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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既然与你们苏府的老爷夫人认了亲戚,以后难免会常有走动。我也不想这样,让你们府里的人一个一个欺负到我头上,所以,”苏文清望着她,唇边展现一朵怜悯的笑容,“委屈你了。”
碧纹瞪大眼睛,不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还有,你们刚才说什么,说我娘是狐狸精,说生出的女儿妖媚得很?”苏文清轻轻笑道,眼中的笑意却一点一点凝冻成冰,“现在,你总该知道了吧,其实,妖媚是可以杀人的。”
说完,再不管那个丫环有任何反应,苏文清站了起来,拂了衣裙走了出去。留下那个动弹不得的丫环,望着她美丽而妖娆的背影追悔莫及。
转过怪石嶙峋的假山,粗使仆妇领着苏文清穿过一个凉亭。由于没有了来时被李婆子拉着紧赶慢赶,苏文清有了更多的时间来欣赏这个偌大的苏府的景致。
果然处处皆美景。虽不及南昭王府的气势宏伟,金碧辉煌,但这府里处处布局巧妙,也不失大户人家的气派。时值初春,处处百花盛开,鸟语花香,为这园中景色添了几分生机。
就在这时,有歌声从不远处传来。
声音虽不大,却清丽,应该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家,唱的是时下的浣衣小曲,唱得很轻快,显示着歌唱之人此刻的心情是舒畅,快乐的。
苏文清暗暗奇怪,这苏府,规矩甚严,府里的仆妇丫环个个屏声敛息的,连大声喧哗都没有,这个姑娘怎地这么大胆,在这府里唱起歌来了?
苏文清停驻了脚步,朝歌声来源的方向望去。见不远处有一个圆形的拱门,里面隐约可见一排简陋的平房,还有一些竹篙,晾晒着一些衣衫,一个女儿家清瘦的身影在随风摆动的衣衫中间若隐若现。歌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那个姑娘是谁?”苏文清顿时来了兴趣。
粗使仆妇侧了侧身子,往里瞄了一下,笑道:“清姑娘问的是院子里的那个吗?”
苏文清点点头。
这个粗使仆妇也是个多话,好八卦的,当即就说开了:“清姑娘,院子里的那个,叫做苏月娥,说起来,也是您的姐姐呢。”
苏文清扬了扬眉,姐姐?怎么又多了一个姐姐出来?
“哦,那怎么会住在那里?”苏文清漫不经心地问道。她记得,苏府大姑娘苏清芳的闺房可是极尽奢华的。
“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粗使仆妇吞了一下口水,又道,“当年,老爷娶了夫人过门,第一年便生下个女儿,也就是大姑娘。之后就一直没有怀上,夫人怕绝了苏家的后,再加上夫人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也就给老爷纳了一房妾室。”
苏文清“哦”了一声。这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想不到苏梁氏那么个厉害的角色,居然会给自己的丈夫纳妾。
粗使仆妇没有注意到苏文清神色的变化,自顾自说道:“谁想到这个新纳的妾也不争气,只生下一个女儿,后来就慢慢傻了,就连女儿也一块跟着傻了起来……”
“傻了?”苏文清忍不住问道,“怎么傻的?”
粗使仆妇呵呵笑道:“其实也没有完全变傻,就是有些傻里傻气的。就好比这府里的衣物、窗帘、帐幔等,她们母女都要抢着来洗,惹得那些粗使丫头直发笑。后来,夫人干脆就让她母女俩搬到废弃了的园子里,也不派给她们丫头,只让人隔三岔五送些米粮过来,让她们自己做去。还立了规矩,不让她们去前厅,免得惊扰了客人。”
“这样啊。”苏文清心里面有些唏嘘。再望过去时,那姑娘自衣衫里探出头来,是个浓眉大眼的十五岁左右的姑娘,朝苏文清嘻嘻地笑着,转瞬间便跑没了影。
这个府里,或许,傻乎乎的人才是最幸福的。苏文清叹了口气,不再说话,随着粗使仆妇走出了苏府大门。(!)
