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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山很野旷。
野林很荒凉。
一路走过来,有穷山、有恶水、有怪兽、有鬼影,就是没有看见碧水蓝天没有鲜花绿树看不到麋鹿也看不到肥羊,更看不见瞧上一眼就会脸儿红红心儿慌慌的少年郎!
飞花是个美丽的女子,她一向很爱美。
她喜欢美丽的风景、美丽的天气、美丽的服饰、美丽的糕点、美丽的故事、美丽的爱恋、美丽的少年、美丽的心情……
然而,走了两天了,到现在为止,她却连一朵美丽的花儿都没看到过!
一一一这鬼地方竟连花儿都没有!
两天前,她是见过一朵“花儿”的,长得像一坨屎的屎黄色的“黄花”。
她开心的去摸,然后就被咬到了!
原来那是一个外表很像“花儿”的虫儿。
现在飞花被咬到的无名指,还有一股着很浓、很刺鼻的蛆虫粪便味道。
走出了荒山又遇上野林,仍然不见花儿。
一朵花儿都没有。
在第三天晚上的时候,飘雪被一个女人的尖叫声惊醒,她抄起兵刃,不顾向同伴打声招呼、不顾衣服给荆棘划破,不顾肌肤被藤萝刮伤,她一路提气疾驰赶到了现场,却看见了一头五颜六色的怪鸟正振翅大叫,惊惶妩媚的模样,像一个被扒光衣服的女人。
怪鸟有一张红眼、白牙、绿毛、尖舌的——
鬼脸。
飘雪被那张丑恶的鬼脸惊到,她发了两天高烧。
逐月在同一天晚上,也遇到了个“怪东西”,一个很像“人”,但又不是“人”的“怪东西”。
她起来解手,就迷迷糊糊感觉身后有人拍她的肩膀,她以为是调皮的三姐飞花和自己开玩笑,可是她一回头,就看见凄冷的月光下,一头白猿,正要摇摇晃晃的路过身后,粗大的尾巴长长地拖在白亮亮的地上。
她登时吓得白了脸,她壮着胆子叫了一声:“喂!”
那白猿走出许远,回过头来,咧着大嘴,呲着尖牙,竟然向逐月“嘻嘻”地怪笑了两声,跟着便月色暮然一黯。
第四天,三个女孩儿凑在一起交换所见所闻,最后一致决定向姑娘反映一下她们的想法——
“姑娘,这‘百鬼林’处处透着邪门,不如我们回‘凉城’好了!”三个女孩儿七嘴八舌争先恐后的发表意见。
她们对他们的姑娘既敬,又爱,更怕!
姑娘本打算自己孤身一人前来的,是她们四个小姐妹一定要坚持跟来的。
——为了能来参与这场“斗僵尸”的盛举,流风邀功、飘雪讨好、飞花撒娇、逐月耍赖……四个小妞儿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除了威胁。
因为她们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一个人可以威胁到她们的姑娘——
——冷若芊。
最后,冷若芊拗不过她们四个鬼丫头的死缠烂打,只好勉强硬着头皮答应带上她们。
不过冷若芊有她的条件:“去了后就不能后怕、不能后悔、不能后退。”
“是!”
她们回答的异口同声,回答的斩钉截铁,回答的兴高采烈。
然而,她们做梦也想不到旅途会这么恐怖!这么辛苦!这么恶劣!
飘雪、飞花、逐月,还都是十一二岁的女孩子,所以她们很快就后怕了、后悔了、后退了。
她们在坚持了四天之后,决定还是小姐妹同心协力去劝姑娘回去,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们一致认为:“百鬼林”有鬼!
“要回去你们三个自己回去,我和流风继续上路。”
这是姑娘的答案。
“是你们自己嚷着要跟姑娘来的,爷交代的事儿一件没办好,便要打退堂鼓,日后能做什么大事?”四胞胎小姐妹的大姐流风,板着小脸教训了三个小丫头两句,就推着轮椅上的姑娘继续赶路了。
姑娘已寒着脸孔,不再理睬她们。
三个小姑娘的三个小脑袋瓜儿紧急得凑在一起,经过了一次简短而快捷的讨论,最后得出一致的决定:
继续跟!
