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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行至怀抱老妪,嚎啕大哭的妇人面前,止住脚步,十余人步伐一致,为首的白眉僧人止步,最后的行脚僧人竟然同时停下脚步。
“阿弥陀佛。施主莫慌,且让贫僧看上一看。”白眉僧人蹲在老妪身前,伸手把住对方的手腕。
妇人满面泪痕,惊疑不定,但看到是僧人,颇有期望之色,忙道:“母亲患有恶疾,已经拖延逾月,奈何家徒四壁,无钱寻医,今日母亲忽然病倒,只怕时日无多”
说到这,她仰天悲泣:“苍天呐,我一家老小,终其一生,不曾为恶,且常有为善之举,为何落得如此下场!”
妇人仰天痛哭,路人见之,无不动容。有人叹息,有人忿恨,有人哀愁,神色不一而足,驻足观望者甚多。
“施主莫慌。”白眉僧人再度温声劝慰,手松开老妪的手腕,眉目更显慈祥和蔼,“施主再看,令堂如何?”
此时,老妪竟然悠悠醒来,且一睁开双目,就站了起来,精神抖擞,莫说不似患病之人,简直已有龙马精神。
妇人连忙问:“母亲,你感觉如何?”
老妪道:“好似病痛已然尽消,完全没了疼痛之感,还觉得精神很好,能下地干活!”
妇人喜极而泣,连忙讲明缘由,两人遂面朝白眉僧人拜下,千恩万谢。
白眉僧人将两人扶起,道一声阿弥陀佛,神色庄重而圣洁:“救苦救难,我辈本分,施主切莫行此大礼。”
道旁行人眼见这一幕,无不钦佩僧人的手段,也被僧人博爱仁慈的心胸所震动,有人甚至大声叫好,为这些素未谋面的僧人喝彩。
与老妪和妇人作别,白眉僧人带着队伍走进凤翔府城,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最终来到节度使府。
节度使府前,早已有人等候,而且是李昌言的儿子,李麒林。当他看到这队布衣袈裟的僧人时,连忙迎下石阶,躬身行礼,“军帅等候诸位大师已经多时,请随我来。”
白眉僧人双手合十,跟着对方进府,经过无数回廊小径,最终走进一座清净的别院内,凤翔节度使李昌言闻声出来相迎,亲自将僧人迎进屋子。
白眉僧人独自进屋,余者都在院中,分成两排站立,目不斜视,却自有一股强大的气息散出。明处暗处的岗哨见了,从对方身上感受到莫大的压力,几乎呼吸都不平顺,都暗暗心惊,这里面也无法练气中段的高手,但面对这些僧人,一个个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屋中,丫鬟奉上茶水糕点,躬身退下,李昌言态度亲切,十分礼敬,寒暄了半响,直奔主题:“大师带来多少人?”
白眉僧人道:“贫僧此来,带僧众一百零八。”
李昌言微怔,眼中掠过一抹失望失色:“一百零八?”
白眉僧人不急不缓道:“贫僧带着一百零八人,足以在万军之中,纵横捭阖。”
李昌言悚然动容:“当真?”
白眉僧人低眉敛目:“出家人不打诳语。”
李昌言顿时振奋:“好!那这回就有劳大师了!此事若成,释门便是凤翔国教!”
白眉僧人不动声色:“一镇之地,何以谈国教?”
半响后,白眉僧人和众人离开别院,李昌言安排了人手,带他们去歇息,自己还坐在屋中沉思。
半响,李麒林来到李昌言面前,低声询问道:“父亲,这些僧人当真有用?”
李昌言笑意深邃:“有没有用,你不是已经见过了?”
李麒林默然,见到这群僧人,他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可他自身就已经是练气中段的修为。
李麒林试探着道:“父亲,这些僧人虽然修为不错,但我们要挟持陛下,有凤翔军足矣,何必要用这些外来人?”
李昌言淡淡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气道:“鼠目寸光。你只看到了眼前,却看不到将来。为父挟天子以令诸侯,固然权势无双,但要让人心畏服,百姓真心拥戴,将士忠心耿耿,真的只凭挟持天子就可以?”
李麒林一怔,不明所以。
李昌言继续道:“当然不能。天下大乱,这是大争之世,本帅要问鼎中原,一统天下,岂能只凭挟持天子?本帅要的,是人心归顺,将士效死!惟其如此,方有可能一统天下。而要迅速做到这点,就得借助释门的力量。释门是什么?是控制人心的手段!”
顿了顿,李昌言冷哼一声,自顾自道:“释门教义,无非两点,其一,导人向善,其二,敬畏佛陀。君王统御天下,人主治理地方,最看重的是什么?无非两点,其一,秩序井然,其二,效忠君上。”
“如今的天下,人心丧乱,盗贼横生,乱兵四起,这岂是人主希望看到的?只有辖地稳定,没有祸端,人主的统治才稳固,才能汇聚人力物力,为人主所用。”
“我得到释门相助,让寺院广布辖境,让僧人广传教义,就能让百姓向善。释门讲究忍受今生之苦,以求来世之福。这话谁信?但这正是人主需要的,释门之所以有如此教义,也是他们聪明的地方。”
“让百姓甘愿受苦,那么我苛捐杂税,百姓就不会反抗,而我得到了更多赋税,战时能用作军资,太平时就能自在享乐,岂不美哉?让百姓向善,他们就不会成为盗贼乱兵,去生乱杀人,这样天下秩序就稳定了。”
“百姓皈依释门,就会敬畏佛陀,他们日日拜佛,拜的是佛吗?佛在何处?真正明白释门教义的人,就会知道,一念为善即是佛,一念顿悟即是佛,人人都可以是佛。佛门讲究众生平等,既然众生平等,佛祖跟百姓平等,他们为何要百姓去跪拜他们?”
