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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最熟悉王惊梦的人之一,以至于亲眼见到丁宁的出剑便肯定丁宁并非九死蚕的传人,而是九死蚕的重生,所以他体内本命元气的共鸣也是分外的剧烈。
他的整个气海、甚至神魂都似乎在剧烈的波动,以至于一圈圈圣洁的光晕不断在车辇周围泛开,不断朝着原野扩散,驱散一切尘霾,宛若神迹。
徐福垂首。
他的气海处隐隐约约有一点淡淡的红光在透出来。
“若是现在对敌,我尤可胜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语速很慢的回应元武。
元武淡淡的一笑。
他当然明白徐福的意思。
他也知道徐福所说的是事实,而且像徐福这样从不骄傲自得的人此刻说出这样的话语,只是在劝慰他,令他不要心急。
“现在可胜,但过不了多久,你还可以胜他么?”
他看着徐福,然后收敛了笑意,摇了摇头,轻声道:“或许用不了多久,就算我伤势尽复,你我联手,都未必能胜得了他了。”
徐福抬起头来,道:“依旧会有别的办法。”
……
关中某处,一座幽静宅院里,有一个荷花池。
荷花池畔的竹楼里,英俊倜傥的叶新荷安静的盘坐着。
他也是昔日巴山剑场的名剑师,大秦王朝对抗韩赵魏三朝时的巨头之一,然而那些大战,包括鹿山会盟几乎让他陨落的战斗,以及岁月,都未能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他的本命元气也在共鸣。
有许多细微的雷光从空中坠落,落到荷花池里,带来莫名的生气,令那些荷花疯狂的生长,疯狂的怒放。
感受着这样的共鸣,感受着故人归来的意味,这名巴山剑场的名剑师却是没有任何的恐惧和焦虑,嘴角反而泛起淡淡的嘲讽笑意。
这种情绪让人无法理解。
然而原本就没有人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因为原本就没有什么人知道他为什么会背叛巴山剑场和王惊梦。
第五十五章 陌路
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也从来不会有无缘无故的背叛。
例如梁联,他对于巴山剑场的背叛就很容易理解。
因为他的身份原本低微,若不是出卖林煮酒等人的行踪,他很难爬得来,这种背叛对于他而言,就是一个往上爬的阶梯。
但是叶新荷不同,他对于权势似乎并无太大欲望,若不是在鹿山会盟中出手,世间的修行者恐怕根本不知道他站在了元武和郑袖的一边,这些年他一直过着清心寡欲的隐居生活,不占王侯之位。
有些人的背叛只是因为感情,比如同时喜欢上了一名女子,然而却在感情的争夺之中落败,接着便生恨。
但叶新荷和郑袖之间自然不可能有这种情愫。
叶新荷也不是那种贪生怕死而背叛巴山剑场的人,更并非是因为什么修行功法,他本身便是巴山剑场至高功法之一的传承者,战力的高低也只取决于他在修行之路上领悟和前行了多少。
在后来和郑袖的一些交谈里,叶新荷透露过一些从来都“看不惯”王惊梦的说法。
只是“看不惯”却总是会有确切的理由,更何况巴山剑场是很多鲜活的同门组成,而并非王惊梦一个人。
所以在鹿山会盟之后,那些巴山剑场还活着的人,听到叶新荷的消息,第一反应是原来他还活着,第二反应便是,他为什么会叛?
在绝大多数时候,叶新荷只像是一个脱身事外的看戏者。
……
关中大城长洛,规模次于长陵,但无论人口和占地,却都不输于楚都那样的大城。尤其富商云集,虽然秦楚战事正急,消耗大量人力物力,但长洛却未见萧条,反倒是各地资源先汇于关中,再往前线,尤其楚地纷乱,对于关中商贾而言,通商更无边界,少了无数税赋,危险之中更是蕴含着无数机遇,所以现今的长洛,反而显得更加繁华和忙乱。
元武喜清净,车辇便没有入城,直接往长洛城外行宫安歇。
这行宫位于大河畔,先前是一座龙王庙,水运商队昔日都在这龙王庙先做法事,乞顺风顺水,莫出乱事。元武登基后第五年,巡视过关中诸城一次,途经长洛便住在这里,之后这龙王庙便改建成了皇帝行宫,周遭遍植各种树木,内里虽经常有人打扫,却并未人居住,所以清幽到了极点。
皇帝行宫,帝王哪怕不在,也无人敢占龙榻。
然而当元武的车辇到达之时,元武便已经感知到有人居在这行宫里。
但他的反应,却只是淡淡的叹了口气。
他下了车辇,走进大门,跟随着他走进这庙门的人唯有徐福,连扶苏都被留在了车队里。
“你来了?”
他看着这庙里最大那株树下的人,说道:“那长陵由谁看着?”
这句话平淡但却隐含责备,意思便是,我都不在长陵,你怎么也可以离开长陵?
