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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他都这么说了,那么沈石与钟青露想必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风险,大不了等明天天一亮,大家一起出去仔细搜寻他们的踪迹就是了。
只是钟青竹面上清冷的神情却似乎并没有怎么松弛下来,她默默地抬起头,看了永业一眼,随后又问了一句,道:“永业师兄,你刚才说的意外,是什么意思?”
永业怔了一下,随即解释道:“钟师妹,是这样的,极北雪原这里虽然冰天雪地看似一片荒芜,但雪原上还是有不少本地特有的妖兽,当然了,之前在经过雪龙山的时候我就跟你们说过,大部分厉害的妖兽都聚集在那一片山脉中,不过雪原之上确实还是有一些的。”
说着,他看了一眼洞口的方向,然后接着道:“所以我说的意外,便是万一沈石与钟青露他们二人在外头风雪中突然遇到了什么厉害的妖兽,这便是有危险了。不过诸位不必担心,我也说了这不过是万一的事,一般来说,以我在这片雪原上生活了多年的经验,这般风雪寒夜里,几乎不可能会有妖兽跑出来的。”
钟青竹听了之后默然无语,孙友与甘泽对望一眼,都知道眼下应该是没什么办法立刻能找到沈石与钟青露了,只得也走了回来,在火堆边坐下。只是有意无意间,他们二人都坐在了永业和尚这一侧,隔着一堆火,这山洞中倒似乎隐隐有了三个男子一边,钟青竹又单独坐一边的形势。
过了片刻,钟青竹缓缓抬起头来,她的目光有些清冷,静静地看了一眼火焰后头的那三个男子,既无喜怒亦无伤悲,仿佛已将所有的感情都埋藏在心底,随后,她轻轻站起了身子,一转身,却是向那洞口走去。
这一个举动登时让其他三个人吃了一惊,同时也都站了起来,永业和尚首先开口,愕然道:“钟师妹,你这是要做什么?”
钟青竹脚步微顿,平静地道:“他们在外头或有危险,我去找他们。”
孙友皱着眉头,在一旁插口道:“青竹,永业师兄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除了寒冷风雪,这样的晚上连妖兽都不会出来的,石头他们应该不会没事的。”
钟青竹默然片刻,道:“妖兽畏寒不会出来,但是还有一种凶物,无视寒暑冷热,说不定便会找到他们。”
永业、甘泽与孙友都是愕然,道:“什么?”
钟青竹淡淡道:“鬼物。”
众人都是一呆,永业往前走了一步,肃容道:“钟师妹,小僧前头已经说过了,这极北雪原上多年来从无鬼物。”
钟青竹看了他一眼,面色如水波般清冷平淡,甚至连她说出来的话语,似乎都带了一丝寒气,哪怕那说话声虽然不大,但是在场的三个男子,却都听得清清楚楚,感觉到了她话里突如其来、甚至是异乎寻常的坚定:
“石头那一天说过,这雪原上有鬼物。”
她冷冷地看着这三个男子,同一时刻,似乎突然洞外的漫天风雪陡然急促,连那寒风之声都变得那般凄厉,远远地从外头传了进来。一股冷风从前方吹过,钟青竹的衣襟微微漂浮,似乎她的整个身影在这个时候都带了几分冷意。然后,她的目光落在永业的脸上,一字一字,缓缓地道,
“我信他,不信你!”
