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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纯悫点了点,对柳敬宣说道:“柳大人,您认为林先生说的可与大人心意相通。”
柳敬宣一甩自己的灰色长衫,朗声大笑:“林先生的话可谓字字珠玑,意味深远。这纹枰之中确实包含了宇宙乾坤之妙,天地玄黄之机,其中大道深远,难以一言以蔽之。”
金纯悫的嘴角微微勾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柳大人何必故弄玄虚。这小小的棋盘能有多少玄妙?”
柳敬宣听出了金纯悫的弦外之音,尴尬地一笑:“金公子,见笑了。那我就举个例子。如今正值盛世,当今圣上龙泽布于四海,百官用命,百姓安居乐业。但是这世间并非所有事情都像当今圣上所想的那样。官吏贪贿之风日盛,很多地方百姓并未乐业。大的灾祸屡有发生。天灾也就罢了,却还有不少官员不仅不救灾民于水火,更有甚者,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克扣赈灾粮饷。官场之上,尔虞我诈。口蜜腹剑,表里不一者比比皆是。无论你的才情多么出众,在权利的面前不名一文。唯有在纹枰之内,才能感悟世间清平。”
金纯悫沉吟半晌,突然柳眉一扬:“柳大人,倘若你追求的大道是自己内心的清平,那为何还要出仕入世呢?做一名佛陀岂不更好?”
柳敬宣脸上闪现一丝苦笑,悠悠说道:“佛陀为求内心清平,避世而活。犹如掩耳盗铃,活着又有何意义。纵然佛法无边,也难以普度一人。”
林道宏的面容变得非常严肃,眼神变得有些犹豫。
金纯悫抬头,眼中深潭闪现一丝不羁和冰冷:“那依大人,如何活才能找到内心清平。”
柳敬宣手捻短髯,想了想:“我也曾苦恼多年。也曾追寻佛祖受难十二年的意义。最终我发现只有周围的人过上清平的生活,我的内心才能获得一丝宁静。所以,我立志倾毕生之力,以慰天下苍生。”
金纯悫冷冷一笑:“大人好大的口气。恐怕当今圣上也不及大人的志向远大吧。在纹枰之内才能寻求清平世界,可见大人对当今朝廷深有苛责之意。”
林道宏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眼角微微有些抽搐。
萧让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眼皮低垂,仿佛睡着了一般。
柳敬宣心中一惊,看着面前的金纯悫,也是半晌无言。
过了良久,柳敬宣尴尬地一笑:“但不知金公子有何见教?”
金纯悫转头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说道:“我乃一介草民,本不该妄言朝政。但柳大人见问,就谈谈在下的一点愚见。柳大人,你虽贵为四品黄堂,也不能轻易毁谤朝廷和当今圣上。你虽有救国救民之心,却无拥君爱国之意。要知我大清地广人多,治理不易。外有异邦侵犯,内有流贼骚乱。黄河之水屡犯,涂炭生灵。当今圣上焦虑万端,彻夜不眠。而你不思为君分忧,为国报效,却在此苛责时政。如果换了大人,当真就能救民于水火,使天下苍生安居乐业不成。”
林道宏此时早已脸色刷白,嘴唇铁青。
萧让则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们都注意到了金纯悫的口吻发生了变化,对柳敬宣的称呼直接由您改成了你。任何人都能听得出这位金公子说话的口吻有不容置疑,泰山压顶之势。
柳敬宣的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
金纯悫注意到了柳敬宣的神情,有些不悦地问道:“柳大人,你这是何意?”
