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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二夫人先瞧得陆中景随着老国公爷与陆中冕陆中昱兄弟二人走进来,然后是陆老夫人被陆大夫人扶着走进来,她总算清楚的意识到不对了,尤其是当她看到陆老夫人面色红润,精神极好,一点也不像是正病重的人之后。
陆老夫人一点也不像病重之人也就罢了,让陆二夫人意外且惊慌的是,福慧长公主竟在陆老夫人和陆大夫人进来之后,猛地自床上坐了起来,透过半透明的玻璃屏风可以看见,她脸上的哀戚与悲愤也是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高傲与冷漠,哪里还有半分刚死了儿子,生不如死的样子?
陆二夫人心里攸地浮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来,自己怕是已落入贱人的圈套里了!
果然陆老夫人坐定以后,第一句话便是厉声问她:“曲氏,定国公府向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一再的谋害小五,非要置他于死地才罢休,他到底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不过才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而已,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竟能狠毒至厮,你这个毒妇,还不速速从实招来,你若态度好些,我还可以考虑给你留几分死后的体面,否则,就别怪我不念多年的情分,让你身败名裂,死无全尸了!”
陆老夫人此话一出,除了老国公爷和福慧长公主,屋里其他的人都是大吃一惊,久久回不过神来,只当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一再谋害小五的凶手怎么可能会是二弟妹/二嫂/自己的老婆,会不会是弄错了?
她自己都病得半死不活的,又向来温柔和顺,老实懦弱,连自己屋里的人都辖制不住,只怕长到这么大,连只蚂蚁都没敢踩死过,就更别说杀人了;况她一个庶子媳妇,手上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哪来的那个本事将两次暗害行为都计划安排得那般天衣无缝,事后还半点马脚都不露,怎么可能会是她?她又与小五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值当她一再的冒险谋害小五,她难道不想要命了不成?
不得不说,陆二夫人素日温柔怯弱的形象还是挺深入人心的,不然事发后大家也不会连怀疑都未曾往她身上怀疑过了,皆因众人都没法想象,凶手竟会是这样一个柔弱无能的人,果然是应了那句俗话“会咬人的狗不叫”吗?
其实若是换做其他事,陆二夫人也未必会有这么大的执念,这么大的胆子,但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在她看来,不但自己儿子是福慧长公主害的,连自己过去十几年的悲剧也是她造成的,她又有什么理由不恨福慧长公主母子,她若不让他们血债血偿,她还配做一个母亲吗?!
电光火石之间,陆二夫人已明白自己的确已经落入福慧长公主的圈套了,只怕这圈套老国公爷与陆老夫人也有份儿参与,她根本辩无可辩,她也不打算为自己辩解,她现下只想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陆文逐那个小兔崽子到底死了没有?若是死了,她便是赔上自己一条命也不算亏本了,若是没有,自己岂非至死都未能为儿子报仇,自己岂非死也难以瞑目了?
陆二夫人并不回答陆老夫人的话,也不看她,而是看向坐在她右侧的老国公爷,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与祈求问道:“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如今我只想知道,陆文逐死了没有?还请老国公爷告诉我,陆文逐他到底死了没有?”如今除了老国公爷的话,她是谁都信不过了。
她的声音高亢而尖锐,是她素日从未在人前所显露出来过的,让老国公爷听得皱起了眉头,正待说话,屏风后面的福慧长公主已冷笑道:“我儿子当然没事,让你失望了!哼,不自量力,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谋害我的儿子,我若不将你碎尸万段,我再不活着!”
陆二夫人却只当没听见福慧长公主的话一般,仍是拿眼定定看着老国公爷,一副老国公爷不亲自回答她,她便决不罢休的架势。
老国公爷如今对她满心都是失望,根本不想再多看她一眼,多听她说一句话,只想赶紧将事情弄清楚把事情给了了,也省得夜长梦多,再横生枝节,因冷声道:“小五的确还活得好好的,你如今可以将你的一应罪行从实招来了罢?”
陆二夫人闻言,身体剧烈的颤抖了好一阵,才似被人抽走了浑身的筋骨一般,软软瘫在了地上,喃喃道:“陆文逐他没死……他还活得好好儿的……那我过去所做的一切岂非都白费了,我的适哥儿岂非也白死了……”
☆、第十八回
听陆二夫人提起死去的陆文适,陆老夫人与陆大夫人不约而同都想起了当年的事,其时还是陆老夫人管家,陆大夫人只从旁协理习学,陆中景的姨娘也还在,得知陆文适出了花儿,陆老夫人想着又不是自己的亲孙子,所以并不放在心上,不过只使人拿自己的对牌去外院打发人去请了个太医来也就罢了,并不曾亲临来仪居看陆文适。
谁知道太医方抵达定国公府,便被正怀着身孕的福慧长公主给截走了,又因彼时天时已晚,外面都宵禁了,陆老夫人听了陆二夫人使去的人求她再去请个太医后,便没有理会,只说等长公主那边用完了太医,自然就会送还回来,然后便歇下了;陆二夫人的人没有办法,只得又求了陆大夫人跟前儿,但陆大夫人又怎么可能冒着让婆婆不喜的风险,去帮助一个庶弟媳妇?也与陆老夫人是一样的说辞,也是打发了来人便歇下了。
不想第二日方起来,婆媳两个便听说了陆文适凌晨时分因太医仍留在长公主府,没被送还国公府而不治早夭之事,当时婆媳两个还曾小小的不安与后悔过,因而那一段时间里待陆二夫人都有意无意加倍的好,所幸陆二夫人痛失儿子虽伤心,倒也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之后待添了陆明雅后,她更是一门心思都扑到了陆明雅身上,半点忿恨与怨毒也不曾表露出来过,时日一长,婆媳两个便将此事给忘到了脑后去,毕竟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庶子媳妇,实在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却没想到,陆二夫人哪里是不忿恨不怨毒,只不过她将忿恨与怨毒都深埋在了心底,这么多年来下来一日也不曾忘记过,她又哪里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看她这两次谋害陆文逐之举,端的是计划周详,有勇有谋,且自有一帮心腹可用,与‘要什么没什么’又哪里沾一点边?
