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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野外,最好的补偿无外乎抓些野味来打打牙祭了,但是因为有顾相檀,他们一伙人一路都没碰过荤腥,也不敢起这个念头,不过其实从小就是这样,只要少爷和灵佛一道便是样样依着对方来,出格的事儿几乎不用想了,他们也早就习以为常。
此刻也只能拿些干粮糕点的填肚子,吃完便自觉去了林子里巡视,以防野兽靠近。
赵鸢则和顾相檀相挨着而坐,看着面前越烧越旺的火堆,顾相檀道:“等你回了军营,怕是还要劳烦把之前那些庄稼人的事儿同两位副将说说。”
赵鸢问:“你想让他们进军营?”
“你觉得他们能进吗?”神武军向来作风威严强悍,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纪律又格外严明,所立军功更是不甚枚举,不过外人瞧见的风光无限背后自是无比艰辛,哪一个军士不是和侯炳臣一起这么些年出生入死一点一点磨练出来的,就凭着这这些庄稼汉的身手,要想入神武营恐怕是难上加难。
“不过既然他们有心,便让人试试也行,若是进不了神武营,别的军队不也都是用人之时吗?”
顾相檀只是说了句,赵鸢就听出里头的意思了。
察觉赵鸢眸色一动,顾相檀也不相瞒:“他们从东县出来,自是对家乡有所怀恋,如果有机会让他们回去,保卫当地的百姓,想必也算是好事一件。”更重要的是,顾相檀和赵鸢对于三王军中都不甚了解,若是有人能时时给他们传递些消息回来,他们一定能少走许多弯路。不过眼下还不急,至少要先验一验那些人的脾性值不值得倚靠。
赵鸢顿了下,不由惊讶于昨夜那短短时间里顾相檀已是做了这么多思量,并且迅速判断出形势深浅,不止救了人,还寻到了一条于他们最有利的法子,这般才思,如果他不是灵佛,没有那么多教条束缚,该是会有更大的天地能施展抱负吧。
赵鸢道:“我晓得了。”
夜晚寒凉,顾相檀伸出手凑近火堆来回翻着取暖,赵鸢瞧着,便微微侧身,替顾相檀挡住了风口。
顾相檀问:“孟粟的事儿,他答应了吧?”
赵鸢“嗯”了声。
“用的什么法子?”
赵鸢转过头去看他:“若是你呢?”
这是要自己猜?
顾相檀拧起眉想着,手便脱力地落了下去,险些就被面前的火舌舔到了,好在赵鸢眼明手快,一把将那手拉了回来,紧紧握在自己掌中,继而略带责备地看向顾相檀。
顾相檀对他露了个笑容,眉眼弯弯,眼眸澄澈,嘴角的弧度竟有些俏皮,颇有几分讨饶的意思,赵鸢立时就缓了表情,抓着顾相檀的手默默地缩回了自己的袖中,慢慢捂着。
顾相檀说:“我猜不到。”
就他的脑子,赵鸢才不信顾相檀不可能劝不下孟粟。
顾相檀却又追问了一句:“什么法子?”好像一定要赵鸢亲口说似得。
赵鸢沉吟了下:“我把他带去了刑部。”
顾相檀故作惊讶:“严刑拷打吗?孟先生可受不住啊。”
赵鸢捏了捏他的手:“只是让他瞧着。”
赵鸢之前在金谷楼救下孟粟之后,为防仲戌良家大公子的报复,有一段时日便将他安置在了隐蔽处,对此孟粟还是十分感激赵鸢的,只是赵鸢竟开口让他参加今年的科举,孟粟却不想听从。
孟粟当年中举时也曾对未来有过一腔抱负,然而造化弄人,官场黑暗,以至于到头来竟落得如斯下场,现在的他只想着苟且度日,再没有那些春秋大梦,但是赵鸢却破天荒的十分坚持,并亲自来相邀,赵鸢话本就不多,起先几日孟粟还觉能拒绝得了,然而之后赵鸢却将他带去了刑部。
大邺刑部每日来来回回的案子不知几多,就宗政帝和三王互相把控的局面,里头又有多少是冤案错案漏案?赵鸢便带着孟粟隐藏在暗室或隐匿处,听得那些所谓的青天老爷对着那些犯人屈打成招使劲手段,然后一个指印大戳一落,不顾两旁哀嚎痛哭,这案子便被定了性,想申诉,想翻案?行啊,先攒够了银子再说,要不然就等死吧。
瞧着天天被气得脸色发青浑身发抖且想到当年自己被人欺骗前去官府告状却反而遭遇三十大板又身无分文流落街头的事情,孟粟感同身受,赵鸢对他道:“如果我是你,只要没咽了气,只要有一丝希望,就绝不会罢休,无论用什么法子,。”
“于是他便愿意了吗?”