柳敬宣向这金纯悫迈出了一步,一扫当初谦和的神态。两道锐芒扫过金纯悫脸上的黑纱,仿佛能透过黑纱看到金纯悫口中所说的丑陋面容。他的身姿显得异常挺拔,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度和难以抗拒的威严。
金纯悫在柳敬宣的面前,头一次感到一种令人窒息的压力。他突然发现柳敬宣的身材从未有过的伟岸,当然不只是因为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
金纯悫身后的两个扈从几乎同时握紧了刀剑的把柄,作势上前。
金纯悫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右手轻抬。
那两名扈从脚步为之一滞。
金纯悫的脚步没有丝毫的移动,扬起头,目光坚定而刚毅地迎向柳敬宣锐不可当的眼神,神情平静如常。
柳敬宣冷冷一笑:“金公子,你随意给本府扣上这样一顶户灭九族的帽子,本府实在承担不起。公子的话,实在是颠倒黑白,毁人不浅。本官虽然喜欢下棋,但并非只求在纹枰内寻求一丝慰藉。岂不闻纹枰又称黑白道,内分阴阳,寰盖周天。与八卦最大的区别在于是非分明,黑白可辨。古有圣君尧舜,贤明流传至今。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君王喜欢以尧舜自比。更有甚者,连尧舜都不放在眼里。他们最喜欢听的就是功高如日月,虽尧舜不可及也之类的言语。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尧舜的真正功绩到底是什么。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无论长者、名士还是商贾,无不喜欢阿谀之词,逢迎之话。一言不合,即口诛笔伐。春秋战国之时,楚国曾经出过数位有名的君王,如庄王、悼王、威王、厉王、武王、文王。不知金公子可知否?”
金纯悫点头道:“略知一二。庄王贤明,悼王魄力,威王勇武,厉王残暴,武王不明,文王仁厚。”
柳敬宣点了点头:“金公子果然是饱学之士,颇有见地。但不知金公子认为他们当中谁能称得上真正的明主?”
第一百零二章 论道
金纯悫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是庄王、悼王、威王、文王。”
柳敬宣摇了摇头,说道:“非也,依我看,真正称得上明主的只有文王和庄王。悼王、威王虽然雄才大略,提甲征讨四方,然不足以称其为明主。”
金纯悫脸色微寒,不悦说道:“大人谬矣。悼王贤明睿智,启用吴起进行变法,使一个内忧外患、疲敝羸弱的楚国变成了一个强大的国家。怎么能称不上明主?威王励精图治,任用贤臣,兵甲所至,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所开拓的疆土西连巴蜀,东至吴越,功绩可谓卓著,又如何称不上贤君?”
柳敬宣微微一笑,目中莹光炯炯:“悼王虽能任用贤能,却不知权政的根基所在。他憎恶屈、景、昭这些贵族弄权,却毫无办法。最后弄得刀斧加身。威王穷兵黩武,刚刚离世,楚国就颓败不堪。金公子你可知其中的原因?”
金纯悫沉吟半晌,试探问道:“愿闻高论。”
柳敬宣将头望向烟波浩渺的湖面,意味深长地说道:“因为他们只想着自己,而不顾百姓的生死安危。尧舜之所以贤明,并非做出了惊天动地的成绩,而是百姓有了上百年的安居乐业。楚庄王与楚文王虽创立霸业,然民生才是霸业的根基。魏文王、晋文公、齐威王、秦穆公、齐桓公等等皆是一代明主,其贤明也并非其疆土和势力多么得超凡,而是百姓乐业,将士用命。如果没有百姓的扶持,贤臣的拥立,即便再强大的国家,也会立刻土崩瓦解。当年秦始皇征灭六国、统一华夏,功勋何其卓著。即便春秋五霸,战国七雄的历代明主也未曾奢望,然短短十四年便不复存在。我曾经在想,假如扶苏即位,是否会有不同?一代天骄,成吉思汗,马鞭指处,无不望影而降。疆土之大,难以考量。然未过百年,帝国便陨落消亡。所以百姓只有安居乐业,国家才能繁荣昌盛,皇上才能高枕无忧。所以英明的君主应知黑白,晓善恶,通权衡,弃糟弊,以正大道。”
金纯悫还是有些不服:“大人之言字字有理,在下受教。不过治理国家哪里像大人说得如此简单。国家越大,治理越难。想要让所有的人都能够安居乐业,谈何容易。比如这税捐,就很难权衡。如果税收减少,当然百姓乐业。但朝廷无钱,官员便无法行事。修桥铺路、开挖漕运、练军养兵、清剿盗匪、赈济灾民,无处不在耗费钱粮。我朝如今国大空虚,当今圣上终日忧心忡忡。似大人这般纸上谈兵,又有何用?”
