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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巢禅师道:“路途虽远,终须有到之日,却只是魔瘴难消。我有《多心经》一卷,凡五十四句,共计二百七十字。若遇魔瘴之处,但念此经,自无伤害。”
金蝉子道:“还请禅师传授。”
那乌巢禅师遂口诵传之。经云:《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寂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劝。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脖,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此时金蝉子本有根源,耳闻一遍《多心经》,即能记忆,至今传世。此乃修真之总经,作佛之会门也。
那乌巢禅师传了经文,踏云光,要上乌巢而去,被金蝉子又扯住奉告,定要问个西去的路程端的。
那乌巢禅师笑云:“道路不难行,试听我吩咐:千山千水深,多瘴多魔处。若遇接天崖,放心休恐怖。行来摩耳岩,侧着脚踪步。仔细黑松林,妖狐多截路。精灵满国城,魔主盈山住。老虎坐琴堂,苍狼为主簿。狮象尽称王,虎豹皆作御。野猪挑担子,水怪前头遇。多年老石猴,那里怀嗔怒。你问那相识,他知西去路。”
孙悟空闻言,冷笑道:“我们去,不必问他,问我便了。”
金蝉子自然听出乌巢禅师言外之意,这等于揭了孙悟空心中一个极大的秘密。
这个秘密,观世音菩萨不知道,释迦摩尼或许也不知道。
那乌巢禅师化作金光,径上乌巢而去。长老往上拜谢,孙悟空心中大怒,举铁棒望上乱捣,只见莲花生万朵,祥雾护千层。行者纵有搅海翻江力,莫想挽着乌巢一缕藤。
金蝉子见了,扯住行者道:“悟空,这样一个菩萨,你捣他窝巢怎的?”
孙悟空道:“他骂了我兄弟两个一场去了。”
金蝉子道:“他讲的西天路径,何尝骂你?”
孙悟空道:“你那里晓得?他说野猪挑担子,是骂的八戒;多年老石猴,是骂的老孙。你怎么解得此意?”
猪八戒道:“师兄息怒。这禅师也晓得过去未来之事,但看他‘水怪前头遇’这句话,不知验否,饶他去罢。”
孙悟空见莲花祥雾,近那巢边,只得请师父上马,下山往西而去。
那一去——管教清福人间少,致使灾魔山里多。
第170章日落西山藏火镜
师徒三人正行间,一路沉默,不知行了多久,小白龙再按耐不住,问道:“师父,那乌巢禅师,可是那人?”
金蝉子道:“乌斯藏界……乌斯藏身之地,不是他又是何人?”
猪八戒元神无损,也听到二人对话,道:“那人是何人?”
金蝉子笑道:“乌巢禅师何时到了此地?”
猪八戒道:“老猪如何知晓。”
金蝉子道:“你被贬下凡间之时,乌巢禅师才到此地,你可知他到此地作何?”
猪八戒一愣道:“是来监视老猪?不对,监视的话,何必收老猪为弟子。难道,他是来保护老猪的?这也说不通啊。”
金蝉子微微点头,道:“他传我多心经,是为报答小僧带你西行。至于他为何来保护你,小僧就不得而知,或者是因为你师父,也或者是因为你心中人。”
猪八戒思忖了一下,突然道:“这乌巢禅师,要是个美人就好了。”
小白龙对猪八戒打了个响鼻,道:“久闻天蓬元帅俊美无双,品行无瑕,而今见了本尊,深觉后悔。”
猪八戒奇道:“老猪果真魅力无双,连龙太子都青睐有加,可恨,老猪有了浑家,虽然山水相隔,也断然不会生出那龙阳之好,你还是早些断了心思的好。”
小白龙顿觉无语,不再理他。
那日正行时,忽然天晚,又见山路旁边,有一村舍。
金蝉子道:“悟空,你看那日落西山藏火镜,月升东海现冰轮。幸而道旁有一人家,我们且借宿一宵,明日再走。”
猪八戒道:“说得是,我老猪也有些饿了,且到人家化些斋吃,有力气,好挑行李。”
孙悟空道:“这个恋家鬼!你离了家几日,就生报怨!”
