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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名七境的宗师,在他的面前竟是连丝毫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元武皇帝都懒得再去看这名傀儡一眼。
在他看来,净琉璃是足够分量可以利用的棋子,而苏秦却是可以先行铲除掉的障碍。
尤其是对他现在灭齐而言,苏秦就是那种不足以致命,但很讨厌的刺。
只是苏秦自己并非如此想。
从他在白羊洞修行的时候起,他便认为所有人对他的看法是错误的。
尤其是在自己和张仪之间。
不见元武,也是由于他自己的选择。
他选择赴另一场约。
他在元武和郑袖之间,选择郑袖。
这种选择在他看来极其简单。
他强大的每一步里,都离不开郑袖的影子,最为关键而言,在他看来,现在的郑袖到了最衰落的时候,更希望拥有像他这样强有力的盟友。
当元武杀死他的这名傀儡时,他已经走进了因为持续的战争而变得有些萧条的小镇。
在此之前,他已经确定那消息的确是郑袖传来,而他的部下,也已经来过这个小镇,确定郑袖就在这个小镇里。
当他接近那处富户的院落时,他的脸上不由自主的全是嘲弄的笑意。
他有种迫不及待。
他很想看到这名被丁宁从云端打落尘埃的长陵女主人,现在面对他时是何等的模样,是否还和以前一样高冷。
只是当他走进这处院落,看到在内里等待他的人时,他面上嘲弄的笑意瞬间僵住,眼瞳里的得色化为震骇。
张仪在等着他的到来。
和以往在白羊洞的时候一样,张仪显得有些拘谨和不安。
第一百八十四章 教训你
一股苦涩的意味在苏秦的口中弥漫开来。
在下一刹那,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艰难的笑了笑,笑容里全部都是嘲讽的意味。
有对张仪的嘲讽,也有对自己的嘲讽。
“所以这从头到尾都是个陷阱?”他看着张仪,慢慢的问道。
张仪点了点头,有些不知所措般搓了搓手,“也是个巧合,当郑袖在这里发出消息之后,就被擒住,但是没想到她是给你写了信,让你过来。”
“要死也不早点死,拖到这里害人,若非之前我见过她的亲笔信笺,确认是她的笔记无误,我又怎么会到这里来。”苏秦淡漠的看着他,说道。
张仪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这句话,所以没有答话。
苏秦的声音骤冷:“丁宁怎么不来?”
张仪摇了摇头。
他的确不知道丁宁为什么不亲自来。
在他想来,最有可能的一个原因,是苏秦不配丁宁亲自来。
因为守候在这里的宗师已经足够。
只是他性情太过温和,他觉得这样的说法太过伤人,所以不想将自认为最可能的可能说出口。
“你什么都不知道。”苏秦重重的冷笑了一声,“既然这样,我来告诉你原因。”
张仪愕然。
苏秦冷笑着接着说道:“因为他要我输得甘心,他要是出手,我自然不是他对手,但是他的真正身份是王惊梦,对于我们而言,他是真正的上一辈修行者,他出手教训小辈,就算赢了也不稀奇,但你不一样,你和我同门同辈,他自然是想着,我输在你手里,那是没有任何话说,那是真正的一败涂地。”
张仪依旧没有回话。
这是苏秦的猜测,在他看来辩驳也没有意义。
即便苏秦的语气里充满了真正的讥讽味道,但是他早已习惯,所以也丝毫没有生气。
在用剑的手被丁宁废掉之后,苏秦的性情便变得孤僻冷戾了许多,尤其辗转到了仙符宗之后,他的性情便变得更加古怪,此时看着张仪泰然处之,再加上今日里志得意满而来,却发现是一死局,这种落差,更是让他难以控制心中的邪火。
“从白羊洞时开始,你就是老好人,对谁都是老好人,但不妨告诉你,在白羊洞时开始,我就从来没有看得起你过。我一直想,像你这样的人,最好就是去做个教书匠,教人读书识字,讲讲孝义就好,哪里能做个杀人的剑师。”苏秦眼中燃着幽火,寒声道:“丁宁这件事我觉得他算得不错,若是连你都能对付我,那我便真的是无话可说,心服口服。”
张仪也非草木,看着苏秦满脸的暴戾,听着这样直接的话语,他也慢慢皱起了眉头。
再想到苏秦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态度,他终于也开始有些生气,看着苏秦反问了两个问题,“难道修行就是要谁看得起?难道修行是一定要做杀人的剑师?”
苏秦讥讽道:“修行不为了出人头地,不为了杀人获取功名,难道是为了修德?”
“你说的只是你自己的想法。”张仪看着这名满脸尽是暴戾的师弟,慢慢说道:“至少对于我而言,白羊洞收我为弟子,教我修行,我只想着孝敬师长,爱护门下师弟,为本门争光。我就算是要杀人,也是为了护我白羊洞。早在长陵,我至少可以为了薛洞主不要功名,可以在岷山剑宗上陪着师弟一起战到最后,哪怕是真要付出自己的生命,也是甘心……但是你呢,你除了想着自己,你为白羊洞做过些什么?在你的眼里,一开始师兄弟都只是争斗对象,只是你往上爬的踏脚石吗?”
苏秦怔住。
他在白羊洞时就已聪慧善辩著称,但是他此时有些难以回应张仪的这些话,尤其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张仪有这样的态度,有这样激烈的话语。
“看来你倒是出息了。”数息之后,他嗤笑了一声。
张仪看着他嗤笑的样子,心中更加不快,然而未等他开口,苏秦已经接着说了下去,“无论我在齐王朝做了些什么,我也未正面大肆杀戮秦人,也未和巴山剑场为敌,丁宁凭什么管我?他让你来,是因为你是我曾经的师兄,可我早就出了白羊洞,你又凭什么来管教我?”
