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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的窃窃私语声中,一个身穿明黄色僧袍的僧人带着十余位大燕宫廷内卫大踏步走上山峰来,看起来年纪大约五十多岁,布衣芒鞋,绝无半分与众不同之处,但脸上神采飞扬,隐隐似有宝光流动,便如是明珠美玉,自然生辉。
此人刚刚上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盯上了他,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僧人。但是唯有在场寥寥几位大佬却猛然心中一震,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物事一般。
在萧千离的眼中,这名僧人足下有万朵金莲不断绽开、湮灭,周身有万千佛光临体,梵唱声如从九天之外遥遥传来,细细听去,却不由得神魂一阵摇曳,似乎被一股神秘力量要将自己的魂魄吸附过去一般。
“净土之境!”
第五百六十五章 果然有所图谋
见到此人,几位资历最老的高僧大德不由得霍然立起,目中尽是惊讶之色。行悲禅师一句话不由自主的冲口而出:“是你?”
那僧人微微一笑,合十行礼道:“诸位师侄且稍待,待小僧见过纯阳之主再作盘桓!”
“师侄?”萧千离敏锐的注意到这个僧人的措辞,不由得目露奇光,却见那僧人缓步走到身前,行礼道:“小僧阿难陀,见过萧掌教!”
萧千离还了一礼,沉声道:“敢问大师,适才知客弟子所言大燕国师,究竟是什么由来?”
阿难陀轻笑道:“好教萧掌教得知,在小僧离开皇城之前,已由陛下亲笔下旨,敕令小僧所在的护国寺为国寺,小僧不才,已受封为大燕国师!”
唐明信再也按捺不住,立起身来,高声道:“一派胡言,哪里来的野和尚,竟然在这里招摇撞骗?我大燕开国以来,何曾有过国师一职?”
阿难陀也不生气,只是转过头去,微笑道:“唐供奉不必恼怒,小僧这里有陛下亲笔书信,正要带与唐供奉!”
说完,他从袈裟中摸出一封书信,恭恭敬敬的向唐明信遥遥行了一礼,那书信却无风自动,似乎有人托着一般,在空中平缓的滑动,向唐明信缓缓飞来。
在场众人都是识货之人,这阿难陀只是露了这一手,众人不由得顿时心中一惊,更有心性浅薄之人,不由得惊呼出声。
这薄薄书信重还不足半钱,倘若一个修成有为的内功高手,飞花落叶皆能伤人,在书信上凝聚内力,当做甩手镖一般扔出倒也不奇怪,难就难在这书信竟然飞得如此之慢,仅仅如同普通人慢慢走路一般。玉虚峰上山风呼啸,却也不能吹动其一分一毫。
唐明信也是脸色微微一变,不用问,这封书信上自然是凝聚了无比深厚的内力,以他的武功修为,自忖决计不能轻易接住这封书信,倘若出了一个大丑,天罗一脉的脸面立刻丢得干干净净。饶是唐明信刹那间念头百转,却也一时间不知所措。
那书信飞得再慢,也总有飞到唐家堡木棚的时候。正在唐明信一咬牙,双臂灌注先天真气,正要奋力强行接信之时,却见一只手悄无声息的伸了出来,举重若轻的捻住了信封,手指刚刚接触,便有一道无形的波纹蔓延开来,就连木棚的支架也咯吱咯吱响了几声,见此威势,唐明信等人顿时勃然色变。
只听唐峰轻笑道:“在下乃是唐门家主唐峰,既然是陛下交给唐长老的书信,便由在下转交也是一样。”
这个年代中,家、国、天下齐平,在一个传承无数年的大家族中,家主的地位几等同于一国之君。唐峰既然如此开口,阿难陀也就不再多说,只是微微一笑,遥遥向唐峰行了一礼,便告作罢。
唐明信惊魂甫定,眼神复杂的看了唐峰一眼,犹豫片刻,欠身道:“多谢家主!”唐峰轻笑道:“既然是陛下转交的信函,唐长老且请过目!”
