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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尚来不及惊呼,廊释天拍出一掌,那人中掌后,浑身上下,骨骼齐断,在空中倒退出去,落地后,已成了一滩肉泥。
随即又有刺客现身,分布各处,共有八人,皆穿着朝臣服饰。有四人掌中生火,烧向立柱,火焰霎时蹿至高空,蔓延四方。
另四人直冲廊释天而来,但廊释天身边一道烟尘晃动,笼罩于前,那四人中,三人立即窒息而亡,只剩一人停步不前,却并未被烟影击伤。那人面目苍老枯瘦,正是追击廊邪时的老僧。
烟影现身,与那人对掌,那老僧武功也神妙至极,曾与郭玄奥平分秋色,两人内力相拼,隆隆声中,令这宫殿震荡不休,几近坍塌。
廊邪抬头喊道:“护着爹爹快走!”
廊释天何等神功,本绝无退却之理,但看那老僧身手,心念电转:“敌人不知还有多少,我乃帝王之尊,岂能留在险境?护卫高手并未全数在此,不可逗留,以免中敌人毒计。”即刻袖袍一拂,使动龙玄无极功,真气流转,如龙长吟,烟尘弥漫,雾气飘荡,他隐匿尘中,倏然远去。
他身法神速,几个起落,已从前殿飞至深宫内院,来到一湖水旁,手指一拨,湖水分开,露出一条斜坡。他顺斜坡而下,开启数道厚重石门,走入密室之中。
这密室深处是一处古时陵墓改造而成,工程浩大,精细微妙,更有机关陷阱无数,妙法通灵,能够认人,除了廊释天与寥寥数人之外,再无旁人能通过。
廊释天建成此地后,已有数年不曾来过,他掌中放光,走过暗道,来到一空旷幽远的大石窟内,这石窟之中,也如皇家庭院,种着花草,点长明灯,风景颇足赏析,备有灵丹妙药,玉袍金衣,长廊横卧,殿堂矗立,其后更是四通八达,也是他精心准备的避难之处。即便是这百籁城的城主,也绝想不到廊释天竟有如此布置。
廊释天不再焦急,仔细想想方才之事,反觉好笑:“武功越高,胆子越小,若我与烟影联手,天下何人能敌?”
但烟影有神术护体,纵然不胜,也有脱身之法,即便面对阎王,也未必会受困被俘,廊释天并不担心此人,只不过他那些儿子,或许会有伤亡。
廊释天叹了口气,微觉惋惜,但不觉悲伤。他身为万鬼门人,总提防旁人谋求其位,有心加害,除了烟影、义兄,他谁都可舍弃,即便亲生儿子,又有何舍不得?
那廊邪曾前景远大,不也最终令人失望?他们境界不够,委实皆靠不住。
他曾听郭玄奥说起营救廊邪时情景,追击敌人之中,有一老僧,竟能与郭玄奥拼得几掌。如今这刺客中那老僧,应当正是黑蛇教的大高手。由此可见,众刺客亦是黑蛇教所派。
这黑蛇教越来越猖狂了!
廊释天本指望借这黑蛇教,耗折狮心王与其余诸国,坐山观斗,待皆疲乏,遂出手歼灭,如今看来,倒不宜再坐视不理了。
陡然间,廊释天听那陵墓入口开启,有人朝此走来,一路机关,并未触发,入口大门又再度关上。廊释天微微一惊,心想:“应当是我诸子中有人逃脱,也躲到这儿。”
那人并非受万人劫持,否则机关感应,那两人皆必死无疑,廊释天不再担心,听那人脚步虚弱,已知道那人是谁。
黑暗终止之处,廊邪步入园子,他见到廊释天,眼中也并无惊讶之情。
不,不,他眼神空荡荡的,更像是死去的鱼虫一般。
里头一丝情绪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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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蜘蛛织网知万事
廊释天心知不对,笑道:“孩儿,你逃得不慢,那边情形如何?”
