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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常笑道:“管他送的什么,也与我们不想干。”
马真也不管竹娘冷嘲热讽,自顾试了酒水,果然没有毒,便收了银针,对那军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江总兵,干我们这行可不比行伍之间啊!”
那江总兵姓江名魁,打个哈哈,道:“马师傅说得是,小心总归没错的。老板娘,你也别介意,赶紧给咱上菜吧!”这伙官军虽然脾气都大,也不至于跟这老板娘置气,况且此刻屋外正下大雨,总不能当真不住店了。
竹娘刚转身要走,听了这话,回头“哼”了一声。一名坐得近的兵丁满脸淫笑,伸手掐了一把竹娘丰腴臀部,道:“快点啊,可别让爷们等急了!”
竹娘回头瞪他一眼,却不似生气,反而露出丝丝风流之态。苏拙等人看不见竹娘神情,只见着那兵丁肥头大耳令人生厌的表情。几人都眉头皱了起来,吴常小声道:“这种人就是如此,苏兄弟,咱们还是少管事为妙。”
苏拙点点头,道:“这是自然,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我何必自讨没趣。”
那兵丁占了便宜,兀自笑笑。另一人对他道:“胡光,你已经折了一条腿了,可别把第三条腿也折了。”
胡光骂道:“放屁放屁!”
江魁沉声道:“胡光,你那点毛病收敛收敛。咱们把这次差使做好了,有的是荣华富贵。大家都长点心眼!”
胡光不敢对他无礼,唯唯诺诺道:“是是是。”
竹娘离了那群人,径直端了茶水来到苏拙一桌。她陪笑道:“怠慢怠慢,这壶茶算是我向各位赔罪。”
苏拙一闻茶水味道,便知这茶叶相当普通,算不得什么好茶。他也不说破,微微一笑,并不理会。竹娘方才也见到了苏拙出手阔绰,忙贴了上来,笑道:“客官可别生气,咱这小店人手不够。今天来了这么多客人,真是忙煞我了!”
吴常已经住了一日,对她的性子知道些,便道:“好了好了,我们也没怪罪你,快些上菜吧!”
竹娘道:“好嘞!”说着一阵风往后厨而去,想是催促她那猥琐丈夫去了。
不多时,竹娘和小五子端着盘子上菜了。一人给那伙官军上菜,一人便给苏拙等人上,果然不再偏颇。两人来回几趟,三张桌子上便各摆了五六个盘子。菜肴果然丰盛,都是些野味。有红烧野猪肉,爆炒野兔,油炒山菌等等,不一而足。竹娘赔着笑脸,道:“各位军爷,咱这小店靠山吃山,只有这些野味,您可别介意!”
一人笑道:“这些正合我们口味!”说着便伸筷子去夹。只听江总兵沉“哼”一声,众人一愣,忙又收住了筷子。竹娘冷笑一声,知道他们麻烦,也不再理会,任由他们折腾。
苏拙斜眼看那伙人,果然都不动筷子。马真用银针试过了,确信无毒,众人才放心大吃。而苏拙这桌几人却没有这般小心,菜一摆上,便动了筷子。想不到那掌柜的看着老实胆小,畏畏缩缩,炒菜的手艺倒是一绝。吴常和风氏兄妹都是赞不绝口。
第三章 傀儡
屋外雨越下越大,刚到申时,已经是昏天暗地。客栈门口雨水汇聚成条条小溪,肆意流淌。雨水滴溅,将屋里也弄湿一大片。竹娘索性将大门关闭了,以防雨水再往屋里打。这样一来,屋内便有些昏暗。竹娘招呼小五子一道,点起两根蜡烛,分别将大堂四壁挂着的十来个红灯笼一一点着。四面火光,顿时映得屋内亮亮堂堂,分外清晰。
苏拙一瞧这样陈设,倒也颇有风情,忍不住赞道:“想不到这客栈布置得倒也颇有新意。”
风铃朝四周一瞧,也看见了四壁悬挂的一式红灯笼。她少女心性,对这等漂亮玩意最是欢喜,不禁拍手道:“真好看!”