当下陆大夫人心里禁不住是庆幸不已,幸好还有个曲氏更恨的人福慧长公主挡在头里,不然指不定她便将儿子的死算到了自己头上,到时候自己着了她的道也就罢了,若是自己的儿女们乃至小孙孙也着了她的道,她事后便是气死也于事无补了。
陆老夫人则是后怕不已,幸好逐儿两次都侥幸捡回了性命,幸好此番曲氏这个毒妇原形毕露了,不然再让她似一条毒蛇般蛰伏在家里,总有一日逐儿会着了她的道,到时候便是她被揪了出来,难道逐儿还能因此活过来吗?
陆老夫人与陆大夫人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老国公爷却仍是一头的雾水,因威严的问犹瘫在地上低声喃喃哭诉着的陆二夫人道:“这又与适哥儿有什么关系,他不是早已离去十几年了吗?”
当年的事老国公爷并不知道,陆老夫人把持着定国公府的内院,只要她想,要隐瞒老国公爷一些事还是不难的,陆中景的姨娘郭老姨娘倒是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也为孙儿的死而心痛得几欲发狂,但其时她在老国公爷面前的恩宠已是大不如前,反之陆老夫人的两个儿子却是一个已请封了世子,一个尚了先帝最宠爱的公主,偏其时先帝又还在,郭老姨娘知道自己便是把事情告诉了老国公爷,老国公爷也未必会为他们母子做主,反倒更有可能因此而引来福慧长公主的怪罪,以致整件事便很快不了了之了,至今老国公爷都不知道,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陆二夫人见问,一下子激动起来,猛地自地上爬了起来,指着屏风后面的福慧长公主,哑着声音近乎歇斯底里的哭喊道:“怎么没有关系,当年我的适哥儿就是因为太医被她半道截走,才会不治身亡的,不然他如今都快十七岁,已可以娶妻生子了……他烧得浑身滚烫,一声一声的喊着‘娘’,说自己不舒服,可我却连个太医都为他请不来,除了抱着他哭以外,我这个当娘的什么都不能为他做……他见我哭得伤心,反倒安慰起我来,那么小的小人儿,为了安慰我,明明烧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说自己没有不舒服,让我别担心,说自己睡一觉就好了……”
“谁知道他这一睡,便再也没有醒来过,我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上的热度一点一点的流逝,我害怕极了,只能抱着他的尸体坐在熏笼前拼命的想用自己的身体温暖他,可我怎么也暖和不了他,他的身体仍是越来越冷……我真是好恨啊,我宁愿上天夺走我的性命,也不要他夺走我儿子的性命……不想上天竟也欺善怕恶,见这个女人是公主,便不敢拿她怎么样,我夜夜都在心里祈祷,祈祷上天明日就让这个女人得到应得的报应,可上天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失望,我这才明白,指望上天降下报应,还不如我自己动手来得快一些!”
“所以我才会选择对陆文逐下手,我就是要让这个女人也体会到跟我一样的丧子之痛,老夫人方才不是说陆文逐不过才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吗?陆文逐至少还活到了现在,可我的适哥儿呢,他死时才两岁,生命才刚刚开始,他有什么错,就因为他父亲是个庶子,就因为他母亲娘家不显,嫁妆不丰,不得婆母与妯娌待见,他就该死吗?他有什么错,凭什么死的要是他,而不是陆文逐,凭什么这个女人害死了我的儿子,还能安享富贵尊荣,她的女儿更是百般作践我的女儿?我若不置他们母子于死地,我若不对我的适哥儿报仇,不为我的雅儿出一口这么多年以来的恶气,我还配当一个母亲吗!”
陆二夫人哭喊到后面,一张脸已是扭曲得面目全非,声音更是嘶哑破败得变了调,让人听着是不寒而栗:“只可惜上天不开眼,竟然两次都让陆文逐逃脱了……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我活着时奈何不了你们母子,便是做了鬼,我也绝不会放过你们,一定会夜夜缠着你们,让你们不得好死,血债血偿!”
福慧长公主在屏风后面听得陆二夫人这一席怨气扑面的话,看着陆二夫人血红双目里刻骨的恨意,不由打了个寒颤,但她生来要强惯了,又自来瞧不上陆二夫人这个庶嫂,更何况如今事涉自己唯一的爱子,她不找陆二夫人算账,不降罪于她都是好的了,她倒以下犯上反过来指责控诉起她来,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因冷笑道:“且不说当年你大可使人过来求我放太医去给你儿子瞧病,我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只看在你儿子到底也是公公骨血的份儿上,我也不会真将太医扣着不放,就算我真扣着太医不放,那也是应当的,难道我腹中流着皇室血脉的孩子,倒及不上你儿子一个贱婢的骨血了?况整个太医院就那一个太医不成,一个被我截走了,你难道不知道即刻使人去请另一个的?说到底,都是你误了你儿子的命,与我什么相干,又与我儿子什么相干,你却一再的谋害他,不置他于死地不罢休,看我此番饶得了你们哪一个,不但你,不但你那个上赶着与人做妾的下贱女儿,连你的父母亲人也休想脱得了干系!”
一席话,说得本就情绪激动的陆二夫人越发的激动起来,悲愤之下,也不哭了,只拿淬了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