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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敬宣便起身出来瞅人不防去了,至门外,命小厮杏奴:“先家去罢,我到城外就来。”说毕,已跨马直出北门,桥上等候楚敬连没顿饭时工夫,只见楚敬连骑着一匹大马,远远的赶了来,张着嘴,瞪着眼,头似拨浪鼓一般不住往左右乱瞧,及至从柳敬宣马前过去,只顾望远处瞧,不曾留心近处,反踩过去了柳敬宣又是笑,又是恨,便也撒马随后赶来楚敬连往前看时,渐渐人烟稀少,便又圈马回来再找,不想一回头见了柳敬宣,如获奇珍,忙笑道:“我说你是个再不失信的。”柳敬宣笑道:“快往前走,仔细人看见跟了来,就不便了。”说着,先就撒马前去,楚敬连也紧紧的跟来
柳敬宣见前面人迹已稀,且有一带苇塘,便下马,将马拴在树上,向楚敬连笑道:“你下来,咱们先设个誓,日后要变了心,告诉人去的,便应了誓。”楚敬连笑道:“这话有理。”连忙下了马,也拴在树上,便跪下说道:“我要日久变心,告诉人去的,天诛地灭!“一语未了,只听“Г“的一声,颈后好似铁锤砸下来,只觉得一阵黑,满眼金星乱迸,身不由己,便倒下来,
柳敬宣走上来瞧瞧,知道他是个笨家,不惯捱打,只使了三分气力,向他脸上拍了几下,登时便开了果子铺楚敬连先还要挣挫起来,又被柳敬宣用脚尖点了两点,仍旧跌倒,口内说道:“原是两家情愿,你不依,只好说,为什么哄出我来打我?“一面说,一面乱骂柳敬宣道:“我把你瞎了眼的,你认认柳大爷是谁!你不说哀求,你
还伤我!我打死你也无益,只给你个利害罢。”说着,便取了马鞭过来,从背至胫,打了三四十下楚敬连酒已醒了大半,觉得疼痛难禁,不禁有“嗳哟“之声柳敬宣冷笑道:“也只如此!我只当你是不怕打的“
一面说,一面又把楚敬连的左腿拉起来,朝苇中泞泥处拉了几步,滚的满身泥水,又问道:“你可认得我了?“楚敬连不应,只伏着哼哼柳敬宣又掷下鞭子,用拳头向他身上擂了几下楚敬连便乱滚乱叫,说:“肋条折了我知道你是正经人,因为我错听了旁人的话了。”柳敬宣道:“不用拉别人,你只说现在的。”楚敬连道:“现在没什么说的不过你是个正经人,我错了。”柳敬宣道:“还要说软些才饶你。”楚敬连哼哼着道:“好兄弟。”柳敬宣便又一拳楚敬连“嗳哟“了一声道:“好哥哥。”柳敬宣又连两拳
楚敬连忙“嗳哟“叫道:“好爷爷,饶了我这没眼睛的瞎子罢!从今以后我敬你怕你了。”柳敬宣道:“你把那水喝两口“楚敬连一面听了,一面皱眉道:“那水脏得很,怎么喝得下去!“柳敬宣举拳就打楚敬连忙道:“我喝,喝。”说着说着,只得俯头向苇根下喝了一口,犹未咽下去,只听“哇“的一声,把方才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柳敬宣道:“好脏东西,你快吃尽了饶你。”楚敬连听了叩头不迭道:“好歹积陰功饶我罢!这至死不能吃的。”柳敬宣道:“这样气息,倒熏坏了我。”说着丢下楚敬连,便牵马认镫去了这里楚敬连见他已去,心内方放下心来,后悔自己不该误认了人待要挣挫起来,无奈遍身疼痛难禁
谁知毕四海等席上忽不见了他两个,各处寻找不见有人说:“恍惚出北门去了。”楚敬连的小厮们素日是惧他的,他吩咐不许跟去,谁还敢找去?后来还是毕四海不放心,命纯悫带着小厮们寻踪问迹的直找出北门,下桥二里多路,忽见苇坑边楚敬连的马拴在那里众人都道:“可好了!有马必有人。”一齐来至马前,只听苇中有人声吟大家忙走来一看,只见楚敬连衣衫零碎,面目肿破,没头没脸,遍身内外,滚的似个泥猪一般纯悫心内已猜着九分了,忙下马令人搀了出来,笑道:“薛大叔天天调情,今儿调到苇子坑里来了必定是龙王爷也爱上你风流,要你招驸马去,你就碰到龙犄角上了。”