第三十一章笑谈开个包子铺
傍晚时分,见苏氏和林氏竟然是两人前一脚后一脚跨进前院,苏文清微微有些错愕:“娘,林大娘,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林大娘呵呵笑道:“今天我跟你母亲到灵觉寺去,给你哥烧柱香。告诉你哥一件喜事,你们的舅老爷找上门来了,还是苏杭一带的珠宝大贾呢。以后啊,你们娘俩有好日子过了。”
果然,自苏氏与林氏这两个手帕交的姐妹进来后,屋里就有一阵淡淡的檀香气味。
难怪,一大早的,苏氏和林氏都不见了踪影,原来是给苏辰宇上香去了。
“我也捐了些香油钱,保佑海儿此行一帆风顺。”林氏说完,便到厨房张罗去了。
苏文清有些恍惚,心中竟生出一丝牵挂。算算日子,林志海也去了京城有十多天了,他还好吧?会不会水土不服?
“娘,我哥他好吗?”苏文清收回思绪,看看苏氏。自那次以后,她有好些日子没有去灵觉寺了。不过,苏氏今天看来气色不错,不似往日那般神情黯淡。
“你哥他很好。”苏氏淡淡笑着,“我把跟你舅老爷见面的事给你哥说了,他会高兴的。”
如果苏辰宇泉下有知,他真的会高兴吗?苏文清可不敢说。一想到那个令人压抑的苏府,她不由觉得一阵气闷,忙道:“我去厨房做饭去。”
“小清,”苏氏叫住她,指指椅子上的金丝环绕的衣裳,“这件衣裳……”
“娘,今天舅老爷派了人过来,接我到府里去见舅妈和一帮兄弟姐妹。那个大表姐对我可好了,送了我一件这么贵重的衣裳,我推脱不掉,只好收下了。”苏文清笑嘻嘻道,一溜烟跑到了厨房里。
吃过晚饭,苏文清在房间练了一会字,就看到苏氏的身影朝她这边走来。她微微一笑,搁下笔,便迎了上去。
“娘,您坐。”苏文清把苏氏搀扶到一边铺了碎花靠背坐褥的椅子上,并乖巧地给苏氏端来一杯滚烫的奶奶奶茶。
“小清,”苏氏呷了一口茶,把茶盏放到旁边的案几上,目光清澈地望着女儿,“你舅妈,她没有为难你吧?”
苏文清柳眉微微一扬。苏氏何以这样问?难道,她一早知道,她一进苏府,那个苏梁氏必定会跟她过不去?
“娘,没有。舅妈对我很好,那些表兄妹们也对我很好。”苏文清故作轻松道。
苏氏看了女儿好一会,神色有些黯然:“小清,委屈你了。”
“娘,你说哪里话呢。”苏文清呵呵笑道。说到委屈,最委屈的要数那个苏府大姑娘苏清芳了吧。一想到那个苏大姑娘死要面子作声不得的样子,苏文清就想乐。
“娘,舅老爷跟你说了,要让咱母女俩搬到苏府去?”苏文清突然想起晚饭前林大娘说过的话,那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说,她们母女俩快要搬到苏府里去享福了。
“你舅老爷是有这个意思,昨天晚上他就执意要说服我搬过去……”苏氏看着女儿突然变得阴晴不定的脸,“清儿,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多了。”苏文清瞬间恢复常态,笑道。初闻苏锦书真的跟苏氏提过这件事,苏文清只觉心中一凉,转念一想,不由释然。如果没有她大闹苏府这一事件,她们母女二人搬到苏府里去居住或许有些可能。如今,她激怒了未来的舅妈,冲撞了尊贵的小侯爷,惹恼了苏大姑娘,还借了苏梁氏的手把恶婢碧纹狠揍了一顿,把整个苏府闹得个天翻地覆,人仰马翻。就算苏老爷有这个意思,那个苏梁氏也未必答应;就算苏梁氏勉强答应了,那一帮的表姐妹、表兄弟们也未必会点头同意。'wzdff贴吧手打团'
“小清,别想太多。”苏氏爱怜地抚着女儿清瘦的脸颊,女儿这段时间瘦多了,如果真的到那个府里去,防这防那的,还不知道会被折腾得什么样子。
“小清,娘知道你不想过去,娘也没打算搬过去。”苏氏慢慢道。
“娘!”苏文清欣喜地望着苏氏,像小时候一般,撒娇地把头埋进苏氏的怀里。
