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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犹豫间,忽听身边人声嘈杂,张松、肖景云带着一群人跑了过来,大声问道:“主公,发生了什么事?”
李风云大喜,指着白福通说:“你们来得正好,快帮我揍他一顿!”
张松奇道:“揍谁一顿?契丹鞑子又要冲上来了!”
李风云定睛望去,哪有什么白福通?只将眼前一片狼藉,尸横遍野,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当初的那个小山坡,山坡下萧远奇正在调拨人手,准备攻上山来。在他的身后站着几百个手持木棍,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老百姓,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这是怎么回事?”李风云的脑筋转不过来了。
“你还在发什么愣啊!”杜如月奔了过来,将一根削尖了的木棍塞到了他的手中,“契丹人就快冲上来了!”
契丹人果然要冲上来了,周围一片惨嚎之声,不对,不是契丹人,是杨瞻,杨光远的大将杨瞻,率领着无数杨军已经将李风云围在了中央,周围的景色似乎是斜阳道又似乎不是。
“你为何要杀我?”李风云听到一人怒吼。
转过身来,李风云看到了一双愤怒的眼睛,是杨光远,是他亲手杀死的杨光远。
“你为何要杀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不只杨光远在怒吼,他身边的杨瞻、杜延寿、白延祚等人也齐声怒吼道。
李风云心头一阵恍惚,是啊,他为何要杀杨光远?他与他无冤无仇。
不对,李风云突然想起镇州城下那一片淋漓的鲜血,那一地肠破肚烂,凄惨无比的百姓尸体,还有那些惨死在杨军刀下,随他赶往镇州的那些人,他与他怎能说无冤无仇?
“原来为了这些!”杨光远哈哈大笑,“你这粗鄙无知的土小子,说什么胡话?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
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自古都是如此,你以为杜重威比本帅就干净么?你以为他手中沾染百姓的鲜血就少么?哈哈哈哈,笑话!
天下百姓就是一头蠢笨的獐鹿,生来便是该由我们这些人宰来吃的。弱肉强食,天之至理,清平镇不就是这样吗?
只是本帅运气不好,失败了,青史上自然留不下什么好名声。但若是本帅成功了,一统天下,驱逐鞑虏,谁又敢说本帅之前所做的一切,就不是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谁又不称本帅是大英雄,大豪杰?受万世香火,被万民膜拜?
什么汉奸,什么祸国殃民,哈哈哈哈,这种事又不是本帅一人做过,李渊当年也干过这事,李世民也曾向阿史那卑躬屈膝过,只是他成功了,所以才有贞观之治,开元盛世。
死几个人算什么?要当皇帝,哪朝那代不杀得人头滚滚?
只可惜,天不佑我,时也,命也!”
李风云冷笑一声:“好一个帝王将相,好一群英雄豪杰,在你们眼里,天下百姓就是一头蠢笨的獐鹿,可是在我李风云眼里不是,因为我李风云也是那一头蠢笨的獐鹿,风云营、风云卫、游击营所的将士,都来自于那头蠢笨的獐鹿。
都是一颗脑袋两只胳膊,谁也不比谁更多些什么,凭什么你们就该掌控我们的生死,就该做我们的主子?
我们不是没有血性的奴隶,我们不甘心被掳杀,不甘心被人鱼肉,这才走到了一起,我们走到一起的唯一目的,就只是要证明,你与我们,这天下间的所有人,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帝王贵胄,大家都是一样,都是血肉之躯,根本没有什么神授天子。
谁要想爬到我们头上欺凌我们,我们就将他踹翻在地,割下他的头颅,向天下人宣布,大家都是一样的。
对契丹人如此,对中原人,也是如此!
将士们,是不是这样?”
“不错,就是这样!”典奎大声叫道。
“主公说得没错!砍下他们的头!”张俊、张松、肖景云、元霸大声吼道。
“踹翻在地,割下他的头颅!”贺弛、王成、丁虎、丁豹、丁猴,周承宗……大声吼到。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没有谁比谁更高贵!”更多的将士齐声吼道。
“随主公征战四方,向天下证明,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无数的将士的吼声连成了一片。
……
“不对,我也不是你们的主公!”李风云忽然转过身来,“我也同样不是什么真命天子,没有人有资格做我们的主公,如果你是一个铁血铮铮的男儿,就不要做任何人的奴隶,包括我!”
李风云满脸通红,心中越来越清楚,放声大吼道:“人,生而平等!如果有人想要奴役我们,那么我们就该站起来,打倒他们,无论他是用什么样的借口,无论他是什么人,中原人,契丹人,还是色目人,谁都没有这个资格!我们有反抗奴役的权力,只要我们有这个勇气。”
“反抗奴役,我们有这个权力!”周围呼声排山倒海,振聋发聩……
“老夫也不行吗?老夫可是如月的爹,你真的要杀老夫么?”一切都消失了,李风云面前只有一个人。
“不能!”李风云冷冷地答道,“你为了你的野心,为了奴役我们,杀了太多的人,你身上的血迹,只有用你自己的血才能清洗干净。”
“放过他,好么?风云,他是我爹!”一个哀怨的声音在李风云身边响了起来,是杜如月。
刹那间,李风云身子震了震,他几乎想要放弃,可是他能放弃么?沙场征杀的画面在他眼前再现,那一幕一幕,那一个又一个熟悉面容,刺痛了李风云的心。
“如月,”李风云轻抚着杜如月那姣美的面容,轻声道,“不是我不肯放过他,实在是他欠下的血债太多,是千千万万战死的将士不肯放过他,是万万千千被他奴役的百姓不肯放过他!”