竹娘点完灯笼,左右无事,与小五子在角落坐了。不多时,那掌柜的端了两盘菜肴出来。三人竟也自顾自吃起了晚饭,也不再招呼客人了。只在那伙官兵要酒时,才去送上两壶。
酒过三巡,那伙兵丁便有些醉意来。有的开始划拳行酒令,大声吆喝。一人站起身,微微有些摇晃,走到苏拙一桌旁边站定。苏拙等人不知他要做甚,抬眼看他。
那人一瞪风氏兄妹,大着舌头道:“听说你们两个小娃娃会杂耍,何不来给大爷们表演表演?”
风虎满脸不屑,冷冷哼了一声,不去理他。那人一拍桌子,怒道:“你小子听见了没有?”
风虎道:“小爷我爱表演就表演,不爱表演就不想给你表演!”
那人火冒三丈,喝道:“你小子大胆!”说着竟要拔腰间长刀。突然江魁沉声喊道:“钱豹!”那人听了总兵唤他,稍稍醒了酒,知道自己一时冲动,险些儿要坏事。然而他被风虎这一个少年藐视一顿,心里又有些怒气,难以下台。
胡光知道总兵所想,知道不愿多生事端,起身向钱豹道:“好了好了,怎的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说着便来挽钱豹胳膊。苏拙果然见他走路一瘸一拐,左腿有些残疾。
钱豹顺势下台,瞪了风虎一眼,转身往回走。吴常轻声对风虎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小兄弟还是别得罪这些人的好。”
风铃也一个劲扯风虎的袖子,显然也是害怕得罪了这伙官军,没有好果子吃。风虎叹口气,哼了一声,起身向楼上走去。风铃紧随其后。
不多时两人下楼,将杂耍的行头扮上了。风虎着黑衣,风铃着白衣。两人手中各拿了一个半人高的布娃娃,想必就是演戏用的傀儡了。苏拙颇感兴趣,与吴常一道凑了过去。
风氏兄妹走到官军面前空地上,也不多话,深鞠一躬。众人见他们主动来表演,当然不好与两个少年为难,纷纷鼓起掌来。就连竹娘等三人也坐到一旁,想要观看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荒山夜雨,一屋的人精神全集中到两个少年身上。
两兄妹相对而立,将娃娃立在地上。只听一声鼓响,伴随一声铃铛。原来风虎腰间斜挎一只小皮鼓,风铃手腕带着一串铃铛。两人相得益彰,便是好戏要开场了。
只见两人手指急抖,地上四个布娃娃便似活了一般,站在地上手舞足蹈。苏拙哑然失笑,原来这演的是一出三英战吕布的戏码。中间那吕布手执方天画戟,被刘关张围在中间。四个布偶手中兵刃锵锵相交,拳打脚踢,刀光剑影,打得十分热闹。更妙的是,这打斗之声全是两人口技模拟,配合腰鼓铃铛,相映成趣。
风氏兄妹十指不断抖动,令人惊叹。每根手指佩戴的指环连着一根细丝线。正是这些丝线,牵动布娃娃,做出各种的花样。屋内虽有灯烛,依然有些昏暗。那丝线若隐若现,仿佛那些布偶娃娃真活了一般,令人拍案叫绝。
一场演罢,众人由衷叫好鼓掌。江魁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随手扔到风氏兄妹身边一张桌上。风铃微微鞠躬,伸手捡起了银子。两人谢过众人,又回楼上,将布偶放好,过了一柱香时分才重新下楼。
苏拙和吴常忙起身将两人迎了,到位坐下。苏拙赞道:“想不到两位神技,果然令我大开眼界!”
风氏兄妹满头大汗,微微有些气喘。风虎破天荒露出一丝笑容,道:“不过是无用的小玩意罢了,苏兄过奖了!”
苏拙却说道:“若你这都是无用,那我与吴兄就真是百无一用了!”说罢与吴常相视一笑。
几人对这傀儡戏甚感兴趣,便不停谈论,风氏兄妹也是有问必答。不觉时光飞逝,已过了酉时。那伙官军仍在划拳饮酒,好不热闹。
一人踉跄起身,道:“老子不行了,先去睡了!”