苏氏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女儿乌黑油亮的长发:“咱母女俩过惯了小家小户的日子,那种地方,真的不适合我们。”
夜凉如水。苏文清静静地伏在苏氏怀里,感受她平稳的心跳。窗外传来一两声蛐蛐的叫声,衬得这个有月的夜晚一片宁静,祥和。苏文清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就算这样一辈子过下去,也是好的。
前段时间暴雨,城北的浮桥经受住了考验,从此,张记冶铁作坊名气大振。正式入了官营之后,军械局也派了官兵把守,专事打造边防军士的兵刃盾牌,获利颇丰,一段时间下来,竟也有了几百两银子的分红。
“小清,现在这账面上还有一千两银子的盈余,拿来做什么好呢?”张二花从桌前的帐本上抬起头来,揉揉太阳穴,便看到苏文清在窗台前的一株剑兰前出神。
近来,她发现,苏文清在这株兰花前出神的时候越来越多了。其实只不过是一株普普通通的剑兰,叶子颇有凌厉的姿态,花苞还未长出来,看不出是什么花。
苏文清花了一个下午在后山上挖了回来,还特意让李兴旺烧了一个青花瓷器花盆,把这株兰花种上去。然后,苏文清对她说,这兰花跟以前在桃花村的山上挖回来的剑兰是一样的,能开出硕大的白色花朵,香气馥郁。
“小清,”张二花叫道,“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苏文清自窗台前转过身来,神情娴静柔和,“你说如今账面上还有一千两银子?那就让它留着不好么?”
张二花窒了一窒,留着?留着有什么用,留着又不能生钱。
苏文清拿了个小瓢勺给兰花浇水,沉思了一会,转过头来:“二花姐,你说开个包子铺怎么样?”
“包子铺?!”张二花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她瞪大眼睛愕然地望着苏文清,“小清,你怎么想到开个……开个包子铺的?这不太好吧?”
苏文清笑意盈盈,丝毫不被张二花惊讶的表情所影响。“开包子铺,或是茶点铺的,有什么不好?二花姐,难道你认为,我们现在有能力去经营什么珠宝金银器行,去与扬州城那几家百年老店抗衡?”
扬州城里,金银玉器行、绸缎行、瓷器行、茶叶行等等,均在扬州城里有着百年基业,树大根深,信誉良好,自己则底子浅薄,与之竞争,无益于以卵击石。
但开个包子铺、茶水铺的,就不同了。俗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小本经营薄利多销,若能在扬州城,以至全国形成连锁,何愁利润不滚滚而来?
苏文清笑意更深。我们伟大领袖不是有一个经典的策略吗?农村包围城市,只要在扬州城内的饮食业站住了脚,何愁在全国范围内打不出一片天空来?
她转过身去,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兰花的叶子,青绿的叶子起起落落,思绪随之一片茫然。恍惚中时光倒退到八年前的那个午后。
那个午后,在范老先生的花圃前,一个白白净净高高瘦瘦的小男孩,年约八九岁,眉清目秀,齿白唇红。直直走到年仅六岁的她的面前,清清爽爽问道:“你浇的这是什么花?”
苏文清回过神来,微微摇头,心下一片惘然。思念一个人的感觉,便是这样的么?
扬州商业协会总舵的正堂里,寂静无声。一袭挺拔的身姿端坐于案几前。案几上,一方端石双龙砚,一个青玉山子笔架,一本账本平放于桌上,此刻,正被一双灵巧的手轻轻往后翻去。那双手,干净白晰,修长而美好。
“你是说,苏文清打算开个包子铺?”黄金面具覆盖下的脸抬了起来,一双深遂的眼眸投向下边站着的李福,声音不是很大,却有着无可形容的威慑力。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