“说到底,众生拜的,不是佛,而是力量,是权力!试想,一旦让百姓信了佛,敬畏佛陀,那么本帅再让释门,宣称我就是佛陀转世,那么谁不为我死战?我要打那里,他们就会去打哪里。谁来打我,他们都会奋起护卫!这,就是我要的,百姓效忠于我!”
说到这里,李昌言看着李麒林,“你明白了?”
李麒林浑身冷汗直冒:“儿子明白了,父亲是在利用释门。”
李昌言轻笑一声,“不,你不明白。”
一座清幽小院中,众僧人各在房间,各自打坐。
正屋中,白眉僧人却在饮茶,在他身前,站着一名年轻僧人,正在向他请教:“师父,释门要大出天下,广播教义,广建寺院,靠的是给百姓恩惠,让百姓真心信奉,此番为何要帮那李昌言?”
白眉僧人缓缓放下茶碗,看着年轻僧人,那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他缓缓问道:“你认为,释门要大兴,要广建寺院,要广传教义,靠的是帮助百姓,让百姓信奉?”
年轻僧人怔了怔:“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白眉僧人道。
“那靠什么?”
“是君王扶持,是靠统治天下的人,给予我们广建寺院的财物,给予我们广传教义的资格!”
年轻僧人不明所以,显得极为意外。
白眉僧人叹息一声,缓缓道:“你要记住,这个天下只有一个主人,他控制着天下的一切,这个人就是皇帝,是权力的掌权者,是苍生的统治者。无论是释门,还是道门,要广建寺院,首先要得到君王同意。若是君王不认可你,你的教义再好,他也能借着各种名义,让你灰飞烟灭。”
“若是君王认可你,随便一道圣旨,天下就会多出无数寺院。自释门东传,几次大兴,无论是大建寺院,还是广收弟子,都是因为君王支持。而一旦君王抑佛、灭佛,那释门就遭殃了。”
年轻僧人惊疑道:“释门难道不是出世之人,为何还有这么多利益争斗?”
白眉僧人哂笑道:“天下哪有出世之人?释门真要是出世的门派,世人如何会知道释门的存在?这岂不矛盾?说到底,释门是要在世俗发扬光大,生在世俗,死在世俗,哪有什么出世之说。”
年轻僧人想了想,道:“所以这回师父才会帮助李昌言?”
白眉道人道:“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释门对君王有用,君王自然就会扶持,释门一旦对社稷有害,英明的君王就会抑制。”
年轻僧人愕然道:“那我们岂不成了他人的工具?”
白眉僧人道:“李昌言难道不是我们广传教义,兴盛释门的工具?到时候天下释门大兴,力量大到一定程度,这个天下,到底是君王做主,还是释门做主,可不一定。”
年轻僧人若有所悟:“所以我们是在利用李昌言?”
白眉僧人道:“互相利用而已。”
年轻僧人不忿道:“我们释门,怎能被人利用?”
白眉僧人肃然道:“你记住,天下任何门派,任何教义,只有掌权者认为他能存在,对自己有用,他才会存在,否则他就不会存在。即便存在,也会惹得掌权者不高兴,随便一个邪门魔教的帽子扣下,就能把你灭了!释门要大兴,就得对掌权者有用,否则,就没有生存的土壤!”
年轻僧人愕然,不知该如何言语,他显得有些害怕,身体情不自禁颤抖起来。
白眉僧人见他这番模样,叹息一声:“你要明白,芸芸众生,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利用别人的,一种是被人利用的人。不同的是,有的人兼而有之,那么就能成就一番事业。而很多愚蠢的百姓,只能是单纯被利用的人。”
“他们或者有所求,或者有所畏,这便信了教义,拿自己的血汗钱,去供养释门,就成了被释门利用的人。他们奢望释门护佑,赐给他们钱财福禄和安心。掌权者越是无道,百姓遭受的苦难越多,他们就会越求释门护佑。”
“而有了释门这个精神寄托,百姓就不会作乱,掌权者才能高枕无忧!但实际上,释门若是真的如此有能耐,岂不早就霸占天下了,眼下怎会是这番局面?但你同样要明白,释门要大兴,就得靠这些无知的人,来供养我们!”
雁门军大营。
李克用目光炯炯的盯着慧明:“所以,释门已经派人去了凤翔,打着要帮李昌言的幌子,实则是为了”
他感到匪夷所思,说到这里,竟然停住,一时无法说出后面的话。
慧明则平静道:“不错,正是为了杀安王!”
李克用思绪杂乱,一时理不清楚:“安王坐镇长安,有十万平卢军在侧,怎会去凤翔?”
慧明淡淡道:“陛下有难,他岂能不去?若是仅仅只有凤翔,安王还可只派部分部曲去,但有释门从中作梗,仅有部分大军已是不够。而安王又不得不留一部分大军驻守长安,所以最后他自己也必须去。”
李克用想了想,很快就想明白了,但他仍是有些担忧:“安王修为高绝,前些时日,更是晋升真人境他练气九层的时候,就能杀真人境,现在晋升灵池真人,谁能奈何得了他?”
慧明目不斜视道:“一个人奈何不了,一百个人如何?一百个人奈何不了,倾释门之力如何?”
李克用听到后面已是震惊不已:“倾释门之力?”
慧明不动声色道:“除了已经抵达凤翔的人,觉晓寺等北方十八大寺,西域金光寺等三十六寺,已经集结金刚境数十人,携释门六道轮回大阵,并八百僧兵团,正在赶往凤翔!我释门遍布天下,底蕴深厚,所有高手倾巢而出,最强手段一并出世,军帅说,能不能杀得了一个李晔?”
话说到最后,慧明虽然依然神色平静,但语调之中,已有铿锵之气,与无上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