廊邪踏上一步,廊释天霎时气息凝结,严阵以待。廊邪喃喃道:“本想偷袭,果然没那么简单。”
廊释天咧嘴而笑,神色阴沉,道:“你正是刺客背后主谋?”四下暗探,并无埋伏,心中稍安。
廊邪摇头道:“父皇此言差矣。”
廊释天沉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
廊邪道:“非也,非也,父皇问我是否为刺客背后主谋?这句话便大大的错了。我并非主谋,而是真正的刺客。”
取你首级的刺客。
廊释天放声大笑,心中不住盘算:“我确确实实已废去他一身功力,他苦练多年的龙玄无极功烟消云散,此时不过废人一个,他想要行刺,要么是有意偷袭,此谋已然落空;要么是出言恫吓,想吓我出去,便于同党夹攻。”
念及于此,他道:“若在一天之前,你还能与我走个几招,眼下么。。。还是省些力气,以求多活片刻吧。”
廊邪神色郑重,不露一丝笑意,说道:“廊释天,你可知我为何要杀你?”
廊释天道:“我原不知你为何有此心思。我一贯待你不薄,废你武功,也不过昨夜之事。但你找这许多人手,显已谋划多时。莫非你想早些当这皇帝?”
廊邪道:“十多年来,我镇守边疆,多目睹将士孤苦,数不胜数。
五柳边城,临近黄泉之门,受蛮族侵扰、魔物肆虐,苦不堪言,我上书直言,向你求救,你只顾自己享欢,丝毫不予理会。派去的将士不得救援,不得归家,最终一个个战死沙场,死前仰天泣诉的情景,至今犹在眼前。
头陀关,亦是怪客横行、魔物往来的险地,前些年,你借口追袭敌寇,派出将士,出此关远征,将士赶路一年,贼早无踪,将士无功而返。你震怒之下,斥他们无能,将他们发配边疆,不得返还。我尔后得悉,他们还是全都英勇战死,可朝中全不念他们功劳,史官更不费半点笔墨。
饮马前锋军,国之精锐,其中有我师友几人。他们征战一生,老来退下,浑身伤痕,落下不治残疾,问你讨要抚恤,你分文不予,更怀疑他们有心造反,全数收押,令其死于牢狱之中。我探望他们时,他们饱受酷刑,已说不出话来,只死死的盯着我瞧,仿佛我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一般。
我瞧皇城之内,歌舞升平,辉煌灿烂,灯火连天,好一派繁荣景象。然则远荒战士,受你所骗,背井离乡,孤苦凄凉,又有几人能还?我由此明白你那真面目。你号称北地开拓疆域,统一诸国,千古一帝,功盖春秋,实则不过一不折不扣、自私自利的无能昏君。
自那时起,我便决心已定,哪怕堕入地狱,走上魔道,也要取而代之。若非如此,百姓必苦,观国必亡,千千万万死去的将士冤魂,也永远不得安宁。”
廊释天听廊邪义正辞严,滔滔不绝的说出这番话,足见他已在心中积郁太久,此刻一股脑的爆发出来。纵然此子已成残疾,然则大义凛然,仍令廊释天心生怯意。
但这退缩之意转瞬即逝,廊释天振作气势,喝道:“我乃天下共主,百国臣服的皇帝,除我之外,又有谁能震慑天下?我功夫如何,你比谁都清楚,如今起意反叛,阴谋败露,纵然伶牙俐齿,又有何用?”
廊邪耸耸肩,陡然站直身子,道:“口舌之争,自然无用,若无把握杀你,我怎会追到这儿来?”
