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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妃虽不甘心,但也只能用这种方法拉拢乌美人,今后待她产下皇嗣,再过继到自己名下,这辈子也算是有个依仗。
可事实如何,却只有乌美人心里明白。
江晚鱼的到来,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只不过早了那么一些。
铜镜前,女子对镜梳妆,皎然的面庞晶莹似雪,一头乌发亮泽如瀑。
乌佳馨漠然地望着镜中的江晚鱼,手持一把乌木梳,一下下梳着自己那一头长及膝弯的秀发,身上只着一件嫣红薄丝蚕锦纱衣。
五月的晚春时节,早已褪去了早春空气中夹杂的料峭寒意,所以虽然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纱衣,应该也不会感觉到寒冷。可她却像是冷极了,握着木梳的手,怎么都无法梳开纠结在一起的头发,在她第二十七次尝试梳通头发时,江晚鱼上前一步,从她手中接过木梳,一点点替她打理缠绕在一起的发丝。
“有些事情,你越是用力,就越是容易失败,不妨换个角度,也许就会峰回路转。”她一边替她梳理,一边轻声道。
乌佳馨垂在身侧的双手捏得紧紧的,以至于关节泛白:“换个角度?呵,你说的倒是轻松。”
“没有试过,又怎知不能成功。”她握着秀发的手陡然一紧,乌佳馨顿觉头皮一阵刺痛:“你不愿意尝试正确的办法,却喜欢走那歪门邪道,迟早有一天,你会害死自己。”
乌佳馨不说话,只死死盯着面前的镜子。
终于替她把头发梳通,她放下手里的木梳,与此同时,妆台上多了一只绣工精美的香囊,“听着,我不喜欢被人利用,你如果来求我,我或许会考虑帮你,但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却只能让我瞧不起。”
乌佳馨伸手,缓缓拿过那只香囊,唇角绽出一抹惨笑:“瞧不起?这世上瞧不起我的人多了去,不在乎多姑娘一个。”从小到大,她所走每一步都是在阴谋与泥泞中一点点爬出来的,瞧不起算什么,只要能活下去,其他的一切,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房间里的香气实在浓郁,江晚鱼真不明白,闻着这么刺鼻的味道,乌佳馨就不会觉得难受吗?
或许,有些东西一旦习惯,也就不会感到难受了。
她觉得乌佳馨像个死人,一个只懂得出人头地的死人,她其实是可怜的,但她的悲惨,却是由她自己造成的。
“这一次,我就当买个教训,你的事情,我也会替你隐瞒,但如果你再敢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那么,你别以为我会因为你可怜就对你手下留情,你可以不在乎自己,但总不能不在乎你那个刚刚成年的弟弟吧?”
弟弟二字,成功让面无表情的乌佳馨骤然色变,她厉声喝道:“不许你动我弟弟!”
江晚鱼冷冷看着她,“这要看你自己如何做了,想护他,就拿出诚意来,否则我才不管他无不无辜,你惹到我了,我就要让你不痛快。”顿了顿,她终究还是收敛了一些话语中的机锋:“自然,你不来惹我,我便不会去惹你,我这个人最讨厌麻烦,绝不会没事找事。”
听了她的话,乌佳馨脸上的紧张之色这才有所缓和:“记住你说的话。”
“我当然会记住,就怕你记不住。”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弟弟还真是爱护,只是她既然心里只有弟弟,又何苦蹚这汪浑水,惹自己一身腥。实在想不通,嘴上便不自觉问了出来:“你已经冠充后宫,得到皇上的宠幸,原本可以尽享荣华富贵,又何必冒险?”