“呼!”的一声,这个越发清冷的女子转过身去,似带起了一阵寒风,让整个洞**里的温度都冷了许多,在迈步之间,火焰便被压了下去,直到她的身影一路走出了洞口。
三个男子在洞**里站着,彼此对望了一眼,脸上表情各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人开口说话,又或是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洞外的风雪,在钟青竹走出洞口的那一瞬间,便蜂拥而至,向她迎面冲来。寒意透骨,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丝冰冷,站在洞口处轻轻拉了拉衣襟。
她的秀发垂在鬓边,她的脸颊有些许的苍白,她柔美的容颜在平静里带着几分微微的惘然,她抬头看了看黑色的夜幕天穹。
那夜色深沉,无边无际如黑暗的大海,而她,仿佛就站在这无边深海的最底处。
风雪之下,仿佛有一种不能呼吸的困倦。
只是她轻轻呼出了一口气,不知是对着这片夜穹还是对着黑暗中的自己,慢慢地露出了一个有些苍白的微笑,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在那一刻有些许的脆弱,有淡淡而极少见的无助,苍白着的脸颊与苍白色的唇,风雪之中,仿佛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在低低念了一句:
“石头……”
然后她默然片刻,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挺起了胸膛,所有的脆弱如潮水般从她脸上消失。她冷冷地看着前方,迈步走去。一步踏入这雪地,一步踩进这积雪,雪花纷飞,风声凄厉,彻骨冰寒暴烈风雪狰狞如凶兽,对着她狠狠露出獠牙,黑暗从四面八方呼啸而至,将她的身影缓缓吞没!
她只身往前走去,撇开了身后那温暖的洞**明亮的火光,走进了那片黑暗之中。
风雪越发狂暴,大片大片的雪雾不知为何都卷裹而起,在她的身后飞舞旋转着,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脚印痕迹。
她在黑暗中越走越远,直到那洞**终于彻底消失在她的身后,黑暗完全淹没了四周,只剩下这苍白的大地。
有那么一刻,钟青竹忽然抬起头,仰望这片黑暗的夜空。
寒风骤然腾起,竟是在她身后猛然分成两片,大片大片的雪雾轰然而起,集聚成两大块白色的雪幕,在她的身子两侧席卷而过。
黑暗瞬间沸腾。
这夜色如恶魔咆哮。
她仰着的脸上,冰冷而没有表情,只是那一双明眸之中,清亮的眼瞳中,突然发生了一阵诡异的摇曳。在那一刻,钟青竹的嘴角竟是扭曲了一下,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痛苦,只是她狠狠地咬住了牙,没有发出一声**。
哪怕这时候只剩她一个人,哪怕在这漫天风雪里无人可见,又哪怕那凄厉的风声早已压过了一切……
她只是,一个人,冷冷地咬着牙,仰望着这冰冷孤寂的天穹。
片刻之后,她的眼瞳霍然变化,闪烁着诡异的竖长蛇瞳在她双眸之中浮现出来,与此同时,在她周身黑气大盛,寒风呼号,她的身子缓缓飘了起来,一步一步,走上黑色的天空。
两片巨大的雪幕,如恐怖的翅膀,在她身后缓缓扇动闭合着,而一道诡异的黑影,也在她的身后缓缓浮现出来。
如盘踞在夜色之中的巨大黑蛇!
她便如同这黑夜里复苏的一只凶兽,迎着漫天风雪,缓缓走去,走向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去寻觅着某个东西。
她的眼睛冰冷而有异光,却始终凝视着前方,似乎只要在那雪夜深处,还有她不肯放弃的希望,哪怕是在这黑夜里,她也要走过去。
黑暗的风雪,卷裹起疯狂的黑影与雪花,带着那被夜色掩盖的神秘黑影,扑进了夜色之中。
第三卷:桑落吟第二百五十章五有
第二百五十章有
永业和尚皱着眉头,往火堆中又放了一根木柴,原本六个人在此休息的山洞,突然间少了三个人,便觉得这洞**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除他以外,还有甘泽与孙友也坐在不远处的火堆旁,默默地看着这团篝火,脸色都是有几分凝重。
过了一会,孙友抬起头往洞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那条通道中一片安静,除了远处洞外隐隐传来的风雪声,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眉头越皱越紧,道:“别说石头和钟青露了,便是青竹也出去了一个多时辰,为何还没回来?”