楚敬连羞的恨没地缝儿钻不进去,那里爬的上马去?纯悫只得命人赶到关厢里雇了一乘小轿子,楚敬连坐了,一齐进城纯悫还要抬往赖家去赴席,楚敬连百般央告,又命他不要告诉人,纯悫方依允了,让他各自回家纯悫仍往赖家回复毕四海,并说方才形景毕四海也知为柳敬宣所打,也笑道:“他须得吃个亏才好。”至晚散了,便来问候楚敬连自在卧房将养,推病不见
第二百八十六章 狗皮膏药
陈太太等回来各自归家时,纯悫与诸葛清琳见赵雨杉哭得眼睛肿了.问其原故,忙赶来瞧柳敬宣时,脸上身上虽有伤痕,并未伤筋动骨.纯悫又是心疼,又是发恨,骂一匮*,又骂一回柳湘莲,意欲告诉王夫人,遣人寻拿柳湘莲.
诸葛清琳忙劝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们一处吃酒,酒后反脸常情.谁醉了,多挨几下子打,也是有的.况且咱们家无法无天,也是人所共知的.妈不过是心疼的缘故.要出气也容易,等三五天哥哥养好了出的去时,那边珍大爷琏二爷这干人也未必白丢开了,自然备个东道,叫了那个人来,当着众人替哥哥赔不是认罪就是了.如今妈先当件大事告诉众人,倒显得妈偏心溺爱,纵容他生事招人,今儿偶然吃了一次亏,妈就这样兴师动众,倚着亲戚之势欺压常人。”
纯悫听了道:“我的儿,到底是你想的到,我一时气糊涂了。”诸葛清琳笑道:“这才好呢.他又不怕妈,又不听人劝,一天纵似一天,吃过两三个亏,他倒罢了。”柳敬宣睡在炕上痛骂柳湘莲,又命小厮们去拆他的房子,打死他,和他打官司.纯悫禁住小厮们,只说柳湘莲一时酒后放肆,如今酒醒,后悔不及,惧罪逃走了.
且说柳敬宣听见如此说了,气方渐平.三五日后,疼痛虽愈,伤痕未平,只装病在家,愧见亲友.
展眼已到十月,因有各铺面伙计内有算年帐要回家的,少不得家内治酒饯行.内有一个张德辉,年过六十,自幼在薛家当铺内揽总,家内也有二三千金的过活,今岁也要回家,明春方来.因说起“今年纸札香料短少,明年必是贵的.明年先打发大小儿上来当铺内照管,赶端阳前我顺路贩些纸札香扇来卖.除去关税花销,亦可以剩得几倍利息。”柳敬宣听了,心中忖度:“我如今挨了打,正难见人,想着要躲个一年半载,又没处去躲.天天装病,也不是事.况且我长了这么大,文又不文,武又不武,虽说做买卖,究竟戥子算盘从没拿过,地土风俗远近道路又不知道,不如也打点几个本钱,和张德辉逛一年来.赚钱也罢,不赚钱也罢,且躲躲羞去.二则逛逛山水也是好的。”心内主意已定,至酒席散后,便和张德辉说知,命他等一二日一同前往.
晚间柳敬宣告诉了他母亲.纯悫听了虽是欢喜,但又恐他在外生事,花了本钱倒是末事,因此不命他去.只说“好歹你守着我,我还能放心些.况且也不用做这买卖,也不等着这几百银子来用.你在家里安分守己的,就强似这几百银子了。”柳敬宣主意已定,那里肯依.只说:“天天又说我不知世事,这个也不知,那个也不学.如今我发狠把那些没要紧的都断了,如今要成人立事,学习着做买卖,又不准我了,叫我怎么样呢?我又不是个丫头,把我关在家里,何日是个了日?况且那张德辉又是个年高有德的,咱们和他世交,我同他去,怎么得有舛错?我就一时半刻有不好的去处,他自然说我劝我.就是东西贵贱行情,他是知道的,自然色色问他,何等顺利,倒不叫我去.过两日我不告诉家里,私自打点了一走,明年发了财回家,那时才知道我呢。”说毕,赌气睡觉去了.