赵鸢点了点头。
顾相檀眯起眼笑:“心战为上,兵战为下……”不费一兵一卒便能让一个人全心全意地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而去,哪怕赵鸢上了战场都一定大有所为,那些个庄稼汉说得没错,“古来男儿皆向往沙场,若是有手有脚却不能为国效力,贪生怕死,与蝼蚁也无甚区别了……”
赵鸢明白顾相檀是在说之前他不乐意自己上军营的事,刚想说些什么,忽又听顾相檀问道:“只是如果我们俩人换一换,你会……愿意吗?”愿意自己上战场吗?
赵鸢一愣,顾相檀却不待他回答便径自打断了,他有些累了,眼皮都沉重下来,微微晃了晃头道:“这次科举薛大人会是监官之一吧,只要有他在,便能让人放心了,孟先生八斗之才,必是不负所托。”
赵鸢看他脸色,伸手一揽让顾相檀靠在了自己的胸前,顾相檀微微一僵,很快便放缓了身子,任赵鸢搂着,慢慢阖上了眼。
“还有高公子……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要想长治久安,这朝中也该换换血了……”
赵鸢听顾相檀悠悠缓缓地说着,嗓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呼吸平稳,没了动静。
赵鸢便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脚边的篝火都烧得愈见小了,他这才若有似无的说了一句。
“如是真换,怎么会愿意……”
话一出口,便被夜风吹了个粉碎。
……
又走了三、四日,两人进了一个村落借宿,苏息和安隐没有功夫,为保万无一失,赵鸢与顾相檀皆是同榻同枕,在此自也这般。
从昨夜起,屋外的雨便没有停过,哗啦啦地如瓢泼倾盆一样,牟飞和苏息从外头转了一圈后回来已是湿了满身,不过却拿了不少瓜果蔬食给顾相檀。
苏息道:“公子,再赶个两天的路大概就能到涧河的河道口了,”涧河是大邺北面的大江支流之一,若是过了涧河,离鹿澧也就不远了,“不过此地的村民说,这儿地处涧河下游,这几年涧河都是早汛,瞧瞧这几日的天气,今年怕也是如此,然而若要渡河,汛期一来一般的小船怕是顶不住风浪,可是这里荒凉偏僻,若无大事,也不会有大船朝这里过的,我们要如何是好?”
顾相檀也是不知,不由朝赵鸢看去,想了想道:“要不等等?”
“涧河河道口繁多,要是这雨下个不停,个把月未必都能过汛。”牟飞说。
赵鸢看了看外面沉暗阴翳的天色:“我们从涧河绕过去。”
“往田萍县走吗?”
“嗯,过罗洞山,再走水路,会快些。”赵鸢吩咐。
牟飞立时应了,转头便出去和毕符准备行路的置备了。
于是在此地休整了一天后,几人又上了路,不过顾相檀左右瞧了瞧,却少了一人。
“牟飞呢?”