甘泽微微抬眼,沉吟片刻后先往永业那边望了一下,随后轻声道:“风雪这么大,他们几个人多半是迷失了方向,一时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孙友冷哼了一声,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甘泽坐在一旁目光微微一闪,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从侧面看去,他一双眼眸里的目光却似乎与平常不同,颇有几分意味深长的意思。
永业拍了拍手,抖去木柴留在手上的些许木屑,然后起身在洞**中走了几步,随即道:“二位稍安勿躁,正如小僧前头所说的那样,洞外随时风雪寒夜,但以出去那几位师兄师妹的道行境界,至少扛过去一晚上是不会有问题的,最多也就是感到一些疲惫或是少许内伤而已。等到明日天亮以后,风雪稍缓,我们出去仔细寻觅,自然便会很快找到他们的。”
孙友与甘泽对望一眼,最后也只能各自都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其实已经有些超出他们此来的范围了,特别是孙友,在离山之前孙明阳长老是为他求到了一个在这个队伍中临时头目的位置,本事打算在怀远真人面前展示一番自己除了修炼外的实力,但是今日这一来,孙友自己都知道怕是回去凌霄宗金虹山后,自己在统御同门师兄弟这上头,怕是要令掌教真人失望了。
孙友忽然若有所感,转头向甘泽望去,却发现甘泽已经侧过了身子,同时神态自若,似乎刚才并没有看过来的模样。孙友默然一会,开口对永业道:“永业师兄,之前我们那位钟青竹师妹出去时言辞有些锋利,若有失礼之处,我替她向你道歉。”
永业摇摇头,脸色倒是颇为平和,道:“无妨,小事尔。只是……”他说到此处顿了一下,旁边的甘泽望了过来,道,
“怎么了?”
永业沉吟了一下,道:“我看钟青露和钟青竹两位师妹,年龄相近,又是同宗同门的姐妹,怎地性格居然相差如此之大,也是令人有些惊讶。”
“嗯?”孙友看了过来,道,“师兄何出此言?”
“这几日走下来,感觉贵门诸位都是出类拔萃的英才,聪明智慧令人敬佩。不过在心性上,或许青露师妹应该是相对单纯些了吧。”永业笑了笑,摇摇头,合十道:“不过是一时有感而发,当不得真,是小僧失言了。”
甘泽微笑不语,孙友却是神色变幻,像是由永业这句话想到了什么过去的记忆,默然片刻后,却是叹了口气,喃喃低声自言自语道:
“……这年头,大家都是聪明人啊,哪里还有笨人的?”
雪地中,沈石站住了片刻,随后再次迈出了脚步,向前方继续前行。只是他虽然停留的时间不长,但趴在他背上的钟青露却是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那一刻他的异样。
她的双手轻轻搂住他的脖子,几缕柔顺的秀发被寒风吹起,正飘拂过沈石的脸颊,甚至就连她的呼吸都在他的脸侧近在咫尺,有一缕幽香在这片寒意风雪中幽幽浮动着,弥漫在沈石的周围。
沈石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他只觉得身后的那个身子突然变得沉重了起来,可是哪怕隔着厚厚的衣裳,却似乎仍然可以隐约感觉的那一具年轻身体的美好。他的手搭在钟青露的腿上,突然有一种想要放开手臂的冲动。
就在这时,钟青露凑到他的耳边,吐气如兰,低声问了一句,道:“石头,你怎么了?”
沈石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答她但是呼吸似乎比刚才又略微粗重了些。钟青露敏感地发现了这一点,面上掠过一丝歉疚之色,道:“石头,你是累了吗?”
沈石抬头望向前方,只见白茫茫一片无垠的雪原上,到处都是白色的飘雪,而归路却已是不知在何方。他忽然觉得心中有一阵莫名的迷惘,那一刻心绪都不知为何乱了几分,脑海中像是翻过了千百页的书笺,无数的画面纷至沓来又瞬间远去。
然后他像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句,道:“哦。”
钟青露有些疑惑不解,道:“你‘哦’是什么意思呀?”
沈石背着她迎着风雪,慢慢走着,同时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