那川汉子笑道:“赵成德,你做啥子,这才什么时候,就要躺尸了?”
赵成德骂道:“他娘的王山贵,你成日骑在马上,倒是自在,老子赶一天车,早累得不行了!”说着便向院中去。他取下廊上挂着的灯笼,提着穿过走廊。东边走廊往后有一间茅房,与外相通,想来是要去解手。
王山贵兀自笑了两句。江魁道:“成德架了两日车,从明儿起,山贵你去替他。”王山贵脸上笑容转而变成了愁苦,想来驾车自然是十分辛苦。
赵成德从茅房回来,将灯笼又挂好,便向楼上而去。突然一人道:“赵成德,你这冒失鬼可别认错了门!”
胡光也道:“你别锁门,老子待会儿还要进去呢!”原来赵成德粗心大意是出了名的。胡光与他住一间房,自然怕赵成德自行锁门,把自己拒之门外。
赵成德不耐烦地挥挥手,便上楼去了。众人也没在意,继续吃酒。过不久,风氏兄妹忍不住困倦,便要回房休息。他们赶了一天路,又要到处卖艺,自然疲累。苏拙也不愿强留,几人便都散了,分别回房。
陈掌柜早已回后厨忙去了,竹娘和小五子则过来收拾桌子。苏拙最后上楼,回头却瞥见那叫胡光的向竹娘靠过去。他也没有在意,由吴常指了房门,站在回廊上,将四周打量一遍。
站在二楼,他才将这客栈格局看清楚了。这院子四四方方,成回字形。一楼除了大堂,还有厨房、茅房等等。二楼便是八间客房,均匀排布。苏拙的房间是由风铃让出来的,位于西南一角。与风氏兄妹、吴常的房间正好位于南面一排,旁边便是楼梯。虽然有些吵闹,但也方便。
苏拙站在房门前,冷风吹雨落在脸上,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他目光突然被小院吸引,原来由四面房屋围出一块小院子中,只有一棵大树,却是枝叶茂盛,。苏拙嘴唇微微翕动,沉吟道:“四方合围,中有树木,这不是个困字么?”
他只觉奇怪,转身进房休息。
第四章 血案
第二日清晨,雨势并不见停。卯时初刻,苏拙便起身下床。他多年来养成了习惯,反倒不爱多睡。客栈冷冷清清,还都无人起来。
他梳洗完毕,拉开房门。一股清凉气息迎面而来,让人神清气爽。苏拙猛吸了几口,却微微皱起眉头。他似乎闻到一丝奇怪味道,但又说不清楚,便笑道:“疑神疑鬼……”
廊外已经变成毛毛细雨,万物都显得湿漉漉的。苏拙瞥见回廊拐角,一个兵丁坐在地上上,靠着栏杆睡得正香。他认得这人是昨晚嘲笑过胡光的那人,名字好像叫做林冬的,晚上负责守夜,想不到灌了几碗黄汤,站岗守夜也马虎起来。
苏拙摇摇头,不愿吵醒旁人,蹑手蹑脚下了楼。恰巧见竹娘打着哈欠,从柜台后面一间房门中出来。
竹娘一见苏拙,微微一愣,道:“客官好早啊!”
苏拙笑道:“习惯了。老板娘,可有开水,给我泡壶茶来。”
竹娘有些歉疚,道:“哎哟,客官对不住,这火还没生。我家那口子也刚起,正去柴棚劈柴呢。”
苏拙点点头,道:“无妨,我等等就是。”
两人正说着,就听“啊”一声尖叫。竹娘脸色一变,听出是陈掌柜的声音,正是从柴棚传来。竹娘高声骂道:“你要作死啊!”说着便急匆匆往柴棚而去。
苏拙听这叫声凄厉,心里打了个突,也跟在竹娘身后。两人穿过一条过道,正是昨日陈掌柜和小五子从马厩回大堂所走。过道昏暗,小五子睡眼惺忪站在中间,开口道:“什么事?一大早就在吵?”原来这过道里有一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