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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有了韦江南的佐证,黄梨乡的案子就是铁案,韦保衡注定了要遭殃,那么他贪污受贿的证据一旦公之于众,那会直接被朝廷查办,饶是李漼再偏袒他,也无法容忍他如此巨大的污点!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韦保衡不停摇头,失魂落魄。
“明公”
韦保衡猛地一下站起身,神色呆滞,双目无神的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住,噗的一下喷出一大口鲜血!
“完了完了全完了!”韦保衡失神呢喃,猛地,他跳起来,指着门外,大吼一声:“韦江南!你为何要这么做!”
一句话吼完,他再度连吐三口鲜血,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一下子坐倒在地,面无人色。
半响,他突然朝着天空嘶吼:“是谁!到底是谁要害我!是谁?!”
长安府,李晔望着跪在堂中的韦江南,微微皱眉。
长安府尹许少牧,正坐在大堂北面,亲自开堂审理此案,手里在翻看那本账册。他一页一页翻过去,眉头皱得越来越深。到了后来,终于是忍不住了,许少牧眉开眼笑。
咳嗽两声,收敛神色,许少牧将账册递给李晔:“少尹,你也看看。这韦保衡简直胆大包天,贪赃枉法无所不为,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简直是骇人听闻!”
李晔翻看账册的时候,许少牧看向瑟瑟发抖的韦江南,声音充满威严:“韦江南,你刚才所说的事,可是句句属实?”
“都是实话,绝无虚言!韦保衡派我带了很多高手去黄梨乡,就是为了勾结河匪,抢劫码头仓库里的秋赋,好引得李少尹来查,再对李少尹动手!这都是他设计好的!”韦江南连忙回答。
“让他画押!”许少牧一摆手。
李晔合上账册,看着韦江南规规矩矩画押,心里已经明白,韦保衡再手眼通天,这回也栽定了!
他心里的感觉更加奇怪了。
到底是谁在帮他?
这天下之大,还有谁会帮他?
而且能力如此之大?
“退堂!本公要立即入宫面圣!”许少牧咧了咧嘴,表情十分扭曲,看得出来,他非常想笑,但是要辛苦忍着,所以龇牙咧嘴,好不有趣。
本来,黄梨乡的案子,被大理寺接过去之后,事情就黄了,眼看诸多努力付之东流不说,还有可能被大理寺倒打一耙,许少牧等人,都是十分难受。
孰料,忽然之间,韦江南就来自首!
不仅自首,还带来了足以让韦保衡束手就擒的贪污罪证!
这个惊喜,未免太大,来的未免太过突然!
让人措手不及,只想仰天大笑!
杜少牧离开大堂之前,抬头看了看天,心想: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天上果真会掉馅饼?
李晔走上来,对许少牧道:“府尹进宫,还需和王公、路公一起。”
许少牧虽然官品不小,有进宫面圣的资格,但比起三位宰相,还是人微言轻了,只有加上王铎路岩一起禀报此案,才能让李漼也无法再偏袒韦保衡!
“少尹所言甚是!”许少牧点点头,他刚才高兴过头了,还好李晔提醒。
见李晔神色虽然庄重,但并没有什么格外的震惊、狂喜之色,许少牧忽然心头一动。
韦江南为什么会来投案?
这当然不是许少牧安排的,他也知道,不是路岩、王铎安排的。
难道是李晔安排的?
极有可能!
除了李晔,还能有谁?
如果不是李晔,他此时为何如此镇定?
许少牧立即对李晔充满敬畏之情,他拉着李晔的手,不无激动道:“少尹的手段,本官算是见识了,实在是厉害得紧!此番能扳倒韦保衡,少尹绝对是首功!此事若成,不仅长安城,整个大唐天下,都会传颂少尹的美名!”
第一百零九章 是你踢我?
锦绣阁。
柳三娘望着负手站在窗前,向长安城眺望的青袍男子,不知不觉间有些走神。
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凝望对方。
上一次还是什么时候,在几年前?
那个时候,眼前的灰发男子,还是万人之上的权臣,是整个大唐最为耀眼的星辰,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他哪怕只是静静站着,都光芒万丈,威严让人无法直视。
但是眼前的中年男子,已经没有了昔日摄人心魄的锐气与霸气,他站在窗前,却让柳三娘感觉远在天边,他就像一阵风,没有任何气息,他就像天际的流云,平静自然。
还有那张脸以前,他有一张让妙龄女子哪怕只是瞥一眼,都会禁不住心跳加速的脸,挑不出半点瑕疵,而现在,他这张脸普通到,没有人会有看第二眼的兴致。
他的脸变了,气质也变了,几乎跟以前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
但柳三娘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他早已根植在她的灵魂里,无论怎么变,在她眼中,他始终是他。
柳三娘只是没想到,她此生还能再见到他,还有服侍他的机会——这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活人怎么可能再见到死人呢?
