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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改变他人的命运来改命自己的命运?这种事情真的可以做吗?哪怕那些街巷尽数变成颓垣?哪怕那些民宅尽数变成废墟?哪怕千万人流离失所?哪怕战火连连,洪水滔天?还是要这样做吗?
他再次想起王之策在笔记里最后的那句话——没有命运,只有选择。
是的,这个世界的强者分成两种,一种通过改变他人的命运来完美自己的命运,还有一种人则是根本无视命运,坚信自己能够掌握与自己有关的一切,哪怕最后命运证明了它的强大,他依然要高昂着头。
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父子是前者,王之策是后者,那么他呢?他现在还很弱小,可如果将来他强大到面临这道选择题的时候,他会怎样决断?
看着晨光下的京都街巷与无数宅院,陈长生对自己发问:我应该做个什么样的人?完整的生命和完整的生命究竟哪个更重要?
这句话里的两个完整与两个生命,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意思。
想着这个问题,他离开了凌烟阁,顺着那条极其漫长的石阶走了下去,直到走到皇宫的地面上,依然没有得出答案。
京都里绝大多数人还在沉睡,皇宫里的绝大多数人已经醒来,有些考生的精神很是困顿,眼圈有些发黑,很明显没有睡好,有些考生因为紧张甚至一夜未睡,但大多数考生休息的都不错。
对于这些来自各学院宗派的年轻考生们来说,参加大朝试的最重要目的就是入前三甲,获得进入天书陵观碑的资格,自然要做好准备,务必不能让任何情况、比如精神不足影响到稍后在天书陵里的参悟。
数十辆马车组成的车队在宫门外待命,神骏的马儿不耐烦地轻轻蹬着蹄,考生们站在车旁等待着出发,看着慢慢向宫外走来的陈长生,有人也觉得有些不耐烦,比如槐院的那几名年轻书生。
考生们注意到陈长生的头发有些乱,神情疲惫,很是困纯,甚至显得有些憔悴,知道他昨夜在凌烟阁里肯定没有休息好,甚至可能根本没有睡,不禁有些不解,心想即便静坐一夜,也不至于弄的如此辛苦。
唐三十六看出的东西更多,有些担心,低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没事。”陈长生摇头说道。
他不会把昨夜经历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哪怕是唐三十六,或者是落落——他走进了一段残酷的历史真相里,虽然距离发现那个秘密还很远,但他已经看到了那扇门,甚至可能已经拿到了钥匙。
无论考生还是官员的注意力,都在陈长生的身上。
周园被发现的消息已经正式公布,或者更准确地说,在朝廷上层以及各学院宗派内部公布,昨夜的大朝试庆功宴上,莫雨姑娘代表圣后娘娘正式宣布,周园将在一个月时间之后开启。
谁不想进周园?谁不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接触到大陆最强者的传承?然而只有通幽境的修行者,才能够进入周园。
天书陵观碑悟道,对修行来说本就最为重要,如今更成为了考生们进入周园的最后机会,他们必须在这一个月里获得突破,进入通幽。
双重压力下,考生们自然很紧张,知道自己必须非常努力,甚至在天书陵里拼命才行,想到这一点,看着陈长生的眼光自然有些复杂。
陈长生今年才十五岁,除了七间、叶小涟等寥寥数人,他要比大朝试三甲的大多数人都要小,但他现在和苟寒食、天海胜雪一样,已经通幽。换句话说,哪怕他在天书陵里再无寸进,一个月后也可以轻松地进入周园。
如此年纪便通幽,甚至直接越过了青云榜,仔细想想,他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已经超越了徐有容,如何能够不令人羡慕?如果不是秋山君在周园一事上表现的太过耀眼,或者人们会觉得他的表现更加震撼。
现在的陈长生,毫无疑问是整座京都的焦点,但他没有这种自觉,坐在车窗旁,看着晨光下的街巷,有些沉默,似乎在走神。
唐三十六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模样,挑眉说道:“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情,是的,你现在不需要在天书陵里再得造化,便已经能够直接进周园,但你要清楚一点,对我们这些修道者来说,天书陵本身便是最重要的事情,比大朝试重要,比周园重要,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陈长生没有说话,依然看着窗外。
唐三十六继续说道:“在天书陵得到的确实不见得能马上看到,并但最终我们能走多远,能走到哪一步,还是要看我们在天书陵里参悟到多少,无数年来无数人,早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没有任何例外。”
陈长生明白唐三十六的意思,他当然清楚天书陵对修道者的重要性,问题在于,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有极大的问题。
修道当然是很重要的事情,如果修到神隐,他便可以重续经脉,再不用担心死亡的阴影,如果修到大自由境界,伸手便可摘星,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甚至有可能长生不老,更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
问题在于,神隐这种传说中的境界,当年周独夫都不见得触及到,更何况他?现在他已经拿到了大朝试的首榜首名,开始接触逆天改命的秘密,既然修不到神隐境,修行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思?向来自律勤奋的他莫名地懈怠下来,甚至觉得生活也没有了什么意思。
