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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冷冷道:“要不要我先把你的爪子给掰折了?”
千山和尚只好前面带路,口中却嘟嘟囔囔道:“那些学生兵厉害的很,手里是有的……”
叔父喝道:“闭嘴!”
千山和尚便不敢再吭声了。
途中,千山和尚被叔父逼迫,不敢稍有停留,因此我们三人脚程又快,走到半夜,便瞧见一处山——在老家时,去金鸡岭、轩辕岭、石人山,还有郑州的嵩山,安阳的太行,济源的王屋,洛阳的老君山,焦作的云台山,都是山势雄伟峻峭,海拔也高,这次来江南,所见之山,多俊秀小巧,也不见多高。
我们三个拾级而上,不多时便到一座禅院的山门口,抬头看见一块大匾,上面却糊了一张大纸,遮住了原来匾上的字,想是“大宝禅寺”四个字。
山门紧闭,我们三人不去敲门,而是翻墙跃入。
千山和尚越来越紧张,早出了一额头的冷汗,贪生怕死至此地步,也实在叫人瞧不上。
院中静寂,却一派狼藉——大殿前的香炉被推倒了,香灰洒了一地,桌椅毁坏,香案残缺,石碑断裂,各个不成样子。
我们溜到经书房,见匾上贴着一张大字报,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八个大字:一切佛经,都是狗屁!
真是让人又悲又气又好笑。
再摸到方丈室附近,却听见屋里有人唱歌:“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又有人说道:“老刘,别唱了!你们不敢,我敢,明天我就把那观音像给砸了,我就不信会遭什么报应!”
原来是一群学生兵要毁坏佛像,却心中害怕,商议到半夜,唱歌来互相鼓励。
千山和尚惊道:“方丈室也给学生兵抢了,看来我师父不在这里住了,咱们快快下山去!”
叔父道:“学生兵不过是抢了方丈室住,天然禅师未必就不在寺中!你给我老老实实的找,不然……”
正说之际,叔父突然住口,猛地扭头,低声喝道:“谁!?”
我也急忙回头,只见月光下站着一位老和尚,形容枯槁,面色惨淡,长眉长须,衣衫破烂,唯独一双眼睛精光灿然,闪闪发亮。
千山和尚“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道:“师父,徒儿是千山啊!”
叔父也松了一口气,道:“老和尚,许久不见了!”
原来他就是天然禅师!
那天然禅师不理会千山和尚,而是仔细瞧了瞧叔父,又瞧了瞧我,眼中突然悲喜交加,道:“阿弥陀佛。原来是故人来访!”
叔父一握天然禅师的手,道:“老和尚,咱们多年不见了,没想到你现在落魄到这种地步!”
天然和尚道:“相尊功力更胜往昔,令侄仪表不俗,神采奕奕,可喜可贺,贫僧却是糟糕透顶,大不如前了。”
叔父笑道:“老和尚怎么知道他是我侄子?”
我心中也是诧异。
天然禅师微微一笑,道:“相尊走的是令叔的路子,自小练就的童子功,不娶妻,不成家,哪来的儿子?这少年却又与你面目相似,手段相承,举手投足间显见耳濡目染已久,以年岁论,多半是侄子了。”
叔父“哈哈”笑道:“老和尚果然狡猾!道儿,来拜见大师!”
“晚辈参见天然禅师!”我俯身拜倒。双膝还未着地,那天然禅师便伸手来扶,手掌刚刚挨到我的胳膊,我便觉一股平和的力道自双臂而下,蔓延周身,竟是跪不下去了。
我心头一震,那天然禅师已经说道:“小友请起,不可多礼。”
我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那股托举我的平和力道登时消失,我心中更对这天然禅师佩服,说道:“大师真厉害!可为什么放任这好好的寺院被毁成这个样子?”
“唉……”天然禅师叹息一声,道:“而今红尘多劫难,方外之人也多陷其中,既不能救人,也不能救己。”“唉……”天然禅师又叹息一声:“阿弥陀佛!”
“老和尚,你的霹雳手段呢!?”叔父道:“你天大的本事,竟甘心受困于阿猫阿狗手里?任由那些腌臜龌龊下流货把这一派天地搅个混沌不堪?!”
“夜深人静时,贫僧也反复忏悔,思来想去,定是前生作恶太多,以至于今世遭劫。”天然禅师摇头道:“这辈子,贫僧受苦受难都是应有的业果。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阿弥陀佛……”
“就是你们这些迂腐的人太多,他们才更可恶!”叔父不屑道:“就算是上辈子作恶,跟这辈子有什么干系?凭什么上辈子不受苦,这辈子反而遭劫?”
天然禅师道:“人人所修德性不一,所造之业不同。德行高者,造业少者,平生即便是偶有劫难,也会顷刻消解。德行浅者,造业多者,一辈子受苦受难消障不了,自然连累后世……”
“老和尚,我不是来听你说道的。”叔父不耐烦道:“你怎么不在方丈室住?又怎么发现我们的?”
天然禅师道:“方才老僧在入定之中,听见院内有夜行人的脚步声,甚是轻快,情知是来了两位高人,便出了屋子,悄悄跟定,不料一打眼,却是三人,相尊的脚步声贫僧是听不见了……稍稍跟的近了些,就被相尊给听出了动静,佩服佩服。相尊的本事,多半已不在令尊、令叔之下了。麻衣陈家当真是名不虚传啊……”
跪在地上一直垂头不起的千山和尚突然抬起脑袋,惊愕道:“麻衣陈家?!”
叔父“嘿嘿”冷笑,道:“不错!你跟我侄子反复打探,都没问出什么来,我现在就明大明的告诉你,我们两个就是麻衣陈家的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陈汉琪是也!”