站在那株大树下的人是郑袖。
她竟然也离开了长陵,到了这里。她和元武同时不在长陵,这的确是很危险的事情。
然而看着元武淡淡的表情,听着这句话语,她只是轻淡地回道:“长陵之所以重要,只是你我在长陵。”
元武从她话语之中的“你我”二字听出了更多的意思,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微微一笑,道:“有道理。”
郑袖安静的看着他。
她和他在长陵时原本见的不多,尤其春伐楚之后,便也一直到现在才会面,若不是她提前在这里等他,或许还要半月之后,才会在长陵再见。
这段时间里,两人之间已经发生了很多事情,然而此刻,她的眼瞳里却是依旧没有什么波澜。
“陪我走走。”
她说了这一句,然后转过身去,往行宫后走去。
这龙王行宫面河背山而建,后门有一道山道,便可直通上山。
她在前面行走,一直走上山顶,元武却也没有什么话语,只是平静跟随,到了山顶停步之后。她看着大河通往的原野,看着远景,十数息的时间之后,她才转过身来,看着元武和跟在元武身后的徐福,说道:“让你陪我走走,却不放心,终究还要徐大人跟着。”
元武眉梢微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叶新荷也在这不远。”
郑袖动步,和他擦身而过,下山时说道:“都说我冷酷,其实你比我更冷酷。”
元武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忍住,他缓缓的抬起头,看向更远处,慢慢说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否依旧能胜。”
郑袖没有再回应他什么。
她沉默的下山,然后离开行宫,返回长陵。
从长陵到这里,她和元武只是说了这短短几句话,甚至连元武和丁宁交易,放掉商家小姐的事都没有提起,然而这一见面,无论是她和元武,却已经都得到了各自想要知道的答案。
直到她离开很久,元武才转过身来,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痛感。
或许他只是和很多年前和她一起在长陵散步时一样,只是孤身一人跟上山来,不让徐福跟随,她有可能会给他疗伤的灵泉莲子。
然而他不能冒险,哪怕她让叶新荷到这来也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有些人之间并未两看生厌,但终究是互相失望。
……
时间会冲淡一切,同时也会让人看清一切。
深海之中,当竭鱼身体里的雷声消失,丁宁身外的圣洁光线渐渐消隐,他就站在竭鱼的背上,对着竭鱼点了点头。
竭鱼感觉到了他要上身后浮城的意思,然而它这次却不再有任何的敌意,并非是此次丁宁帮它震荡气海让它获得了莫大的好处,而是它对此时站立在它背上的丁宁已经有了一种强烈的敬畏。
它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此时的丁宁只要一个动念,就可以轻易的将它斩杀。
尤其是丁宁气海之中那柄本命剑,此时在它的感知里,锋锐到了极点,让它有种根本无法阻挡之感。
第五十六章 盾枪剑、近侍
竭鱼缓缓的下沉,丁宁的身影穿过白色的浓雾,正式登上这胶东郡的密地。
他落脚之处,竟是一片洁白的沙滩。
当他的感知往下探去,便知道这个随着暖流和寒流的交汇而在这片海域中以既定路线漂浮的浮岛原本是珊瑚礁组成,然而胶东郡在下方种植了许多奇异的水草,这些水草不仅如细密的藤蔓渐渐捆缚住了这岛屿下方所有零碎之物,而且水草茎叶内里中空,拥有着极强的浮力,却是让这个浮岛随着年月的累积而更稳固,浮力更强。
也就在他真正落足的这一刹那,洁白的沙滩瞬间变成了黑色,有一种阴暗的力量从这浮岛下部深处涌出,朝着他席卷而来。
这种阴暗的力量有别于大齐王朝修行者所修行的阴气鬼物诀法,并非是一些死物散发出来的元气凝聚,而像是某种真元在阴暗的深渊里经过了数百年的转化而彻底变成了某种特殊的物质。
这种力量难以用修行者世界里许多常用的修行手段去应付,所以落在任何修行者的感知里,自然更为恐怖。
洁白的沙滩变为黑色,阴风阵阵,就如有几道巨大的阴影朝着丁宁席卷而来。
然而丁宁的嘴角却是浮现出了一丝难言的苦涩笑意。
这是法阵的力量,来自于昔日的幽帝,然而这种幽帝的力量,也是当年的他告诉郑袖的。
也就是说,在原有的胶东郡法阵的基础上,当年被胶东郡选定为决定将来胶东郡命运的主宰的郑袖,在拥有这真正的胶东郡之后,又在这里加了一道这样的法阵。
这种法阵,加上忠于她的竭鱼,便又组成了两道外锁,让她胶东郡的那些家里人都无法进入这里。
能够进出这里的,除了她自己之外,便只有她授意的使者。
然而这样的手段原本就出自他,很多年前她进入长陵,最终窃取了他和巴山剑场的一切,然而她怎么都不会想到,他在很多年之后,还能出现在这里,踏上她的密地。
丁宁伸出了右手。
他根本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让九死蚕从他的身体里流淌出来。
随着无数细碎的声音涌出,无数看不见的细蚕吞噬掉了那几道巨大的阴影,在下一瞬间,这岛内深处响起了一阵轻微的碎裂声。
那些无比阴暗的力量如同畏惧到自己毁灭一般,骤然崩碎于无形。
九死蚕本身便是幽帝的至高手段,就像是所有这些功法和手段的总纲,对于这样等级的阴暗元气而言,九死蚕的任何一丝元气,都已经强大到了极点。
随着沙滩从黑色瞬间又返成白色,那捆缚着这岛上雾气的无形力量也消失了不少,被海面上的风一吹拂,这浮岛上的白雾消散,变得清明起来。
张十五和林煮酒、长孙浅雪所在的螺船也已经快要接近丁宁所在的这片沙滩。
也就在此时,四道凌冽的煞气从这浮岛的四角射出,各自带着一种浓厚的药气,朝着丁宁激射而来。
这便是胶东郡的守岛者,真正的死士,早就用各种药物迷失了心智,毫无恐惧,毫无痛苦的药奴。
最为关键的是,这些药奴本身便是七境的修行者。
即便早就已经被迷失了心智,变成只知杀戮的机器,但是因为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的战力比原先更可怕,有些攻击手段,更是不合常理。
就如此时,这四名药奴的目标都是首先登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