧云并不十分明白。这一夜,他只知道当法术的光辉散去时,自己记起了许多早已遗忘的事情。不过这些对他毫无意义。通过冰飖的帮助,他确实记起同村的张狗蛋六年前和他赌赛玩耍欠他的一个铜子。但这有什么意义?
  当然,他记起什么事情、记起多少事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谜一样的小丫头究竟能不能记起她的身世。可惜的是,到最后,在他和冰飖期待的目光中,那个表面也似乎大有所得的小幽萝兴奋地告诉他们,她现在终于知道,她确确实实不是被坏人拐卖,而且肯定在这边找不到爹娘!
  “唉!”
  一番诚惶诚恐,走马灯般回忆了这么多童年无聊之事,最后只得来这样的结果,张牧云一声长叹,十分泄气。
  神色颓惫,兼之夜深,这时的少年并没发现那个刚刚一同浸在法术清光中的月婵行动竟有些反常;少女什么家常话都没说,当其他人想起她时,早已人影不见,已悄悄回到房中,很快睡下,悄无声息。
  之后的几天里波澜不惊,一切还在按预定的计划进行。接在张牧云祖屋东边的一间厢房已经落成,屋里的一切已收拾干净。当无处投奔的小幽萝欢欣鼓舞地入住,日常里这感恩戴德的小妹妹对张牧云的种种言行中,都洋溢着浓浓的感激之意。
  正因为有这蛮闹腾的幽萝,便冲淡了另一个忽然沉默的女孩儿给这小院带来的静寂。不用说大大咧咧的少年,这几天连灵机敏睿的冰飖也没能察觉这小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十一月初的一个早上。这天当张牧云从床上醒来,只觉得今天十分冷;觑眼朝窗外一瞧,见天色还是蒙蒙亮,便一阵倦意袭来,又缩进被窝重新睡下。
  正睡间,朦朦胧胧中忽然只觉得有人哭泣。初时还觉得只是嘤嘤地小声哭,但随着自己渐渐清醒,那哭声也变大了起来。
  “幽萝你怎么哭了?”
  当张牧云完全醒来,便听出那是幽萝嫩声嫩气的哭泣。大清早的不知出了什么事,他赶紧穿衣下床,穿堂入室,来到哭声发源的东厢房里。
  当他走近东厢房时,幽萝的哭声已经转小。当张牧云跨进房门,只见那小丫头正拿手指抹着脸上的泪儿,小脑袋一抽一抽地抽泣。那冰飖正站在旁边,手抚着幽萝的发丝在那儿“别哭、别哭”地劝解。
  “这是怎么了?”
  张牧云一边发问一边往里走。才走得几步,只听得“当啷”一声,脚下便似踢到什么杯碗之类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才见这地上碎了几爿微褐色的粗陶碗片,中间地上还有些水渍。看来,是刚才谁打破了碗!
  “哎呀幽萝你真懂事!”
  大概明白怎么回事,张牧云正是又惊又喜,赞叹道:
  “这么懂事了呀!不错不错,节俭持家,即使打碎了粗陶碗也该心疼哭半天的。对了冰飖——”
  张牧云问:
  “她哭多久了?”
  “……别闹了!”
  见张牧云如此反应,冰飖正是哭笑不得。
  “牧云,是这样的,”她认真道,“今早月婵也不知怎么了,幽萝妹妹早上起来把喝糖水的陶碗不小心打破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丫头却声色俱厉地将幽萝好一通责怪。”
  “是嘛……那月婵呢?”
  到这时张牧云才意识到,月婵并不在这几间屋子里。
  “还说呢,”冰飖有点没好气,“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气,这丫头数落了幽萝一大通,把她逗哭起来,然后自己便跑出门也不知道哪儿去。嗯,”冰飖十分从容,“牧云你不必担心,我知道那丫头绝不简单。我看虽然下大雪,她还是没事的。”
  “啊,下雪了?”
  直听到这里,张牧云才意识到天气有些不对。扭头朝门外一看,这才发现屋外白雪纷飞,一片片的鹅毛雪无声地落,篱上地上一片雪白。
  “月婵到底去哪儿了?”
  这下他真急了:
  “这么大下雪天的,她身上那身冬衣走出去还是太薄。不行,我得去找她!”
  越说越急,张牧云翻身便去月婵屋里的床边衣柜中翻出自己一件厚棉袍来。也不顾自己还穿着单衣,他便快步往屋外走。见他这般心急,冰飖赶紧追过去将他拦住。她问:
  “牧云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你知道么?”
  张牧云看着冰飖。只见她点点头,道:
  “看脚印,她应该去屋后山上了。”
  “那你为什么不寻她回来?”
  张牧云少见地语锋凌厉。
  “唉。”
  对这样的语气冰飖并不在意,她叹了口气道:
  “牧云你不知道,这丫头先前就像疯了一样,就像变了个人,把幽萝一通骂完后狠狠说了句‘我谁都不要见’,还不等我阻拦便冲进风雪中朝后山跑去。以我对月婵的了解,这丫头向来极有主见。我觉得其中一定有隐情,会不会……”
  “不行!”