唐明信接信在手,一目十行的匆匆看了下来,不由得脸色大变,迟疑了一下,将信交给唐明礼,低声道:“二哥,你来看……”
唐明礼浓眉一皱,接信看了几眼,顿时面色铁青,喃喃道:“原来如此……呵,算计来算计去,倒是被他人摘了桃子。”
他到底心性非同一般,略一颓丧,立刻打起精神,将书信恭恭敬敬的交还给唐峰,沉声道:“一切请家主定夺!”
唐峰瞥了那书信几眼,不动声色的说:“且收起书信,来日再行斟酌!”
不提唐家堡暗流涌动,阿难陀一一见过玄观道君、华阳剑君等人,这才命随行几人将礼物奉上,楚寻正要上前接引,却见阿难陀一摆手,笑道:“不劳小施主多费手脚,贫僧自有去处。”
众目睽睽之下,阿难陀来到北少林的木棚前,笑道:“明性师侄,贫僧孤身前来,之前也并未向纯阳宫通报,因此并无座位,斗胆借个位置可好?”
明性禅师满脸苦涩,起身相迎,叹道:“法无前辈,你这又是何苦来哉?值得么……”阿难陀却微笑道:“大势所驱,有甚么值得不值得?”
明性禅师嘴唇动了一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化作一声长叹,合十行礼道:“前辈,请入座!”
二人对话并未用上内力,除了离得最近的几人之外,余人尽数不知他们说些什么。玄观道君功力精湛,隐约听到只言片语,猛然醒悟,低声道:“萧掌教小心,此人原号法无,乃是白马寺上三代的高僧,此人窃了国师之位,必然有所图谋。”
萧千离眉头微皱,点了点头,答道:“玉虚峰上,须容不得此人放肆。”
一个不知来历的国师加入释教一方,佛门顿时气势为之一涨,便是连萧千离也觉得有些棘手,定了定神,目光朝远处谢广陵一转,见谢广陵微微点头,当下缓步上得高台,向众人稽首施道门礼,朗声道:“今日乃是本派开山大典之日,今日得蒙天下英雄赏脸降临,纯阳宫至感光宠。本座乃纯阳宫掌教萧千离,在此见过诸位!”
群雄齐齐起身还礼,只听萧千离道:“今日乃是祖师诞辰,有请问道殿执事青月主持祭典!”
当即有青月道人上台,接替主位,主持祭典仪式不提。
萧千离站在台下,似乎是无意的环顾四周,见宋书剑、陶双亭、柳随风、楚寻、李承渊等人皆已经站住各自位置,当下略略放心。并非是纯阳宫要有什么惊天之举,只是今日佛门来人太多,倘若有什么异动,必然引起一番滔天血战。提前安排纯阳宫精锐暗暗布下阵法,做好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祭典平静无波,顺利结束。按照预先的安排,当有执掌三清令的玄观道君上台讲述道门大势。眼见玄观道君上台,却有大燕国师阿难陀立起身来,高声道:“玄观道长且慢!”
“果然有所图谋!”萧千离嘴角一牵,已经死死盯住了阿难陀的一举一动,却见他缓缓走了过来,朗声道:“陛下有旨,玄观道君接旨!”
第五百六十六章 大阵显威
“皇帝给我的旨意?”玄观道君不由得为之愕然,立在台阶上,回身诧异的问道,“大燕朝堂与中原武林向来互不干涉,皇帝如何会有旨意给我?”
阿难陀却神色不动,从侍从手中接过一卷明黄的圣旨,含笑道:“道长乃是方外之人,无须参拜。”
玄观道君略一沉吟,拂尘一抖,稽首施以道门大礼。只听阿难陀长声道:“今有峨眉山峨眉道派掌门玄观道君,才惊于世,心存苍生,德行仁厚。执掌三清令,兢兢业业,挽玄门气运,保天下太平,今敕封为灵运至武怀德真人,特赐紫袍玉带,龙纹金牌,殿前行走。钦此!”
