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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皇宫之中。
张秋臣看起来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多岁，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像是垮掉了一样。
原本的黑发黑须，在短短的几天之中，就变得夹杂花白，连腰都佝偻了起来。
永平皇帝的死，对他打击很大。
这几天他都反复再想，是不是自己把永平皇帝逼的太狠了。
永平皇帝临死的时候，是不是十分痛恨他？
这让身为托孤之臣，又是从小把永平皇帝照看长大的张秋臣十分伤感。
甚至让他有时候变得十分迷惘，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对是错。
自己把永平皇帝逼入深宫，交出权力。
这在他以前看来是没错的，圣天子本来就要垂拱而治，把一切事情都交给臣下处理这才是正理。
然而，现在永平皇帝自暴自弃的放纵酒色而死。
这让他痛心疾首！
另一方面，他要维护永平皇帝的权位，不能让人威胁。
所以他要打压殷胜之，这几年做的最多的就是这样。
然而现在永平皇帝死了！
他做的一切，彷佛都是无用之功！
这让张秋臣的心中满是迷惘，似乎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能够正儿八经的做成什么事情。
也让他的腰更弯了几分！
然而，随着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响起，张秋臣倏然惊醒，腰也笔挺了起来，眼中再次泛出锐利的光芒。
姜桂之性，老而弥坚。
宦海沉浮，秉持国柄数十年。张秋臣心志早已经坚硬如铁，在人前，尤其是对手面前，绝不会有半点失态！
随着脚步声，一个锦帽貂裆的太监急匆匆的走过来，正是宫中的内廷监。
而他们两个人几乎就代表了皇宫大内，和朝廷中枢的意志。
“平章大人，到底立谁为帝，您可要拿个主意啊！国不可一日无主……”
内廷监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一副惶恐无主的神色。
内廷监主掌整个皇宫大内，权势不小。在皇权高涨的年代之中，甚至能够和宰相抗衡。
然而此时，天子暴崩，无有子蓄……话又说回来了，在大齐如今这般风雨飘摇的情况之下，永平皇帝就算是有儿子，也不过几岁小孩儿，又哪里能够坐稳朝堂？
而永平皇帝没有留下皇子，这就更糟糕了。各路牛鬼蛇神，龙子凤孙们都跑了出来，觊觎着至尊宝座。
而更多野心家们，在此时也生出了各种想法。
就比如北镇的陈孙晓不仅偷偷摸摸的给张秋臣写了信，而且还给内廷监也写了。
信中说的虽然不少，但是核心意思却是，这位北镇总督也慌神了。
他各种小动作跳的正欢，怎么也都没有想到永平皇帝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暴毙。
死了也就死了吧，连皇子也都没有留下。
一般来说，确定皇位继承人遵循的是立嫡以长，无嫡以亲的原则。
如今永平皇帝突然暴毙，又没有皇子，而又因为战乱变故，罗巴列强和东倭都威胁，攻入过神都，天子西狩。
在这等战乱之中，龙子凤孙不知道死了多少。
如今，殇武帝这一脉，却已经没有和永平皇帝血缘足够近的了。
这也罢了，如果换个时候，最能找出一个宗室，足以继承皇位。
但是问题是，现在有一个实力名望都非常高的殷胜之！
在已经没有非常亲近的近支宗室的情况下，殷胜之就变得非常显眼，已经是大多人眼中能够继承皇位的人选。
而这恰恰不是陈孙晓所能接受的，而他给张秋臣和内廷监的信中，都是威胁利诱，陈以祸福……
就是写信恐吓他们，殷胜之如果当了皇帝，肯定没有他们好果子吃！
尤其是张秋臣，这两年处处和殷胜之作对。和北镇合作，压制殷胜之。
可想而知，殷胜之如果上位，张秋臣的结果怕是不怎么妙。
看着张秋臣不怎么说话，这内廷监小心翼翼的道：“平章大人，要不然咱们立个小皇帝，总是听话一些……”
“糊涂！”
话没有说完，张秋臣已经不客气的打断了他：“国事不宁，民赖长君。这个时候，立个幼子为帝，怕是咱俩都要被口水给淹没了！”
内廷监有些不以为然，心中暗道，这些读书人就是这样，当婊子还想立牌坊。
既想擅权，又不想有坏名声。这怎么可能？
第十二章 遗诏
笑骂任汝，富贵我为之！这才是。
看内廷监有些不以为然，张秋臣叹道：“口水也就罢了，只是怕立个幼君，你我人头不保，而且整个大齐都要陷入战乱之中了！”
“啊？这么严重？”
张秋臣微微叹息，这些死太监不学无术，不过却掌着大权，还是得要合作。
只能掰开揉碎了解释：“你立个幼君，殷胜之他能够满意？说不得就要举兵向阙……”
“啊，他敢造反？”内廷监像是被人踩上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
“造反？”张秋臣冷笑一声：“天下人心现在都向着他，都以为他当了皇帝，才能让大齐富强。
到时候，他只要说，先帝死的可疑，是你我杀的，为的就是立个小皇帝好操纵。
到时候众叛亲离，你我就是死无丧身之地的下场……”
说着，张秋臣自己都叹口气。平心而论，如果不是忠于永平皇帝的话，他都觉着殷胜之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而且，更重要的是，现在永平皇帝死了，没有子嗣。