  正当冰飖要说出自己的猜测,张牧云却等不及,忽然从中将她的话打断。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些以后再说,我现在得赶紧把她叫回来!”
  “嗯,”见张牧云神色决绝,这时冰飖也不敢说其他的。想了想便柔和道,“去吧,我想虽然那丫头此时应该谁都不想见,但你去,一定行。”
  “嗯,当然。那丫头说的也就是气话。”
  张牧云口里应着,脚下已奔出屋子。漫天风雪里,他抱着那件棉袍直往屋后北山跑去。
  十一月里已是大冬天了;当张牧云往后山跑时正是寒风呼啸、飞雪如刀。奔跑时感受着寒风和冬雪吹打在身上的森冷,想起那少女单薄的身形,张牧云便愈加地担心。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在已经积了几寸厚的深雪里飞跑,不一会儿便从屋后北溪上踏冰而过,顺着那条竹林中蜿蜒而上的石板小径,跌跌撞撞地往后山岭攀登。一路登爬时张牧云手挽着厚棉袍,尽管竹木遮掩,还是四处不停地张望,生怕错过少女的踪迹。虽然此时他脚下全力快跑,但所有的心神都用来找寻月婵,一路的奔走跳跃全凭自己的本能,甚至有几次跌倒也很快爬起来,根本感觉不到疼。或许,从刚才听冰飖叙述那一番话开始,不知不觉张牧云心里有些从来没敢深思的念头,此刻便如囚禁不住的精灵,终于开始在心底深处蠢蠢欲动。这样时候就算摔个遍体鳞伤又算得了什么?
  风雪中,张牧云一路磕磕碰碰终于攀到北丘的山顶。环顾四顾,稍一寻找,这漫天的风雪中很快就让张牧云看到一副揪心的图景。大约离自己二十多步远的山脊上,在那个从天到地一片晦暗灰白的广大雪幕里,一个单薄玲珑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悄然伫立。从这边看去,在那么浩大无际的灰白背景里,这少女此时的背影显得那么的孤独和沉寂。

第四卷『几承魔气一飘然』第十七章 抚今追昔,语雪别有风流

   娇柔的身姿在平时称得上“窈窕”,但在这样浩大的风雪中只感觉单薄。远远望见月婵被吹得飞起的裙裾时,张牧云一时担心横吹而过的风雪会把她刮跑。
  “月婵!月婵!”
  一边举步向那边跋涉,一边便朝她喊叫。他还是低估了风雪的威力,寒风裹挟着雪花呼啸而过,将他的声音吹跑。张牧云不得不加大了嗓音,在肆虐纵横的风雪里朝月婵大叫。
  他的喊叫起了作用。听到他的呼声,在风雪中一直静立的少女似乎忽然吃了一惊。透过不停飞舞的洁白雪花,张牧云在一片迷蒙中看见月婵迅速回头看了一下,然后又很快转过头去,继续朝着北方的洞庭大湖发呆。
  “月婵怎么了?”
  月婵的举动极为反常,张牧云心中没来由地有些不安。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月婵艰难靠近时,张牧云琢心里磨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唉……还是怪我没用吧。”
  在他能够想像的范围里,他难过地认为自己找到了月婵反常举动的缘由。
  “不管怎么说,当初她那亵衣实在太过华贵。那些织物是她的也好,不是她的也好,肯定她以前呆的地方不是一般的富贵。‘宰相的家奴三品官’,虽然是伺侯人的,月婵也一直是锦衣玉食了。这大半年来她跟着我过日子,常常粗茶淡饭;这也罢了,谁知这些天又砌屋盖房的,她忙上忙下实在累狠了,便一下子发作了。”
  张牧云对这样的推测笃信不疑,因而当走到月婵身后时,就像做了错事的孩子,底气不足地说道:
  “月婵,让你跟我在这小村子里吃苦,是委屈你了。不管如何你披上这件棉袍,先跟我回家去。躲了风雪,你怎么怪我都好。”
  说罢,张牧云等她反应,却见她似乎充耳不闻,依旧瑟缩着双肩,毫无动静。唉,看来应是十分气苦了。张牧云愈加不安。想了想,他在风雪中大声说道:
  “月婵,不管我怎么不对,但现在这天气却是不要赌气。快裹上棉袍跟我回去,不要冻坏了你。”
  本来不为所动的少女,这时身形却忽然微微一颤。
  捕捉到这情形,张牧云只觉得她一定被冻坏了。霎时间一股热血冲上额头,他再也不顾不上什么彬彬有礼,从后一个虎扑,向前一蹿,口中说道“一定先披上棉袍”,转瞬间一探手便将月婵勾拦在怀里;然后也不管她如何反应挣扎,大力将手中的棉布袍将她紧紧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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