柳三娘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在青袍男子转头过来的时候,她像往常那样笑道:“殿下,到了用饭的时辰了,我去准备。”
“不必了,坐吧。”青袍男子重新在小案前坐下,忽然微微皱眉,紧接着便咳嗽起来,他掏出手帕捂着嘴,终是止住了咳嗽,只是手帕放下来的时候,上面已有一滩猩红刺眼的血。
“殿下!”柳三娘大惊失色,连忙冲过来扶住青袍男子,眼中尽是惊恐不解之色。
她跟他相识多年,还从未见过对方吐血的模样,在那件事之前,她也一直认为,这天下没有什么能够伤得了他。
“无妨。”青袍男子摆了摆手,笑容淡然,“在黄梨乡出了几次手打伤韦江南那回,顺势也在他体内种下了禁制,要维持这禁制的确有不小消耗。”
青袍男子看了花容失色的柳三娘一眼,“还有,日后不必叫我殿下。”
柳三娘到底不是年轻女子了,她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咬着下唇点了点头,也识趣的没有多问。
青袍男子靠在扶背上,长舒一口气,脸色好转了几分:“三娘,恐怕我得在你这呆些时日了,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殿下先生说哪里话,三娘求之不得。”柳三娘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能够服侍眼前这个人,是她这辈子最开心最期待的事。
这个昔日全大唐最耀眼的人,以前跟谁多见一次面,都是对别人的恩赐,会让人激动不已,而现在,他竟然开始担心给别人惹麻烦了。
“世道在变,人心在变,连我自个儿都变了。唯独三娘一直没变,真好。”青袍男子笑了笑,渐渐闭上双眼,“我累了,需要休息一会儿,接下来,还不知会不会有恶战等着我。”
“先生尽管休息,三娘会一直陪在先生身边。”
“好。”
含元殿。
哗啦一声,李漼将御案上的奏折全部掀翻。
他整个人愤怒到了极点,他狠狠盯着跪在殿中的韦保衡,咬牙切齿:“朕的宰相,竟然是这天下最大的贪官,收受贿赂超过百万贯!朕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的心中,还有朕吗?!”
韦保衡五体投地趴在地上,浑身发抖,闻言连忙大呼冤枉。
一旁的王铎和路岩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前者拱手对李漼道:“启奏陛下,韦保衡贪赃枉法之罪,已是证据确凿,现在只需着人搜查韦保衡府邸,必能搜出赃款!”
路岩紧随其后,附和道:“人赃并获,其罪难逃,望陛下明察!”
许少牧也连忙道:“望陛下明察!”
李漼脸上阵青阵白,恨得牙痒难耐,恨不得一口吞了韦保衡。
作为皇帝,李漼即便是再昏庸,也知道韦保衡手脚不干净。但这在李漼看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给朕办差,朕自然不能亏了你。但是贪污归贪污,李漼真正生气的,是韦保衡贪污的数额,实在是太过巨大。
百万贯李漼作为皇帝,他的内库都没有这么多钱!
也就是说,抛却李漼大唐之主这个身份不说,抛却国库不论,就私人而言,韦保衡比李漼还富裕!
这让李漼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你给我办差,我给你赏赐,完了发现你竟然比我还有钱,这真是没有天理。
“韦保衡!”李漼咬牙切齿,已经陷入暴走的边缘,“朕恨透了你,恨不得啖尔肉寝尔皮!亏得朕对你如此信任,平日里百般维护,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朕要诛你九族!”
李漼不介意韦保衡贪污受贿,但前提是韦保衡对他的忠心,得没有任何水分。但现在看来,韦保衡对他根本没有忠心可言!
李漼感觉自己被欺骗了,被他最信任的宠臣欺骗了,可想而知他有多么痛苦。
不仅痛苦,还丢脸。
天下人知道韦保衡的行为后,也只会把李漼当作笑话来看,瞧,你多蠢,养了一条白眼狼。
与之相比,韦江南算计李晔,就显得不算什么了。
“查!现在就去查!查他的府邸,给朕翻个底朝天!”李漼狠狠一甩衣袖,“王铎、路岩,你俩亲自带人去!带长安府的人去!让李晔也去!给朕狠狠的查!”
韦保衡听到这些,吓得肝胆欲裂。
李漼明知王铎、李晔跟他不对付,还让他们去查他的府邸,这是完全抛弃了他,不打算给他活路的意思!
绝情!
李漼这是要弄死他!
韦保衡绝望的意识到这点,整个人都吓傻了,他哀嚎一声,不停以头抢地:磕得砰砰直响,“陛下!冤枉,冤枉啊!这是他们要陷害臣!臣对陛下赤胆忠心,陛下要为臣做主”
“来人!”李漼眸中杀气毕现,“他再敢出声,给朕先拔了他的舌头!”
韦保衡浑身一僵,手脚冰冷,大殿内外,数道强横的气息,遥遥锁定了他,只要他敢有任何异动,就会立即出手。
皇宫大内,有顶尖高手。
韦保衡空有一身修为,此刻却一点作用都没有!
李漼将那本账本丢给王铎:“一条一条的查!”
“臣,领命!”众人一起拜下,互相看了看,都觉得无比畅快。
为免韦保衡得到风声,转移证据,李晔早早带着长安府的人,乔转打扮一番,来到韦保衡府邸附近的街道潜伏,遥遥监视,只等接到宫中的旨意,就在第一时间带人冲进去。
为了确保行动顺利,长安府倾巢而出,王铎、路岩府上的顶尖高手,也在相继在暗中就位,确保不会出什么岔子。
整座韦府,已经被包围的严严实实,人来人往的街道看似平静,实则已经暗流汹涌。
做贩夫走卒装扮的李晔,闲来无事,就坐在街边嗑瓜子,顺便观望街上的各色美人,倒也怡然自得。
“好狗不挡道,滚远点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宰相府门前大街,也是你能呆的地方?”
李晔正兴致勃勃欣赏风景,忽然就被人一脚踹在肩膀上,其实他早就发现对方了,只是顾及贩夫走卒的身份没有动而已。
李晔站起身,就看到身旁涌过来一大群人,都是仆役打手装扮,气势汹汹。当先一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手持一柄折扇,鼻孔朝天,嚣张得不得了。
李晔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抱着大局为重的心情,决定走远一点。
“拦住他!”公子哥却又是一挥手,他的随从立即冲上前,将李晔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