闻听圣旨,群雄顿时一片哗然,面上难掩震惊之色。自大燕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国师出现,更不曾有什么真人受封。只因大燕以武立国,由儒而兴,不入江湖,因此佛学道法皆不入皇城,任凭佛道倾轧,却从来都不曾插手。
而今皇帝先封了一个劳什子国师,又接着册封玄观道君为真人,任凭这些江湖人想破了头,却也想不通皇帝究竟是要干什么?
玄观道君更是眉头紧皱,饶是他智谋百出,却依然被圣旨上的内容所震惊。
“挽玄门气运,保天下太平?”台下无数人都在窃窃私语,以玄观道君数十年来的所作所为,这十个字倒也是承担得起。但是这当口,皇帝却下出这样一道圣旨,个中意味着实令人费解。
萧千离却幽幽叹了一口气。他来自另一个时空,对于这一套把戏,早已是耳闻目染,区区明升暗降的权谋之道,却是堂堂正正的明谋,绝非轻易所能化解。
正如萧千离所料,阿难陀微笑道:“仙长,如今你我同殿为臣,日后可要多亲近亲近才是正理。”
“同殿为臣?”被一言提醒,玄观道君猛然心中一震,顿时想清了阿难陀这一手的厉害之处。
《佛祖统纪》卷三十八载:北齐文宣帝天保元年,诏高僧法常入宫讲《涅盘经》,尊为国师,国师之称以此为始。同时又以沙门法上为大统,统治天下僧尼,亦尊为国师。
在这个世界中,国师又被赋予了另一重含义——统领天下武林一干事务!也就是说,这位阿难陀国师,可以算是官方认证的武林盟主,一声令下,中原武林皆要受其节制。
佛道水火不相容,阿难陀生恐玄门不听号令,不惜下足本钱,请下旨意,给玄观道君这个道门领袖按上一个真人的名号,仅位列国师之下,受其统领。一旦玄观道君被其节制,此后道门再无翻盘之机。
阳谋之所以难以破解,就在于无论是否看破,都是无法抵抗。倘若玄观道君接旨,此后任凭阿难陀搓圆按扁;倘若玄观道君不接旨,便是抗旨不尊,道门也因此被视为大燕叛逆,天下共逐之。
玄观道君到底非常人物,片刻之间已经将利害关系想得清清楚楚,背后顿时冷汗渗出,他死死盯着阿难陀嘴角泛起的得意笑容,恨得双目都要滴出血来。
广场中鸦雀无声,数千双眼睛都不约而同的看着场中的一僧一道,屏息静气,生怕出声打破了这死寂般的气氛。
萧千离轻轻叹了一口气,缓步上前,伸手携起玄观道君的袍袖,朗声道:“本座有一言,国师且听真了!”
阿难陀胜券在握,当下微笑道:“萧掌教且请说来!”
萧千离呵呵笑道:“陛下的好意,玄门本该感激涕零,只是玄观道兄乃我道门之尊,区区一个真人之位,陛下也未免太过小气!”
阿难陀不由得一愣,诧异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自古以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哪有嫌弃官职大小之理?”
此言一出,场中群雄顿时面露不屑之色,一个身材欣长的瘦削青年立身喝道:“好一个秃驴,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你竟然在这里说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贪恋荣华富贵至此,当真是脸都不要了……”
阿难陀缓缓转过身来,盯着那个出言的青年,缓缓问道:“你是何人?”那青年被他的目光一盯,不由得心生惧意,勉强站直身子,鼓足勇气高声道:“我乃河间杨……”
只见乌光一闪,那青年一句话还没说完,胸口已被破出一个大洞来,身子向后摔出数丈,眼见不活。
这一下惊变,犹如晴空打了个焦雷,群雄顿时勃然而起,指着阿难陀大骂。玄观道君怒喝道:“法无,你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伤人?”
阿难陀转过身来,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此人出口伤人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