晨光渐盛,十五岁的陈长生忽然间失去了对修行的所有兴趣,就在这时,他来到了修行者心目中唯一的圣地:天书陵。
第198章 天书陵
在京都城南有条河,河北是一条直道,站在道畔向南望去,能够看到郁郁葱葱一大片园林,在园林深处隐隐有座青丘,那座青丘便是传说中的天书陵——车队在道上停下,考生们掀起窗帘,望向那座青丘,脸上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陈长生来到京都后的最开始那些天,一直就住在天书陵外的李子园客栈,现在在客栈里还留着一个房间,曾经很多次远观过天书陵,所以没有像那些考生、尤其是南方来的同龄人一样那般激动。
离宫的青藤、奈何桥、天书陵都是京都名胜,天书陵更是所有游客都想来的地方。与离宫一样,这里也很热闹,河畔的官道两旁到处都是商铺,摊贩不停地呦喝着,虽然还是清晨,却已经人流如织,在稍北些的正街上,还能看到很多朝廷的官衙,以及很多各学院宗派的驻事所。
车队没有在官道上停留太长时间,便在官员教士们的带领下,通过河上那道宽阔的木桥,来到天书陵外的青园,在这里也未作停留,而是直接穿过苍翠古柏之间的神道,在一百零八座前贤雕像的注视下,向着那座青丘继续驶去。
天书陵的外园里已经有很多游客,还有很多遛鸟散步的京都民众,此时看着这列车队直接向天书陵而去,人们很快便猜到了车队里那些人的身份,知道肯定是今年大朝试名列三甲的考生,脸上不由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古树成荫,遮着朝阳,显得非常清幽,愈往深处去,越是安静,只能听见车轮碾压神道青石的声音,考生们透过车窗,看着两侧的风景,望着远处明明越来近、却依然无法看清真容的那座青丘,心情变得越来越紧张。
幽暗的神道尽头是一道石门,车队在石门前停了下来,负责今年天书陵观碑具体事宜的官员与教士,拿着相关的文书走到门前,与天书陵的禁卫官兵进入交接,考生们纷纷从车里下来,排队等待进入。
没有过多长时间,那道石门缓缓开启,考生们觉察到地面传来的微微颤抖,不由很是震惊,心想这道看似不起眼的石门究竟有多沉重,居然能够让地面为之震动,如此沉重的石门又是用什么阵法才能开启随意?
伴着一声低沉的响声,沉重的石门停止移动,那座青丘完整地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天书陵,就这样出现在人们的眼前。
陵,一般指的就是墓,皇帝或者那些圣人的墓,才有资格被称为陵。
天书陵真的很像一座墓,陵基无比方正,只是陵上生着无数棵青树,所以看上去就像是一座青山。因为那些青树的遮掩,考生们看不到传说中的那些石碑,不知道天书藏在何处,但他们知道,天书便在其间,一时间,神道上变得异常安静,所有人的脸上都流露出虔诚的情绪。
陈长生现在的心境有些问题,思绪杂乱难宁,自然不可能像初入京都,在客栈里第一次远眺到这座青丘时那般激动,但真正来到天书陵前,依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敬畏情绪,看着天书陵上的那些青树,非常安静。
京都,一直都是大陆的中心。
无论朝代更迭,战火连绵还是太平盛世,这里都是中心,南方那些宗派世家也这样认为,即便是白帝城里的妖族甚至是远在大西州的人类,都承认这一点。因为国教总坛离宫就在这里,而离宫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天书陵在这里。
无数万年前,无数流火自域外而来,天书降世,那是上苍赐给这片大陆的福祉,从那一天开始,人类的智慧被天书开启,学会了用火,学会了制作和使用工具,学会了结绳记事,发明了文字,然后才有了文明,直至人们开始探寻自然的秘密,开始追问自身与天地之间的关系,开始仰望星空,开始引星光洗髓,正式踏上了修行的道路,所有的一切的源头,都是这座青丘。
什么是天书陵?这里的陵不是陵墓的意思,而是平的意思。
天书出,四方平。有天书的地方便是天书陵。天书陵在的地方,就是世界的中心,人类王朝必须在京都建国,才能称得上正统,南方教派与北人相争多年,实际上自行其政,但依然要奉大周为主,也是因为这个道理。
等待的过程里,清幽的园林渐渐变得嘈杂起来,很多游客和京都民众跟着车队来到了这里,如果是平日,他们根本无法靠近天书陵便会被军士拦住,今天情况特殊,他们才有机会靠近天书陵的正门,看着那些准备进陵的年轻人,他们的脸上满是羡慕与向往。
游客以及京都民众可以自由进出天书陵的外园,但却没有办法进入天书陵里面。
据说无数年前,天书陵是开放的,任何人都可以进天书陵参观、在那些石碑前驻足,每日里天书陵都是人满为患,青山被人海覆盖,根本难承其荷。数千年前曾经有位皇帝陛下,想通过进出天书陵的资格发放而令天下,颁布诏书,只有服从他的人才能进入天书陵。此举得罪了大陆所有宗派学院,那位皇帝陛下很快便被天下人的怒火所推翻。就此,大陆达成了一个共识,天书乃是天人的共物,谁都不能独占。
虽然没有听说过天书石碑损坏,但基于某些方面的考虑,大陆上的强者们决定,为天书陵的进出设置一些规矩,在前朝时期,只有经过特别允许的修行者才能有机会进入天书陵,只是条件非常含糊。大周立国之后,入天书陵的规则得到了简化,也可以说得到了强化,只有能过大朝试的考生以及有功勋在身的人,才能被允许进入,而随着与白帝城结盟对抗魔族,妖族以及大西州的人们也获得了相同的资格——所谓规矩,其实也就是妥协,当然,因为天书陵就在大周京都,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自然会占些便宜,南方那些宗派世家,每每提起此事,总会有很多怨言。
教士和官员把年轻的考生们送到石门外,便留在了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