“先一步去探路了。”赵鸢回道。
顾相檀虽有些疑惑,但也未多问。
罗洞山不高,对他们当地人来说一天都走几个来回,但是顾相檀的脚力不行,爬了一个时辰便已是气喘吁吁,亵衣都湿了一层。
赵鸢要帮他,顾相檀不愿,觉着这一路得他照料已是有些过分了,赵鸢对顾相檀处处细致到顾相檀都觉得自己是豆腐做的,哪怕餐风露宿,赵鸢仍是坚持凉茶喝不得,冷食吃不得,走个一段路便要停下来休息,即便顾相檀只是坐在马车内。连此刻好容易爬个山,都要赵鸢带着走,难道离了他,自己当真寸步难行吗?顾相檀有些不服气。
然而事实却证明的确如此,就顾相檀那在外谋生的能力,随便来阵大风估计就能把他吹散了,于是待意识到自己真的难以驾驭这座不高不矮的山峦时,顾相檀沮丧地放弃了。
一声不吭地趴在赵鸢的背上,顾相檀把脑袋埋在他的后颈里,好半晌都没什么动静。
赵鸢仍是步履如风,就像几年前他背着去放生礼回来的顾相檀一样,时光似乎并未在两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一般。
顾相檀偎着赵鸢,轻轻地叫了一声:“渊清……”
“嗯?”
赵鸢柔声应道,接着便觉顾相檀的手朝自己领口处探去,摸出他脖颈上的福袋,取下,将里头的护身符和玉簪干花都拿了出来,放进了自己的福袋中,没多时又给他戴了上去。
赵鸢低头一看,就见他胸口的鹿衔梅枝纹样竟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寿”字。
就听顾相檀道:“我们俩的,换一换。”
☆、将军
下了罗洞山;又沿着渡了几条四通八达的小河道;绕过了长长的涧河后;终于到得了田萍县。
田萍是在鹿澧之前;几人见到的最大的一个城镇;虽不至繁华;但该有的商铺一应俱全,还有小集市可进行以物易物的买卖;方便他们做些补给和休整。
赵鸢带着顾相檀一到城中便见到了提前几日离去;又在此地等候的牟飞,牟飞对赵鸢点点头;说道:“属下已是将话带到;少爷放心。”
顾相檀不知他们所言何事;他未问;赵鸢也未提。
过了两条街,马车在一家二层的小酒楼前停了,顾相檀下了车便见里头人流如织,竟坐了十成十满,热闹得很。
他们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都没有人来招呼,正想着要不要换一家时,忽的听见一道清越的女声拔尖了嗓子喝道:“猢狲崽子,皮又痒了是不是?没瞅见客人在门边侯了半天呢?磨磨唧唧地酒席都该上完了,再偷懒,仔细我撕了你的皮!”
话才落,一溜尘烟便自厨房一角窜了出来,一个小厮“嗖”得到了顾相檀和赵鸢面前,紧随在其后的便是一只脸大的铁锅,重重砸在小厮脚边,又咕噜噜地滚出了一路才堪堪停下。
小厮抹了把头上的汗,嘟囔了一句,又像变脸似的扬起谄笑道:“两位客官快往里请,往里请啊……”
苏息听得这小厮小声骂得是一句“母老虎”,不由噗嗤笑了出来,又立马闭紧了嘴,不能给自家公子丢脸。
小厮也不在意,领着一行人往楼上走,边走边道:“嘿嘿,那是我们老板娘,脾性可大着哪,难伺候。几位客官是外县来的吧,”又瞥到赵鸢和顾相檀的衣着,忙换了称呼,“小公子们别看我们田萍地小,好玩的地方可多啦,而且比泸州那儿吃得好些,海鲜最美,公子可要好好走走逛逛啊。”
“泸州那儿吃得不好吗?”坐下后,顾相檀问。
小厮殷勤地给擦着桌子:“没有不好,没有不好,就算以前不好,现在也好的多的多了,只是采买办货都还需靠我们这儿进,说句老实话,如果泸州关不好,哪儿来我们的好呀,这个百姓们眼睛可都是雪亮的。”
小厮说罢,又要热情地给他们推荐海味,却全被毕符给挡了,说两位少爷不吃荤,只吃素。
小厮不乐意了,小声地埋怨这些人瞧着光鲜亮丽的,咋这么抠门呢,为了省银子,都寻出这个借口了。
苏息竖起眉毛,才要拍桌子骂他,楼下的老板娘先一步吼道:“猢狲崽子你又在磨叽,别想着盘剥银子中饱私囊,被我晓得了,看怎么收拾你。”
那小厮立马消停了,乖乖地听着赵鸢点了菜,又上了菜,然后脚底抹油闪没影儿了。
从头到尾,顾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