除了她们舍不得离开又要兴致勃勃跃跃欲试要参与这次的“斗僵尸”大行动之外,更重要的是——
住回走岂不是又要多经历一次那些恐怖的梦魇!?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还得要她们自己面对!
“百鬼林”人烟稀少,丛林密莽,蔽日参天。
主仆五人沿着鸟兽足迹行入林间,四周猿啼虎啸迭起,森气逼人。胆子最小的逐月平生从未到过如此山险林恶之处,不觉心惊胆寒,紧紧握住二姐飘雪的衣袖。
突然一声凄然长啼,一只怪鸟不知从何处飞腾而下,乌黑的双翼展开一丈有余,擦着几人头顶直掠而过,一股**的瘴气,就从鸟翼间扑鼻而来。
冷若芊轻哼一声,抬起衣袖掩住脸面。而当她抬起头时,一栋竹楼横在眼前。
两扇插满着竹刀的楼门,在夜风中微微开阖着,发出刺耳的声音,里面传来一种阴沉的气味。
流风点燃了火折走了进去,逐月只觉浑身发冷,回头看着姑娘被飞花和飘雪推着,漠然向竹楼深处走去。
火塘的火光驱逐了黑暗,只见竹楼内四面都是粗如儿臂的毛竹扎成的墙壁,挂着一些从未见过的草药和竹刀兽齿,火塘边堆着大堆残破污秽的兽皮。
雷电交加,楼外草木似乎都突然发出一阵阵凄厉嘶鸣。
逐月在心惊肉跳——
——早知道这儿闹鬼我就不来了。
就算是打锣敲鼓吹唢呐八人抬大轿我也决不会来的。
我最怕的就是鬼。
我本来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的,但在小的时候,厨子叔唐招财见我太调皮胡闹,总是拿鬼来吓唬我,一时也能镇压住我的顽皮。
待年纪稍长了些之后,我又不信有鬼了。
九岁那年我和三姐飞花打赌到“凉城”后山乱葬岗过一个晚上看谁没胆儿。
结果飞花没胆儿不敢去,我是一个人去了,睡到半夜有人推我起来,我睡眼惺忪翻了翻身,然后才省觉是身下地底里有“东西”,我猛睁开了眼。就看到地底里……伸出了一只手。
我吓傻了。
然后,土里伸出了一个……脑袋。
那脑袋伸了出来,脖子以下还埋在土里,本来是背向我的,忽地“滴溜”地一下转了过来,然后向我一笑……
后来的事情,我都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东西”的眼眼珠好红,舌头好长,它一笑舌头就掉下来了,舌头断落在地上还会一下一下的蠕动,它笑着就要去捡舌头,结果连眼珠都掉落到地上去了……
然后我就一溜烟的跑回“凉城客栈”,大病了一场……
第三章 赶尸公子
(ps:谢谢公子楚羽、舟行早、暗夜茗香、飘渺鉴,以及一位没留下署名的书友的给力捧场,有心了。)
飘雪在东张西望——
这个世界一定有鬼!
有一次我去接应在野外执行任务的三姑娘若雅,夜里遇上了只鬼,披着斗篷,脚不沾的地在麦田间小路上跑得飞快,口里还衔了个哇哇大哭的婴孩。
后来招财叔说那是“拐子门”掌门人“拐王”丁拐子手下轻功极高的门徒,专门偷盗乡村百姓家的小孩儿,故意装神弄鬼掩人耳目。
可是,还有次我半夜去野地草丛里拉野风屎,解了一半就觉下边凉嗖嗖的,好像有个风口往我胯裆里吹冷气,怪怪地,痒痒的。我往下一看,就看见一个比海碗还要大的血红眼珠子,正盯着我裸在外面的胯部直勾勾的看,我吓得大叫一声,那只眼球便“吱呀”一声,窜入草丛里就不见了。
到现在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难道是个爱吃屎、又好色的独眼鬼??