纯悫听他寥绱怂*,因和诸葛清琳商议.诸葛清琳笑道:“哥哥果然要经历正事,正是好的了.只是他在家时说着好听,到了外头旧病复犯,越发难拘束他了.但也愁不得许多.他若是真改了,是他一生的福.若不改,妈也不能又有别的法子.一半尽人力,一半听天命罢了.这么大人了,若只管怕他不知世路,出不得门,干不得事,今年关在家里,明年还是这个样儿.他既说的名正言顺,妈就打谅着丢了八百一千银子,竟交与他拭一拭.横竖有伙计们帮着,也未必好意思哄骗他的.二则他出去了,左右没有助兴的人,又没了倚仗的人,到了外头,谁还怕谁,有了的吃,没了的饿着,举眼无靠,他见这样,只怕比在家里省了事也未可知。”
纯悫听了,思忖半晌说道:“倒是你说的是.花两个钱,叫他学些乖来也值了。”商议已定,一宿无话.至次日,纯悫命人请了张德辉来,在书房中命柳敬宣款待酒饭,自己在后廊下,隔着窗子,向里千言万语嘱托张德辉照管柳敬宣.张德辉满口应承,吃过饭告辞,又回说:“十四日是上好出行日期,大世兄即刻打点行李,雇下骡子,十四一早就长行了。”
柳敬宣喜之不尽,将此话告诉了纯悫.纯悫便和诸葛清琳赵雨杉并两个老年的嬷嬷连日打点行装,派下柳敬宣之侞父老苍头一名,当年谙事旧仆二名,外有柳敬宣随身常使小厮二人,主仆一共六人,雇了三辆大车,单拉行李使物,又雇了四个长行骡子.柳敬宣自骑一匹家内养的铁青大走骡,外备一匹坐马.诸事完毕,纯悫诸葛清琳等连夜劝戒之言,自不必备说.至十三日,柳敬宣先去辞了他舅舅,然后过来辞了贾宅诸人.贾珍等未免又有饯行之说,也不必细述.至十四日一早,纯悫诸葛清琳等直同柳敬宣出了仪门,母女两个四只泪眼看他去了,方回来.
纯悫上京带来的家人不过四五房,并两三个老嬷嬷小丫头,今跟了柳敬宣一去,外面只剩了一两个男子.因此纯悫即日到书房,将一应陈设玩器并帘幔等物尽行搬了进来收贮,命那两个跟去的男子之妻一并也进来睡觉.又命赵雨杉将他屋里也收拾严紧,“将门锁了,晚间和我去睡。”
诸葛清琳道:“妈既有这些人作伴,不如叫菱姐姐和我作伴去.我们园里又空,夜长了,我每夜作活,越多一个人岂不越好。”纯悫听了,笑道:“正是我忘了,原该叫他同你去才是.我前日还同你哥哥说,文杏又小,道三不着两,莺儿一个人不够伏侍的,还要买一个丫头来你使。”
第二百八十七章 剑神之名
纯悫道:“买的不知底里,倘或走了眼,花了钱小事,没的淘气.倒是慢慢的打听着,有知道来历的,买个还罢了。”一面走,一面命柳敬宣收拾了衾褥妆奁,命一个老嬷嬷并臻儿送至蘅芜苑去,然后纯悫和柳敬宣才同回园中来.
柳敬宣道:“我原要和奶奶说的,大爷去了,我和姑娘作伴儿去.又恐怕奶奶多心,说我贪着园里来顽,谁知你竟说了。”纯悫笑道:“我知道你心里羡慕这园子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没个空儿.就每日来一趟,慌慌张张的,也没趣儿.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