一道乌光闪过,杜重威被斩做了两段,鲜红的鲜血弥漫开来,包裹住李风云,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在空中响起:“老夫不会放过你,你一辈子都休想娶如月,你这头又蠢又笨的獐鹿,山沟里爬出来的贱民!”
“啊!”血色中,杜如月一声惊叫,化作一团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要走,不要走!”李风云大声叫道。
“我不走,我不走,风云哥哥,你快醒醒!”苏语侬的声音响了起来。
注1:见前文十六章,此处皆是李风云的幻觉,所有的事情都是李风云以前经历事情和潜意识的映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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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九章 第一条军律
李风云缓缓睁开眼睛,原来他仍然躺在藏军谷中那灰暗的土屋中,周围站满了人,苏语侬坐在他床前,双手被他紧紧地捉住。
原来,李风云从回到藏军谷中后,便将自己关在小屋中,谁也不肯见,不吃不喝也不许人进去三天三夜,竟然晕厥了过去。在契丹营寨中,他中了萧远津一掌,其实伤得并不轻,当时他强行压制住伤势,临时激发出到煞,斩了曾羽,更是伤上加伤,只是李风云当时怒火中烧,并未太在意。
又加上身上七八处小伤,又遭杜重威背叛,身边亲近的人接连战死,心中又是惊怒又是悲恸,交向攻伐,在战场上,他还能凭着一口气支撑,回到藏军谷,心气一松,又自责心切,伤势竟然如同洪水爆发一般,一发而不可收拾。
多亏苏语侬医术高超,又发现得早,及时施救,这才将李风云从阎罗殿外硬生生拖了回来,其中的凶险,昏迷中的李风云不知道,但苏语侬得青囊宗的弟子却知道。
“我昏迷了多久了?”弄清楚了藏军谷中目前的情况,李风云问道。
“足足十八天,可吓坏大家了,风云老弟,你是游击营的主心骨,你在游击营便在,你可要保重自己!”周纵云答道,他虽被人砍去一臂,但是内功犹在,又有苏语侬等人的悉心照顾,外伤很快就痊愈了,只是内伤还要调养一段时间。
同样,玉堂春的外伤也已经痊愈,内伤也需再调养一两个月。
从契丹大营中虽李风云冲出来的四百三十七人,终究还是有三十二因为伤势太重而逝去,这还是因为有苏语侬等青囊门弟子日夜不休、全力施救的情况下。如果没有苏语侬等人,这四百三十七人,能活下来两百人就算很不错了。
“都是我的错!”李风云满脸痛苦,忽然从床上跳起,跪倒在地上,“我害了这么多弟兄,我辜负了大家的信任,我对不住大家!”
“主公,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大家哪一个不是心甘情愿跟着主公?莫说主公没有做错,就算主公做错了,我们战死沙场也绝不会后悔,更不会责怪主公!
活着的将士是这么想的,我想,战死的弟兄也是这么想的!”元霸慌忙也跪倒在地上,大声道。
“不错,我们都是这么想的。”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为主公战死,死得其所!”
“跟着主公战死,是我等的荣耀!”
……
屋中王成、赵无忌、王大山等十多名游击营将士跪倒在地,纷纷大声道。
李风云缓缓抬起了头,神情变得坚毅起来:“各位将士,各位兄弟,请不要再叫我主公,也不要再向任何人,包括我在内跪拜,我们跪天,跪地,跪先贤,跪祖宗父母,跪战死的英灵,也绝不要再向任何其他的人跪拜,哪怕他自称是圣人,圣贤,还是天子。”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李风云为何突然会说出这等话来,更不明白李风云这话中的意思。
王成低声对苏语侬问道:“主公是不是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我没事,我很清醒,我也很清楚我在说什么!”李风云站起身来,“王成,元霸、赵无忌、王大山还有其他人,你们去把谷中所有的人,除了伤员、必要的巡逻及防守人员都召集起来,包括那些俘虏。我有话对他们讲!”
王成疑惑地望向苏语侬,苏语侬轻轻地向他点点头,示意李风云并没有什么问题,虽然他说的话很奇怪。
见苏语侬肯定了,王成,元霸、赵无忌、王大山等人纷纷起身,略微商量了一下,便分头去召集谷中的人员。
“风云,你真的没事?”玉堂春面带忧色。
“放心,我没事!”李风云坐在了床边,眼睛出奇的亮,“语侬,将我的衣甲拿来,我要冠甲!”虽然醒过来了,但是李风云昏睡了十八天,身体不免有些发软。
“冠甲?”苏语侬十分疑惑,李风云平时的时候,很少冠甲的,现在刚刚醒来,就要冠甲,这让她十分忧虑。
周纵云脸上也现出了忧虑之色:“风云,将军不可因怒兴师,如今游击营的状况,短时间内也不适合再次出征。”
李风云呆了呆,他明白过来众人人人现出忧虑之色的原因,摇了摇头,李风云道:“放心,周堂主,我这次召集大家来,不是准备打仗。且不说现在游击营现在的状况,疲弱不堪,只说我们对现在外面的形势,没有丝毫的了解,又怎么可能现在出征呢?我李风云不会将将士的性命当作儿戏。”
小半个时辰后,藏军谷中的众人都放下手中活,按不同的身份,集中在校场上。众人议论纷纷,不知李风云突然召集他们究竟是为了何事。
自从滹沱河之战失利,游击营战败,损失惨重,而李风云又昏迷不醒之后,藏军谷中人心惶惶,一种悲观绝望的情绪在藏军谷中蔓延开来。
看着李风云带着游击营一众将领和周纵云、玉堂春、苏语侬等人走上观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