飞花在疑神疑鬼——
这个世界当然有鬼了!
去年端午,我到了“鸡公山”一带为冷爷办事,在一处野店里和三个初识的俊美少年店客,正聊得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相见恨晚巴不得三龙一凤大被同眠襄王神女鱼水交融共登极乐之际,我仰脖子灌了杯酒壮壮“色胆”、放下了杯子再要说下去的时候,却惊然发现同座的三个美少年一个也不见,我却在野外的一处破破烂烂的城隍庙里直挺挺跪着,我也记得自己曾来过这座城隍庙、也这样跪拜祈求将来嫁个俊俏郎君过;而和三个美少年相谈甚欢也明明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呀!
究竟是哪一件事儿发生在先?哪一事儿又发生于后?哪一件事儿是正在发生着?
流风在胡思乱想——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
还记得那次,我和花掌柜在陕北的行踪暴露,在被“青衣楼”第四十六楼的一群杀手蜂拥追杀途中,慌不择路之下,流落到一个叫“水月庵”的偏僻尼姑庵里过夜。到了半夜,烛火明晃,有三个老尼姑中尼姑小尼姑主动来跟我聊天,对方殷勤劝菜下酒,我盛情难却,也聊个不亦乐乎,忽听花掌柜唤我“你在跟谁说话?”我四下一看,那三个老尼姑中尼姑小尼姑都不见了。
方才明明还围着我劝酒笑谈的!
若是做梦,怎么地上真的有酒菜!还有筷碗杯碟三副!
后来我发现佛堂墙壁上有几幅装裱泛黄的陈旧画像,而画中的人,正是刚才和我劝酒笑谈的那些大中小尼姑。
只不过,这些画像里的尼姑,生前被一伙山贼洗劫淫辱,已经死了几百年!
冷若芊衣香髻影,独处一偶,心事暗想,柳眉微挑处,人儿越发显得清冷,犹如风之精、雪之灵、花之魂、月之魄。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可是,有些事情,却真真的很难解释。
这事就发生半年前的一个傍晚,我在“北凉镇”遇见了养父席青谷府里的护院教头“洗目枪”顾金汤,就随口问了几句养父的身体近况,顾金汤大教头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有些本事,很豪爽,对养父也够忠心,最大的嗜好就是杯不离手、酒不离口的灌黄汤。
那天黄昏街口巧遇,他人很热情,一边指手画脚的讲叙家里的近况,一边在不停的笑,我就见着他嘴巴愈来愈大、舌头愈来愈长、眼珠子愈来愈红,红得几乎要溢出血水来了。
第二天早上,我去县衙里的书办“吹眉笔”盛锦棠开的“吹眉书坊”讨一本闲书,恰巧在门口遇上了自小照顾我病情的大夫梅超疯梅姐姐,聊起来方才知道顾金汤顾总教头,早在五天前跟“朝天门”余孽的遭遇战中,为保护老爷已然惨死了。
那么我昨晚遇上的又是谁?
难道是……
从记忆里悚然惊醒的冷若芊,陡地打了个激灵,就听见凌乱的脚步声,自四面八方的草丛中,猝然而起,一步步由远而近,直向竹楼走来。
冷若芊断然道:“大家立刻离开!”
风雪花月四侍女都是一怔。
大雨在屋外倾盆而下,一阵阴风扑来,竹门突然开了。随着一声钧天雷裂,惨白的电光,透过竹门,直透而下。
门的那边,赫然是数十张苍白如纸的脸!!!
一道飞电横掠天际,竹门忽开忽合,“吱呀呀”乱响。
门外那些脸,毫无表情,干瘪黑瘦,一具具僵直枯瘦的躯干,轻飘飘的垂挂在那些脸孔下面。
狂风暴雨和苍茫夜色,将这些身体撕扯的更加诡异变形。
那群人无知无觉,木偶般从竹屋的四面八方涌来,围在门口,排着长队鱼贯而入。
竹楼在如此多行尸的踩踏下,“吱吱”作声,他们身上朽破的衣布**的拖沓在地上,仿佛刚从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