“白羊洞对你有传业教导之恩,众多师长对你也是尽心调教,有殷切期盼,我对你也事事念及同门之谊,但是你对白羊洞,却是一分情义都没有?”张仪感到了痛苦,他面容微僵,闭上眼睛,说道。
苏秦没有回应,只是冷笑。
张仪缓缓抬起头,他想到了长陵白羊洞,想到了那名在岷山剑会开始前死去的老人。
“我现在是想管教你。”
他慢慢垂下眼睑,难掩心中的憎恶,“但并不是因为我在白羊洞是你的师兄,而是因为我现在真的很讨厌你。我现在真的很想打你一顿出气。”
“这么巧?”苏秦笑了起来,“从在白羊洞时开始,我也就一直很讨厌你,也很想打你一顿出气。”
张仪闭口不再说话。
“其实我还关心一点,这算不算一场公平的决斗?”苏秦冷漠地说道,“我不想战胜你之后,再随便出来一个巴山剑场或是岷山剑宗的人,一剑把我杀了。”
“你是真正的小人,这才是你最关心的。”张仪让自己不再愤怒,然后答应他的条件,“这是一场公平的决斗,如果我获胜,我会收回白羊洞给你的,我会废掉你的修为。因为哪怕你自己叛出白羊洞,但你不能否认,你今天所有的一切,是建立在白羊洞让你成为有机会接触外面世界的修行者的基础上。”
“我也答应你,只是我很好奇,你凭什么觉得能够战胜我。”苏秦真正开心的笑了起来,在他看来,他想要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
张仪没有出声,但是他给出了回应。
一股浓烈的本命气息在他的手上应他心意而生。
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柄短剑。
一柄朴实无华,看上去就像是顽石一样平凡的短剑。
这是薛忘虚的本命剑。
第一百八十五章 先机
从鹿山会盟开始到现在,这段时间和巴山剑场崛起时的那些年间一样,是最为风起云涌的年代。
在这短短数年里,这一代天赋卓绝的年轻修行者们,都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张仪自白羊洞到仙符宗,事实上已经成了仙符宗宗主,然而无论是在当年长陵陋巷侍奉薛忘虚时,还是现在,他都是一样的谦和,和他手中这柄剑一样,朴实无华。
朴实无华的磐石,最为坚定。
这柄本命剑和他本身的气息极为相合,现在只是这样简单的握着,在苏秦的感知里,却是天地间有一块巍然不动的磐石在生成。
光是这持剑的气息就足够说明张仪今非昔比。
然而这并不能让苏秦改变看法。
“废物就是废物。”
苏秦冷漠的看着持剑的张仪,“这一生你要么躲在薛忘虚身后,要么躲在丁宁身后,所有你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别人恩赐给你,像你这样的人,连真正的战斗都未曾经历。”
张仪越来越生气。
在他看来,礼义廉耻便是这世上最自然的规矩,修行的目的最重要的是帮扶他人,惩强扶弱,而并非是恃强凌弱。但现在他一句话都不想和苏秦多说。
要说,也是打赢了再说。
所以面对苏秦的嘲讽,他只是脸色微沉,举剑横胸,微微颔首。
苏秦报以冷笑。
一道黑气自他的气海之中透出,就像一条黑色的腰带一般,围绕在他腰间,渐渐扩大。
这道黑气的流动显得非常平静,然而他四周的空气里,却有阴冷的风开始呼啸。
一抹寒光在苏秦的眼眸中闪过。
轰的一声闷响。
两人之间的空气里,陡然冒出一股气浪。
战斗瞬间开始。
危险的气机迎面而来,张仪毫不犹豫的出剑。
一道看上去很笨拙的剑光在他身体前方生成,然而却带起了一种强烈的符意。
狂暴的元气从天地间受召而来,但是在他的身前却骤然平静,只是急剧的收缩。
他的身前,就像是多了无数级石阶,重重叠叠,阻挡在他身前。
围绕着苏秦腰间的黑气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地下涌出的无数股令人心悸的黑焰。
这些黑焰其中飘舞着猩红色的火星,冲击在这些刚刚形成的无形石阶上。
一声巨响在这院间响起。
院里所有的树木花草,包括假山,全部震成粉末。
张仪一声闷哼,往后震退了数丈。
苏秦微微皱眉。
令他诧异的是,张仪的意在他之先。
张仪明明没有抢着出手,然而却似乎预知到了他这一击是生成何等的力量,这一剑似攻实守,完全封住了他的进路。
但他依旧没有看得起张仪,包括这一回合的交锋,也依旧是他的力量占据绝对的上风。
更何况这只是他最寻常的试探性手段。
这样的一招,是来自齐斯人的传承,以苏秦的修为来施展这样的一招,比起齐斯人来施展相差甚远。
然而只是这样的一击就能震退张仪,对于现在整个修行者的世界而言,张仪表现出来的力量,的确不算什么。
苏秦一步未退。
他那只残废的手微微动。
无数扭曲的气流从他的手指上缠绕着螺旋飞出,带起了他袖中无数猩红色的小符。
这每一道符都是用一种很轻薄的骨片制成,上面的符文却像是用数种鲜血绘制而成。
此刻成百上千道这样的骨符以一种紊乱的姿态瞬间飘满了这院中的天空,就像是无数狂风中飞舞的落叶飘舞而下。
每一道符在飘落的瞬间,就已经剧烈的燃烧起来。
血红色的符文间,燃烧起阴冷的冥火,散发出一种可怖的腐朽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