千山和尚又吃了一惊:“相脉阎罗!”
“就是我!”叔父指指我,道:“他是我大哥的长子,陈弘道。你要是想报仇,大可以冲着我们叔侄来。”
“不敢,不敢……”千山和尚脑门上冷汗直流,连连摇头。
“阿弥陀佛。”天然禅师道:“相尊,你和令贤侄是怎么跟我这劣徒走到一起的?”
叔父道:“老和尚,说句不中听的话,你的本事和为人我都是十分佩服的,可是你收徒弟的眼光却是太差了!我十分的不佩服!跪在你面前的这个千山,就是十足的贼秃!先前他说他是你的徒弟,我还不信,所以叫他带着我上山来找你,我事先已经想好了,如果他是假冒的,我便把他掳进深山杀了!”
千山和尚吓得猛一哆嗦,我这也才醒悟,叔父明明认得天然禅师,自然也知道大宝禅寺在哪里,却偏偏要千山和尚带路,原来只是为了查明他究竟是不是天然禅师的弟子。
叔父又道:“现在这贼秃——你别怪我说话难听,我不是说你——这贼秃我已经带到你面前了,既然是你的徒弟,怎么处置,就随你!”
“你说的不错。”天然禅师失落道:“贫僧的徒弟确实是一个不如一个。大徒弟一叶天资聪慧,却好勇斗狠,多年前还俗参了军;二徒弟十戒本事最好,却生性**,看上了上香的女客,与人私奔;三徒弟百川脑筋混沌,最容易受人蛊惑,结交了宁波袁家的袁重渡,半个月前不知所踪……”
我惊愕失声道:“百川大师也是您的弟子?”
“是啊。”天然禅师道:“小友认识他?”
“他,他已经圆寂了。”我叹息道:“就是死在了袁重渡的手中。不过袁重渡也遭了报应,死了!”
“阿弥陀佛!”天然禅师合上双眼,嘴唇微动,默默念诵,也听不见他念叨的是什么,但想来应该是在超度百川。
不多时,天然禅师又睁开双眼,道:“这千山是我的第四个徒弟,几个月前,被革委会朱主任带走,说是犯了反革命罪,要毙,从此不知所踪……但是贫僧知道,这小徒弟最精明,是死不了的。千山,你做了什么事情,犯到陈相尊的手中了?”
第110章 禅院红劫(四)
千山和尚看了看我和叔父,又看看天然禅师,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既不然编瞎话,又不好实话实说,只是嚅嗫道:“徒弟,徒弟……”
说了两句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天然禅师道:“陈相尊最是嫉恶如仇的人,你必定事做了错事!他才会跟你生难!”
“徒弟……”千山和尚突然上前抱住了天然禅师的腿,哭泣道:“师父,是徒弟错了!徒弟做了错事,叫相尊拿住了,就算要打要杀都是应该的,呜呜……徒弟对不起师父啊,对不住师父的多年栽培……呜呜……徒弟本想一死了之,可是师父跟前已经没了弟子,以后谁来伺候您啊,呜呜……”
我不由得心生感慨,这个千山和尚,恁的奸猾,知道这时候多说无益,便一个劲儿的认错,装可怜,表孝心,天然禅师心肠软,又是他师父,自然不会辣手对他。
我和叔父则碍着天然禅师的面子,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你下山去。”天然禅师道:“为师已经自身难保,也不要你伺候。你身犯杀劫,一入红尘再难回头,前途茫茫,是善是恶,但凭一心。去。”
“师父!徒弟要守在您跟前!”千山和尚满脸流泪。
“速速去!”
天然禅师袍袖一挥,把那千山和尚打了个筋斗,千山和尚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在地上朝着天然禅师“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头,然后又瞧了我和叔父,大步而去。
我忍不住看向叔父,不忿道:“大,就这么放他走了?”
叔父瞅也不瞅千山,只是对天然禅师冷冷说道:“老和尚,你的心肠还是这么软!你知道中山狼和东郭先生?你这徒弟可是个白眼狼,你放了他,说不定他还会掉头会吃了你!”
天然禅师道:“一切皆有定数,随他。”
“迂腐不化,不可理喻!”叔父“哼”了一声,沉闷了片刻,道:“老和尚,要不你也走。”
天然禅师茫然道:“去哪里?”
叔父道:“天地之大,何处不能容身!?非要憋在这个是非之地,受尽窝囊气?你跟我回中原,大相国寺的主持是我相识,你去他那里容身,他绝不会慢待你!”
“天下虽大,可无处不在劫难逃。”天然禅师道:“大相国寺也未必是净土一片。”
“那你就去我家里住。”叔父道:“陈家侥幸躲过一劫,我也没媳妇,正好你跟我作伴。”
天然禅师一笑,道:“人生来就是受苦的,岂有修禅之僧为了避苦而弃祖庙?贫僧是死也不离开大宝禅寺的,多谢相尊的好意了。”
“就知道你这秃驴顽固不化!”叔父道:“算了,算了!你爱守在这里就守在这里,我也懒得理你。不过,我今天来,倒也有件好事要告知你。你这庙里是不是丢了许多东西?”
“人生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一切有为法,都作如是观。”天然禅师念诵道:“对出家人来说,什么都是身外之物,都可以丢了……”
叔父打断天然禅师的话道:“我找到了三百六十尊罗汉木雕,还有青铜菩萨、佛经……”
叔父的话还没有说完,天然禅师便猛的抓住了叔父的胳膊,惊喜交加道:“你在哪里看到的?!”
“哈哈!急了?”叔父嬉笑道:“我本来想告诉你的,可是你说什么都是身外之物,都可以丢了,那就算了,就当我是自己没事找事,无缘无故往你这里多跑了一趟。现在你的面也见过了,闲话也说了,那我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