柳敬宣略一沉吟:“金公子说得是。但你有没有发现我朝的税赋无论如何改革,其最终都落在老百姓的头上。而财商巨贾,土豪劣绅却没有丝毫的损失。拿扬州城来说,一年上缴国库的税银大约八万两白银,所辖周边乡镇总共上缴粮食大约二十万石。而这些赋税最终都会摊在佃户和小贩的身上,大约相当于这些佃户和小贩半年的口粮和五个月的工钱。扬州城身价百万的地主和商贾就有二十几位,身价十万的大约有一百多位,身价万两的大约三百四十几位。他们住的宅院大的占地就有一千多亩,而且还不止一处。拥有的良田最多可达千顷,却不缴一粒粮食。这还只是扬州城。纵观江苏道、浙江省、乃至全国,恐怕比扬州更甚。当今圣上崇尚节俭,官员一年的俸禄非常微薄,恐怕连买上等茶叶的钱都不够。但是我朝官员从上到下,哪个官员的府邸门楼小了,哪个官员拥有的田产少了?于成龙这样的清官毕竟还是太少,大部分官员都是官官相护,欺上瞒下。朝野上下,贪贿之风日盛。百姓却越来越艰难。长此以往,积弊日久,恐成祸患。”
金纯悫开始沉默,良久才悠悠说道:“那依柳大人看,如何改变这弊端?”
柳敬宣叹了一口气,说道:“本官虽能看破,却无良策。“
金纯悫似有一种被人戏谑的感觉,冷冷说道:“柳大人如此公然针砭时弊,不怕总督阿山知道了,参你一本。”
柳敬宣手捻短髯,微微笑道:“今日我等虽是初次相见,但本官感觉与金公子惺惺相惜。相信金公子能够体谅本官的一片苦心。至于总督阿山,本官怕得很,还请金公子口下留情。”
金纯悫一双明眸之中透出一丝笑意,刚才的窘迫气息缓和了少许:“柳大人,你口口声声说如今官场贪贿之风日盛。但据我所知,有人好像在不久前送了总督阿山一座金莲花底座的玉观音,不知大人您有何看法?”
柳敬宣尴尬地说道:“这个本官不知。”
金纯悫淡淡一笑:“我也只是听说,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觉得大人谈吐如此慷慨激昂,行事定不会与他人成为一丘之貉。”
柳敬宣脸上一红,没有再说话。
金纯悫对着柳敬宣和林道宏一拱手,说道:“今日天色不早,在下告辞。”说完,飘身而去。身后两名扈从也紧跟着走了。
柳敬宣望着金纯悫的背影,喃喃说道:“好大的气魄,可惜…”
林道宏望着柳敬宣,不禁笑道:“可惜什么?”
柳敬宣突然回过神,望了一眼林道宏,淡淡一笑:“没什么。”
林道宏眼睛突然放出两道瑞彩,追了一句:“可惜是个女的。”
柳敬宣不由得一愣,随即朗声大笑:“林先生也看出来了?”
林道宏手捻胡须,笑道:“草民虽然愚钝,但男女还是能够分出来的。”
柳敬宣狡黠地一笑,问道:“敢问先生,这女子是哪家的大小姐?”
林道宏两只手背在身后,抬头想了想说道:“看此女子仪态端庄,气度非凡。举手投足,非寻常百姓人家。而且,提起当今圣上,此女子态度谦恭,崇敬之情溢于言表。想必出身皇家。但如果说具体是哪一家,在下也不太清楚。”
第一百零三章 身份
柳敬宣转头望向萧让:“萧先生,你看呢?”
萧让额头的皱纹抖动了一下,笑道:“此女虽神情淡漠,却处处彰显威仪。在府台大人您的面前,不曾有丝毫怯弱。给大人您施礼也如蜻蜓点水,敷衍而已。而且她博闻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