话音刚落,乌佳馨竟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那癫狂的模样,丝毫不复之前的温婉娴静,她一边笑,一边流泪,“冠充后宫?冠充……后宫?什么冠充后宫!皇上根本就没碰过我!他厌恶我,嫌弃我,连看我一眼都觉得多余!我放下了所有身为女人的矜持与尊严,只想得到一次做女人的机会,可是……他不给我,不给我!”她嘶声大喊,泪水狂涌而出,顷刻间便染湿了她胸前的衣襟,让那嫣红显得更为艳丽:“你不会明白,作为一个没有宠幸的宫妃,家族的人会怎么看待我!他们会认为我没用,会将我丢弃不顾,若是家族不看重我,那我弟弟的日子就更艰难了!我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绝不能……”说到后来,竟伏在妆台上,凄声大哭起来,那哭声中有着满满的悲怆,似要将一生的悲戚与绝望全部哭出来。
江晚鱼伸出手,想要安慰她,却在即将触到她颤抖肩膀时收了回去。
人生在世,有太多的不如意,她帮不了别人,也帮不了她,这种无意义的同情,对他人来说,无非是另一种更残酷的伤害。
转过身,在女子撕心裂肺的痛哭声中,她缓缓走出了昭纯宫。
第57章 你不救我,我只能等死
与乌佳馨的那一番谈话,确实对江晚鱼造成了一定影响,但这影响,到了晚间就彻底消散了。
因为她回房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连氏正稳稳当当端坐在她房间正中央,她是怎么进来的,江晚鱼也无需去猜测,上次她既然能躲过罗熔的耳目,便代表她本身就很不简单。
因为有了上回的教训,江晚鱼这次更加小心谨慎,她走到女人面前,先探查了一下四周,直到确定房内的确只是自己和连氏时,才开口:“今天来,又想警告我什么?”
连氏头也不抬,四平八稳地自斟自饮,直到饮尽杯中茶水时,才冷声道:“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必要再拐弯抹角,她索性在连氏对面坐下,“那么既然如此,你在来之前,应该就已经想好了对策吧?说说看。”
女人垂目,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江晚鱼根本猜不出此刻她心中作何想法:“很简单,那就是保证公主的安全。”
江晚鱼冷笑,也拿过一只杯子,给自己倒茶,“你说的可真是轻描淡写啊,保证公主的安全?你倒不如直接说,让我替她去死好了,奚成壁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清楚。”
连氏忽然抬眼,嘴角弯了起来,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讽刺笑容:“姑娘是在欺骗老身呢,还是在欺骗你自己。”
江晚鱼不动声色,只捧着茶杯,慢慢地啜饮。
“老身在来找姑娘之前,就已经做了最详细的调查,那个暴君对姑娘,可谓是情深意重呢。”
江晚鱼放下茶杯,搓了搓胳膊:“别这么肉麻,情深意重?我看你这是在嘲笑我吧。”
连氏收了笑,眉宇间又是一片阴冷:“是不是嘲笑不重要,重要的是,看姑娘懂不懂识时务。”
她撇了撇嘴,端着茶杯轻轻晃悠,望着杯中淡褐色的液体,漫不经心道:“这话可是在侮辱我了,我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识时务。”她笑了笑,忽然痞里痞气地补充一句,“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就是那个最缺德的。”
烛光下,连氏面沉如冰,表情岿然不动,但嘴角还是向两边抽了抽,“即是如此,那最好不过,你继续做你的御前尚仪,带着澹台婉玉的身份活下去,而老身则找机会救公主离开,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互不侵犯,你看如何?”
“是个好建议呢。”将手中茶杯注满,起身走到窗边,“可我总是觉得不舒服,你说怎么办?”
连氏眼光微寒,“此话怎讲?”
“没有什么深意,就是不喜欢。”一边说,一边垂头注视自己握着茶杯的手。
连氏不由得皱眉:“不喜欢?”
“是啊,让我当谁都无所谓,哪怕是享誉天下的名妓,十恶不赦的妖女,丑绝天下的浪女,我都不在乎,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澹台婉玉这个肮脏下贱到极点的身份!”
