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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出了早在很多年前就想好的一剑。
嗤的一声。
他并指为剑,并未有特别磅礴的真元从指间冲出,然而召集而来的天地元气,却是以惊人的速度在他的指尖前方燃烧起来。
一道火剑射向前方的剑炉。
他为这赵剑庐再添一把火。
这道火焰有着五种色彩,和真火不同,和天外的星火不同,但就像传说中的五味之火,瞬间让所有在场的修行者都感到了他最真实的情感。
所有人都似乎经历了他这些年的酸甜苦辣。
剑意便在这意字,最真的人间意,便以人间意破之。
火意已到极致。
再添一道这世间最真之火,再无容器可乘。
那落向丁宁的剑炉光影咔嚓一声,发出了无比真实的裂响,火光四处漫溢。
那一道悬浮在他左手侧的末花残剑飞了起来,白色细花缥缈洒落,美丽得不似在人间。
天空落下的无数晶莹水滴变成了无数道水流,温柔的抱向了那些流散的火线,引导着这些火线往后方的大河落去。
夜策冷的剑法原本也是他教的。
用水利导,天下也无人再能做的比他更好。
包容,而并非一定要互相毁灭。
第九十九章 请,教
水流包裹着火线落入大河。
几乎没有任何的声息,唯有白烟升起。
这大河瞬间干了一段,裸露的河床就像缺水很久的土地片片龟裂。
下一刹那,护城河内的水更加汹涌的倒灌出去,和大河中别处涌来的水流倒撞在一起,激起了一条清晰的白浪。
水汽飘到高空受冷,便又有更多的雨滴落下。
将天地盛于其中,聚集各种人间之火,可以焚尽万物的烘炉,就这样轻描淡写般被破了。
看着连屋檐都没有烧焦的城门楼,看着依旧安静对立的两人,城墙内外所有人都震撼无言。
“原来你真可以破这样的一剑。”
有雨珠坠落在赵妙的脸庞,晶莹滚落,如同泪珠,她看着丁宁,说道。
“天下没有不可破的剑式。”
丁宁看着她,平静地说道:“若是生死相搏,接下来必有后势。”
“我师尊当年对你也只是想出这样的一剑,看来我还是不够懂我师尊。”赵妙慢慢的闭上眼睛,眼睫毛不断跳动,她轻声地说道:“他也不想杀你,只是想看你能不能应付得了这一剑。”
丁宁的眼眸里出现了淡淡的感伤,道:“杀戮本身便不是最好的方法,若是一场比剑能够互相了解彼此的心意,有很多事情便不必用大军厮杀来解决。”
赵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然后她睁开眼睛看着丁宁,说道:“谢谢你”。
她的这声致谢里包含着很多东西。
丁宁的这一剑应对让她在剑道上有了更多的领悟,但更为重要的是,她就像是看到了她师尊的内心。
丁宁微躬身回礼。
赵妙不再停留,飘然落向她后方的水面。
护城河里水流往外倒涌,汹涌至极,唯有长孙浅雪所在的那条小船,却像是河水之中的礁石,巍然不动。
赵妙掠过这条小船,却是接过了长孙浅雪丢给她的一壶酒。
她冲长孙浅雪笑了笑,施礼致谢,直至此时,才有了些女儿姿态。
在接下来的一刹那,她却是踏着波浪,随着水流往外大河而走,转瞬之间,城墙上所有人便只见一个娇小的背影。
丁宁看着她的背影,眼中也尽是感慨。
他看得出赵妙这一走,有种恩怨尽消的离世之意,若无意外,或许这赵四先生和那些赵剑炉的修行者都未必再回插手天下的纷争。
只是让他欣慰和赞叹的是,她将来在修行之途上应有大成就,超过她师尊也应该只是时间的问题。
城门楼上只剩下了他一人。
但此时更多人注意到了那条停留水上不动的小船。
有许多人开始确定船上长孙浅雪的身份。
这唤起了更多的回忆。
然而回忆中的事情,却清晰的到了眼前,这却也能给很多人带来更多的恐惧。
在城墙上某处的人群里,一名修行者的面容分外的苍白。
从外表来看,他最多四十余岁,但从身上某种独特的味道来看,他却是远不止这样的年纪。
他畏缩的垂下了头去,似乎想要不让人注意到自己。
然而他身上正武司的官袍却很是耀眼。
在整个长陵,正武司也没有几个官衔在他之上的存在。
也就在他充满了想要逃的冲动的这时,丁宁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安泷云,你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么?”