猪八戒道:“哥啊,似不得你这喝风呵烟的人。我从跟了师父这几日,长忍半肚饥,你可晓得?”
金蝉子闻言,随口说道:“悟能,你若是在家心重呵,不是个出家的了,你还回去罢。”
那呆子慌得跪下道:“师父,你莫听师兄之言。他有些赃埋人。我不曾报怨甚的,他就说我报怨。我是个直肠的痴汉,我说道肚内饥了,好寻个人家化斋,他就骂我是恋家鬼。师父啊,我受了菩萨的戒行,又承师父怜悯,情愿要伏侍师父往西天去,誓无退悔,这叫做恨苦修行,怎的说不是出家的话!”
金蝉子道:“既是如此,你且起来。”
那呆子纵身跳起,口里絮絮叨叨的,挑着担子,只得死心塌地,跟着前来。
早到了路旁人家门首,金蝉子下马,孙悟空接了缰绳,猪八戒歇了行李,都伫立绿荫之下。
金蝉子拄着九环锡杖,按按藤缠篾织斗篷,先奔门前,只见一老者,斜倚竹床之上,口里嘤嘤的念佛。
金蝉子不敢高言,慢慢的叫一声:“施主,问讯了。”
那老者一骨碌跳将起来,忙敛衣襟,出门还礼道:“长老,失迎。你自那方来的?到我寒门何故?”
金蝉子道:“贫僧是东土大唐和尚,奉圣旨上雷音寺拜佛求经。适至宝方天晚,意投檀府告借一宵,万祈方便方便。”
那老儿摆手摇头道:“去不得,西天难取经。要取经,往东天去罢。”
金蝉子口中不语,意下沉吟:“菩萨指道西去,怎么此老说往东行?东边那得有经?”腼腆难言,半晌不答。
却说孙悟空索性凶顽,忍不住,上前高叫道:“那老儿,你这们大年纪,全不晓事。我出家人远来借宿,就把这厌钝的话虎唬我。十分你家窄狭,没处睡时,我们在树底下,好道也坐一夜,不打搅你。”
那老者扯住金蝉子道:“师父,你倒不言语,你那个徒弟,那般拐子脸、别颏腮、雷公嘴、红眼睛的一个痨病魔鬼,怎么反冲撞我这年老之人!”
孙悟空笑道:“你这个老儿,忒也没眼色!似那俊刮些儿的,叫做中看不中吃。想我老孙虽小,颇结实,皮裹一团筋哩。”
那老者道:“你想必有些手段。”
孙悟空道:“不敢夸言,也将就看得过。”
老者道:“你家居何处?因甚事削发为僧?”
孙悟空道:“老孙祖贯东胜神洲海东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居住。自小儿学做妖怪,称名悟空,凭本事,挣了一个齐天大圣。只因不受天禄,大反天宫,惹了一场灾愆。如今脱难消灾,转拜沙门,前求正果,保我这唐朝驾下的师父,上西天拜佛走遭。怕什么山高路险,水阔波狂!我老孙也捉得怪,降得魔。伏虎擒龙,踢天弄井,都晓得些儿。倘若府上有什么丢砖打瓦,锅叫门开,老孙便能安镇。”
那老儿听得这篇言语,哈哈笑道:“原来是个撞头化缘的熟嘴儿和尚。”
孙悟空道:“你儿子便是熟嘴!我这些时,只因跟我师父走路辛苦,还懒说话哩。”
那老儿道:“若是你不辛苦,不懒说话,好道活活的聒杀我!你既有这样手段,西方也还去得,去得。你一行几众?请至茅舍里安宿。”
金蝉子道:“多蒙老施主不叱之恩,我一行三众。”
老者道:“那一众在那里?”