话音刚落,连氏眼中顿时凝起森寒的煞气,即便是背对着她,也能清晰感觉到那股骇人的气息。
连氏死死盯着她的背影,手心的黑气慢慢扩大,又一点点消散干净,小不忍则乱大谋,她不能意气用事。
“你想当谁,这不是你自己可以决定的,如果你不肯合作,老身不妨现在就送你归天!”
掌心的白光时隐时现,江晚鱼焦急地注视着手中的茶杯,如果她猜得不错,曾经发生的诡异现象,马上便能再次出现。连氏投鼠忌器,暂时还不敢对她怎样,但若是激怒了她,难保她不会狗急跳墙。
“澹台婉玉现下如何了?”忽略身后强烈的杀意,她轻飘飘问了句。
连氏神色顿时一变:“你究竟对公主做了什么?”她仔细查探了公主的脉象,并未发现中毒的迹象,但公主第二日便腹痛难耐,她不敢疏忽,这才冒险前来找江晚鱼索要解药。
见了连氏的反应,江晚鱼这才放下心来,她原本只是抱着赌一赌的想法,却没想到竟真的成功了。
她哪有给澹台婉玉下毒,就算有心也是无力,那匕首上根本就没有喂过毒,她之所以那么做,仅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显然这种心理暗示起作用了,澹台婉玉以为自己中了毒,大脑一直受这种恐惧的刺激,所以才会产生腹痛的感觉,只要让连氏以为她中了毒,一切就好办多了。
手心的白光时弱时强,她也不知能不能成功,最好能得到些有用的东西,毕竟连氏是会武功的,只靠自己这三寸不烂之舌可对付不了她。
“你想得到解药?”
“不是我想,是你必须给!”
江晚鱼伸手,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连氏步步紧逼,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她偷偷放开了拴住海盗的链子。
可这一动作,却被连氏给捕捉到了:“你在做什么!”女人猛地冲上前,一把抓住她伸到窗外的手
她被抓住的手上,此刻正捏着一朵蔷薇,火红的花瓣上,还沾染着夜晚的霜气。
连氏神色讳莫,阴晴不定,“你最好不要在我眼皮下耍花样,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杀了你。”
她微笑如常:“在没有确定你主子平安之前,你不敢杀我。”
连氏脸色又冷又黑,眼中杀意涌动,虽然很想直接一把捏死她,但因为担心公主,不敢贸然行动。
江晚鱼将手抽出,干脆将窗户推开,探出半个身子,然后深深吸了口气:“你紧张什么,我只不过觉得屋里闷得慌,所以想透透气而已。”
连氏不想再与她废话,她之前的一举一动,显然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解药你究竟是给还是不给?”
“解药啊……我当然是……”强大的意念力催动下,手中的茶杯果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怎么是一瓶防狼喷剂!
算了,有总比没有好,身后的杀意越来越浓,她终于在拉长的语调后,接上了最后两个字:“没有。”
女人一怔,这丫头果然在耍自己!
强烈的怒意让她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既然公主并未中毒,那杀了她也不会有事。
五指成爪,正准备袭向江晚鱼,却见她猛地转身,手中不知举着什么,只听“哧——”的一声,某种不明物体迎面而来,顿觉眼睛一阵剧痛,伸出的手也击偏了方向。
江晚鱼一个侧身翻,借机脱离了连氏的攻击范围。
喷剂的作用时间很短暂,且不能对女人造成实质性伤害,所以不到片刻,女人便重新睁开眼睛,血红的双目恶狠狠瞪着江晚鱼,“臭丫头,你竟然耍弄老身,找死!”
连氏再次曲起五指,朝江晚鱼抓来。
正宗的九阴白骨爪啊,比瑶嫔厉害一万倍,江晚鱼躲得艰难,眼看左肩即将受难,只听“铿”的一声,连氏重重挥下的手似击在了某种金属物体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同时她感觉腰上一紧,一股力量带着她向后飞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