丁宁和这名正武司的高官之间,隔着重重的人群,然而丁宁却就是先问了他一句。
在场的很多人并不意外。
当年长陵之变,包括后来的围剿巴山剑场,许多原本属于巴山剑场统辖的军队都叛了,而有些军队的将领则是做出了令很多人心寒的命令,让自己部下整支军队送死。
一个人,一个命令,就坑了自己统领的整支军队。
只是因为那支军队是巴山剑场的军队。
安泷云便是那样的将领之一。
只是安泷云没有想到还会有重新面对巴山剑场的时候,没有想到会重新面对那个人的时候。
没有任何的犹豫,当丁宁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时,安泷云便已经开始逃。
他的身体变成了一道狂风,掠向楚都深处。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是丁宁的对手,但他也是七境的修行者,七境之间不对敌,全力逃遁便有很大的机会逃脱。最为关键的是,他是大秦王朝的朝堂官员,有些军队和修行者虽然面对昔日的这名军神而摇摆不定,只要丁宁不杀入城中,这些军队和其中的修行者甚至都不会出手,但丁宁若是视若无物的杀入城里,这些人的态度就会不一样。
然而只是在一息之间,他便感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并非是有死亡的威胁迫近,而是周身的天地里太过安静。
他回首看了一眼,让他身体莫名僵硬的是,他看到丁宁并没有追他,依旧只是静静的站在城门楼顶。
“我巴山剑场领军,虽然也用计,但若逢死战,便是身先士卒,从无退缩可言。”
“现在我大秦的修行者,真的变得如此不堪了么?若是这样,即便赢了天下,也是输了脸面。”
“若要战,便来战,不要驱使部署,让别人填命。”
“若不敢战,便离了这城,但要懂得羞耻。”
丁宁的声音响了起来,虽不高亢,却是无比清晰的传入了所有看得到他的人的耳中。
说这些话的时候,末花残剑悬浮在丁宁的身侧,提醒着所有人这柄剑原先主人的一生。
无数人的身体颤抖了起来。
在很多年前,大秦王朝相对于各朝并不强盛,然而巴山剑场主导变法,王惊梦和巴山剑场诸多剑师首先教了秦人悍勇,接着教了公平和知羞耻。
只是后来对于巴山剑场公平么?
当是时,人人以身为秦人为荣,并非只是因为大秦武力最为强横。
现在的长陵,现在的大秦,还和以前一样么?
“静云剑渊邱音彻,请!”
一道肃杀的声音响起。
一人从城墙上掠起,按着一道剑光,朝着丁宁所在落去。
丁宁颔首,握住末花剑横胸为礼,接着挥剑。
嗤的一声裂响。
末花剑轻易的撕裂了这人的剑光,如浪涛般拍在这人的胸口,将这人从空中拍得倒飞出去。
“齐山剑院祁临君,请。”
又一道剑光飞起,冲向丁宁。
丁宁静立不动,再次回礼,出剑。
第一百章 提醒
不断有剑光飞起,落向那城门楼顶端。
然而丁宁只出一剑,这些剑光的主人就已落败。
没有人能够接得住一剑。
若说先前丁宁和赵四先生的那一战只是神仙打架,遥不可及,那现在这样的战斗,便发生在人世间里。
所有这些秦人都明白丁宁想要表达的意思。
今日我就是要站在这里。
若你自认为是我的敌人,不服便来战。
然而这战却要以秦人的规矩,要懂得羞耻。
所以此时不断冲上城门楼向他挑战的修行者高低修为都有,有四境五境的修行者,偶尔也有七境的宗师。
然而令人越来越震撼的是,修为境界的界限在此时的丁宁面前都似乎不存在了。
无论是四境五境的剑师,还是六境七境的修行者,在此刻所有人眼里都没有区别。
丁宁只是一剑,上前的修行者便立即落败。
甚至丁宁始终都只是用了末花残剑,而对于大秦军方的人而言,有确切的消息表明,丁宁的本命剑是世上最好的名剑。
五光十色的剑光如同焰火,不断在城门楼上亮起,又和流星的生命一样短暂。
护城河里的水流已经重新变得平静下来。
盛装的长孙浅雪抬头看着城门楼上那如焰火般的剑光,一扫以往的绝对冰冷,而且并未用杯,只是提着一个酒壶就饮了一口,随着一抹嫣红浮现在她倾国倾城的脸庞,她笑了起来,绽放出更浓烈的光彩。
她并非寻常小儿女,抛却家世,她也是那一时代天赋最高的年轻修行者,自然也有狂放不羁的时候。能够让她倾心的人,自然也是在她面前有过许多心动的时刻。
看着此时丁宁随意挥剑击败一名名修行者,她便想到了昔日王惊梦初入长陵的很多片段。
“不服气,那便来战啊?”
那不屑的骄傲声音,似乎还在她耳畔回响,只是恍惚间,却已经十几年春秋过去。
“一定可以堆死他的!”
楚都正南门之后数里那座秦军最大的军营里,最高的木塔楼上孤零零的站着数名将领,其中一名将领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呼吸都难以畅通,胸口的铠甲不断震颤:“就算他真元近乎无穷尽,就算他可以在战中补充真元,但是身体终有极限,即便是砍柴,连砍数千数万根下来,身体血肉都会承受不住!”
“堆死他?关键在于,有多少人愿意听命去堆?”
孟凤湖冷冷的打断了这名将领的话。
当苏秦当日被齐斯人掳走之后,他实际上便是这楚都中军方的最高统领。他是孟侯府的人,孟放鹰的首徒,甚至有赐名纳入孟侯府之恩。孟侯和座下最强的数名修行者都死在昔日围杀丁宁的千山法阵里,他当然对丁宁也是恨急。
然而恨归恨,有些事情却无法以他的意志转移。
此刻一眼望去,这城中内外,只有极少数的军队还在按照先前的军令在调动。更多的是按兵不动和脱离原来的位置。
从和赵妙出现在这里开始,丁宁就并未说过有关杀入或者攻占这座楚都的任何话语,然而他却是可以肯定,今日里恐怕失去的不只是这座城。
当年的长陵,王惊梦之所以落败,是因为天下各朝想要杀死他的修行者太多。而一些忠诚于元武和郑袖的军队之所以不要命的填上去,是因为王惊梦和巴山剑场被按了许多罪名。
然而时间却终究是最好的洗涤剂。
现在这城中恐怕即便是普通的老军,都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谁对不起谁。
现在丁宁所出的每一剑,都是在不断提醒着这城里的所有人。
没有数万十数万的军士不要命的填上去,现在谁能击败站在城门楼上的那个人?
一名青衣宗师在此时跃上了城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