廊释天怀疑此人神智错乱,刹那间真气散于左右,小心提防另有同谋。
廊邪身子一动,倏然一拳打向廊释天丹田。廊释天见他这一拳飞驰电掣,气力雄浑,心头大震,一掌竖劈,将廊邪拦下,砰地一声,廊释天浑身巨震,手腕酸麻。
廊邪再出三招,廊释天全力化解,显得手忙脚乱,到第四招上,廊邪一足踢出,足尖上竟有无形利刃,哗地一声,廊释天胸口上裂开一道口子,霎时鲜血飞洒。
如此一来,非但廊释天惊怒交加,廊邪也大感意外。前者万不料廊邪武功尽复,一身神通更胜往昔,而廊邪自忖虽有进展,可最多不过与廊释天平分秋色,谁知此人似有隐疾,在第四招便受了轻伤。
他自然不知廊释天与楚小陵同眠,仅余八成功力,调度起来,极为不顺,加上错估形势,心慌意乱,方才漏洞百出。但廊邪由死到生,经历劫难,心智坚韧,不为所动,既然占了上风,不依不饶,旋即猛烈追击,右拳打出,拳力中裹着无色利刃,涌向廊释天。廊释天不敢招架,转身便走,身后根根立柱被这一拳尽数摧毁,长廊陆续倒塌。
廊释天调顺心态,全速飞奔,往密道逃去。廊邪手一拂,数道无形剑从天而降,廊释天袖袍一转,内劲上扬,将剑刃挡开。廊邪赶上,手一抓,已拿住廊释天手腕。
廊释天心想:“此人对我轻功熟悉至极,且便是针对我逃离,不知密道之外,还有什么陷阱,若一味存心逃走,败象更不可逆。”
想的明白,一招“塞入飞狐”,掌力由下至上,又由上转下,轰向廊邪,廊邪一挡,也是一晃。
廊释天朗声道:“逆子,你在我饭食中下毒,害我丧失功力,可我乃万鬼鬼首之躯,区区毒素,又能奈我何?”
廊邪道:“我何曾下毒害你?”说话间又击出数十招,但廊释天已镇定如初,将廊邪拳脚暗刃悉数挡下,又使出匪夷所思,从未传授的招式,反击廊邪,逐渐扳回局势。他以往虽对廊邪器重,可仍不免对他万般防备,许多绝学,皆半点不教,以求将来制他。
两人缠斗,你来我往,性命相搏,好生激烈,约莫一个时辰内,这大林园中土地寸寸翻飞,四处颠倒。廊邪功力稍胜廊释天一筹,但廊释天招法更为神妙,远非廊邪初学的残剑功夫可比,时候一久,廊释天已然占据上风。
廊释天喊道:“你明明已成残废,这功夫又是如何而来?”他火候老道,故意说话,惹廊邪分心,料定廊邪必有破绽。
廊邪说道:“这残剑功夫,唯有经脉残缺,才可使出,你难道瞧不出来?”
廊释天笑了一声,足尖一蹬,身法如电,一招“飞龙入关”,一拳打出,内劲散漫,如巨蟒缠身,将廊邪锁住。
廊邪吃了一惊,体内残痛外出,细小尖刺遍布体表,将那缠身内劲斩裂,但廊释天大喊,飞起一脚,踢中廊邪,廊邪唇边流血,跌了出去。
廊释天瞧出廊邪体质不凡,也有快速自愈之能,到此关头,当求速胜,决不能留力,一招“龙游杏冥”,掌力化作无数重压,涌出掌心,笼罩廊邪,顷刻间场中巨震,地面烟尘飞起而上,洞顶石屑倾泻而下。
廊释天畅快而笑,拳力如连珠炮弹,如恶兽夺食,无止境的往地面砸落,他精力锐减,战后必需长久调养,但此刻已顾不得这许多了。
蓦然间,他右臂抬起时,一阵刺痛涌上,似有刀刃切肤,他忍不住痛呼起来,凝神去瞧,登时魂飞魄散。
他见到一天之前,那死于他掌下的那怪人关九,手持尖刀,狠狠扎入他手肘关节。关九面露狞笑,有难以言喻的痛快。
一晃眼,关九消失不见。廊释天右臂暂废,又抬左臂出招,但同时左臂也如刀割,那关九不知从何处冒出,再一剑残忍刺入肌肤。
廊释天凄惨大吼,左足一扫,但左足同时又被刺伤。他惊恐无比,喊:“你明明死了,有鬼!有鬼!”
喊到一半,他背后挨了重重一掌,同时细小剑刃透体而过,伤他脉络,廊释天鲜血狂喷,一头栽倒,恍惚间,他见到关九站在一旁,刀刃比划,对准他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