那么他的坚持，就已经变得可笑。
现在张秋臣已经没有效忠永平皇帝的必要了，然而他要效忠的还有这个大齐！
内廷监心下先就怯了，却道：“北镇说过要支持咱们的，若是让圣帅当了皇帝，他也没有好日子过！”
张秋臣森森然道：“你以为北镇打得过西南么？北镇的胜仗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难道你我也不知道么？
再说，陈明川那里是他的岳父，杨铸虎又是唯陈明川马首是瞻的。
他们三镇的力量，我们加上北镇，能够抵抗得了？
更不要说，民心向背的问题了。
信不信，这仗一打，就不知道有多少人打算把咱们给卖到殷胜之那里去，求个富贵？”
这还真可能！
不，是一定会有人这么做的！
永平皇帝一死，宗室之中本就没有太过权威合法的继承人。
而如此一来，殷胜之这么一个身负天下之望的人，那就是大齐上下所有人心目中最好的皇帝人选。
而不选择殷胜之，那就是违背民心，那就是倒行逆施……
只要殷胜之大旗一举，不论是为了天下大义也好，还是为了荣华富贵也罢，总之所有人都要依附过去，讨伐他们这两个乱臣贼子了！
所以说，人心这个东西，很多时候一钱不值。但是在很多时候，却是最为强大的力量。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那就只好立圣帅了……”内廷监多少有些心有不甘，说道。
“卢振华前日来见过我，向我表达了圣帅的态度……”
话没有说完，内廷监已经是喜形于色。
他不甘心是没有好处，而卢振华既然来了，那么肯定是已经许诺下好处了！
当下，双方计议定了，立刻开始动手。
他们两个人当然没有权力立下皇帝。
但是，他们两个人掌握宫禁和朝堂。
以永平皇帝的名义立下遗诏，盖上玉玺，然后再以宰相的名义发布天下。
这就是完全合法的程序，这也正是他们两个如今所在的身份的重要性！
而当永平皇帝的“遗诏”发布天下，遗命以殷胜之为皇太弟，登基大宝，原本汹汹的人心顿时平静下来。
这让内廷监为之心惊，幸亏听了张秋臣的劝告，否则现在当真要众叛亲离了。
谁也不曾想到，殷胜之的声望居然如此之高！
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几乎这遗诏刚刚发布，第二天，张秋臣和内廷监就已经得到消息。
皇太弟殷胜之已经率领人马，来到了神都之外。
怎么可能？除非殷胜之带着少量人马坐飞艇过来，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快的。
而消息却是，殷胜之率领两万精锐大军，抵达了神都城外。
这让张秋臣和内廷监两个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是暗骇。
西南距离神都如此远，就算是再快，也不可能这么快速到达。
除非殷胜之在得到永平皇帝的死讯之后，一点都没有耽搁，立刻出发，然后从海路到津口上岸。
如此，在经过几百里的急行军，就能够到达神都城下了！
“幸亏听了张秋臣的，要不然，这位圣帅带兵而来，城中人心惶惶，没有战意。我等脑袋估计就要挂上城墙了……”
细雨下个不住，殷胜之站在高坡上，远远眺望向神都方向。
他距离神都还有五六十里，原本是看不到神都的。
但是他能够感觉到神都龙气的欢欣鼓舞，在失去了旧主人之后，正在热烈欢迎他这个新主人的到来。
这里是神都城外的东大营所在，距离神都还有几十里，原本驻扎着八千禁军。
但是，还没有等看到殷胜之的旗帜，整个东大营的官兵们就反正了，充满欢喜的迎接着殷胜之这个即将成为新帝的大军到来，
永平皇帝的遗诏昨天就已经发布了，而东大营的将领自然早早的已经知道。
他又如何敢作死，阻拦新帝的大军？不怕日后清算起来抄家灭族么？
事实上，就算是并没有所谓的“遗诏”。
东大营的将领，也不敢阻拦殷胜之，也有着大概率直接投降的。
原因无他，不说人心向背这些问题了。单单说，东大营这八千，就没有打过仗的所谓禁军，如何是殷胜之麾下虎狼之师的对手？
这点自知之明，这位东大营将领还是知道的。
而事实上，这个时候，守卫神都的东西南北四大营的将领已经尽数聚集在了东大营之中，向着殷胜之表示了效忠。
而这一切，除了殷胜之的兵威声势之外，也亏得秘山阁这里的工作做的很不错，收买拉拢了这些实权将领。
此刻，神都已经在望，就好像已经脱光了衣服，放开了胸怀的少女，只等殷胜之的进入了。
而殷胜之却站在此处，眺望神都。
“殿下，神都已然在望，我等何不入神都？却在此徘徊？”
此时的殷胜之已经是皇太弟，大齐正统的接班人，如今已经可以称为陛下了。
如今何不早日进城占据皇位？
第十三章 大局已定
几个新投诚的禁军将领，心热从龙之功，比其他人更起劲的劝着殷胜之尽快进入神都，坐上宝座。
殷胜之当然知道这些人的心态，微微一笑，道：“不急，再等等……卿等之功，朕……我自记在心中。”
“还等什么？”这些人当然不敢问出口，然而心中却都低谷不定。
卢振华轻轻开口，笑道：“殿下是在等神都之中派人出迎！”
“哦！”诸人表示这才明白。
至于是一早就明白，还是早就明白，那就不好说了！
事实上，殷胜之从西南紧急出兵，一路海路直达津口，然后冒着暴风大雨，就是要急着赶到神都城中，就是要掌控局面。
但是就在殷胜之得到了，朝廷发布了永平皇帝的“遗诏”之后，却反而慢了下来，呆在这东大营不动了。
这当然不是怕神都之中有人布下陷阱，而是矜持作态。
大局未定的时候，自然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