孙悟空指着道:“这老儿眼花,那绿荫下站的不是?”
老儿果然眼花,忽抬头细看,一见猪八戒这般嘴脸,就唬得一步一跌,往屋里乱跑,只叫:“关门,关门!妖怪来了!”孙悟空赶上扯住道:“老儿莫怕,他不是妖怪,是我师弟。”
老者战兢兢的道:“好,好,好!一个丑似一个的和尚!”
猪八戒上前道:“老官儿,你若以相貌取人,干净差了。我们丑自丑,却都有用。”
那老者正在门前与三个和尚相讲,只见那庄南边有两个少年人,带着一个老妈妈,三四个小男女,敛衣赤脚,插秧而回。他看见一匹白马,一担行李,都在他家门首喧哗,不知是甚来历,都一拥上前问道:“做什么的?”
猪八戒调过头来,把耳朵摆了几摆,长嘴伸了一伸,吓得那些人东倒西歪,乱跄乱跌。
慌得那金蝉子满口招呼道:“莫怕,莫怕!我们不是歹人,我们是取经的和尚。”
那老儿才出了门,搀着妈妈道:“婆婆起来,少要惊恐。这师父,是唐朝来的,只是他徒弟脸嘴丑些,却也面恶人善。带男女们家去。”
那妈妈才扯着老儿,二少年领着儿女进去。金蝉子却坐在他们楼里竹床之上,埋怨道:“徒弟呀,你两个相貌既丑,言语又粗,把这一家儿吓得七损八伤,都替我身造罪哩!”
猪八戒道:“不瞒师父说,老猪自从跟了你,这些时俊了许多哩。若象往常在高老庄走时,把嘴朝前一掬,把耳两头一摆,常吓杀二三十人哩。”
孙悟空笑道:“呆子不要乱说,把那丑也收拾起些。”
金蝉子道:“你看悟空说的话!相貌是生成的,你教他怎么收拾?”
第171章遇怪
孙悟空道:“把那个耙子嘴,揣在怀里,莫拿出来;把那蒲扇耳,贴在后面,不要摇动,这就是收拾了。”
那猪八戒真个把嘴揣了,把耳贴了,拱着头,立于左右。孙悟空将行李拿入门里,将白马拴在桩上。
只见那老儿才引个少年,拿一个板盘儿,托三杯清茶来献。
茶罢,又吩咐办斋。那少年又拿一张有窟窿无漆水的旧桌,端两条破头折脚的凳子,放在天井中,请三众凉处坐下。
金蝉子方问道:“老施主,高姓?”
老者道:“在下姓王。”
金蝉子又问道:“有几位令嗣?”
老者道:“有两个小儿,三个小孙。”
金蝉子道:“恭喜,恭喜!”又问:“年寿几何?”
老者道:“痴长六十一岁。”
孙悟空道:“好,好,好!花甲重逢矣。”
金蝉子复问道:“老施主,始初说西天经难取者,何也?”
老者道:“经非难取,只是道中艰涩难行。我们这向西去,只有三十里远近,有一座山,叫做八百里黄风岭,那山中多有妖怪。故言难取者,此也。若论此位小长老,说有许多手段,却也去得。”
孙悟空道:“不妨,不妨!有了老孙与我这师弟,任他是什么妖怪,不敢惹我。”
正说处,又见儿子拿将饭来,摆在桌上,道声“请斋。”
金蝉子就合掌颂起斋经,猪八戒早已吞了一碗。长老的几句经还未了,那呆子又吃了三碗。
孙悟空道:“这个馕糠,好道撞着饿鬼了!”
那老王倒也知趣,见他吃得快,道:“这个长老,想着实饿了,快添饭来。”
那呆子真个食肠大,看他不抬头,一连就吃有十数碗。金蝉子、孙悟空俱各吃不上两碗,呆子不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