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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军出兵了。”城上负责瞭望的哨兵忽地大叫起来。
因为大家都在向着对面张望,所以也在同时看到那一支从蒙古军大营中迤逦而行来到城前的人马。
这支人马颇为古怪,虽然有一队蒙古骑兵,但更多的还是一辆辆满载的大车以及随车步行、手无寸铁的许多民夫。
“天宝,你猜那些人要做什么?”张君宝低声问道。
天宝摇头,低声答道:“毫无头绪,也就无从猜起。不过既然是敌军所做的,必然是对我方不利之事。”
那支人马在城上各种远程器械的攻击范围之外停下,然后那些蒙古兵便监督着民夫从车上卸下各种规格的木料,在原地掘土植木,片刻之间便搭建起一座六七丈高台。
高台建好之后,那些蒙古骑兵分出一半驱赶民夫返回军营,另一半便留下高台下列阵守卫。
片刻之后,蒙古军大营之中忽地如滚水一般沸腾起来,雄浑的战鼓声与低沉的号角声惊天动地,一队队步骑兵从营中开出,在襄阳城下列阵。
天宝急忙号令守城将士各就其位准备作战,心中却在暗自狐疑。对方刚到城下不久立足未稳,此刻实在不是开始攻城的良机。再仔细观看,城下的这些敌军都未携带任何攻城器械,也实在不像是要来攻城的样子。
一辆由九十九匹纯白战马牵挽、庞大有如宫殿的蟠龙辇车从蒙古军营中缓缓驶出,在那座高台后方缓缓停住。
车上的侍者将帘幕掀开,有两个人从车内缓步行出,一个披挂黄金战甲,一个身着淡黄僧袍。
那披甲之人仰面看向襄阳城上,朗声笑道:“守城的汉家儿郎,可识得大蒙古国皇帝吗?”
声如洪钟,在旷野回荡不休,传遍了城上每一个人的双耳。
“竟是忽必烈亲临战场!”城上将士尽都变色,远远看着那屹立如山,在战场之上言笑自若的忽必烈,只觉这位身披金甲的蒙古皇帝实在威武不凡。再将自家那位远居临安深宫,从来不曾来看过自己人一眼的大宋皇帝与之相比,实在不能不生出颓丧之感。
天宝却注意到另外一件事,低声对张君宝道:“怎地这忽必烈竟有一身如此深厚的内力?”
张君宝摇头道:“这该是他身边那黄衣喇嘛弄得鬼,看这喇嘛的风度神采,应该便是那蒙古国师八思巴了。”
提到八思巴,天宝登时想起已故的恩师觉缘,双目射出凌厉的杀机。
忽必烈身边的八思巴心中竟立即生出感应,抬眼恰好迎上天宝投来的目光,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同时继续通过虚按在忽必烈后背的手掌导入一股温醇平和的力量,助他将声音送到襄阳城上。
“朕此次前来,欲与南方的英雄豪杰会猎于疆场。在大战之前,尚有一件旧事需要解决。朕身边这位高僧,乃是我大蒙古国师八思巴上师。三年前,上师因素闻大宋人杰地灵,高人辈出,因此有南下拜访之意,只可惜因事耽搁而未能成行。此次上师随朕前来,正有践行前约之意。朕听说江南豪杰此刻尽都荟萃于襄阳,因此特在两军阵前建了这座‘论道台’,上师将于台上恭候诸位高人赐教!”
言罢,忽必烈退后几步,笑吟吟地在一张宽大龙椅上端然稳坐,摆明一副看戏的模样。
八思巴则下了辇车来到高台下,沿着木梯一步步了上去,面对襄阳城的方向合十施礼,微笑道:“贫僧八思巴,恭候各位指教。”
此时城墙上已经有许多来助战的武林中人闻讯而来,为首的便是江南武林盟盟主“九现云龙”言未济以及“不归岛”岛主燕冲天,天宝与张君宝身边,又多了一个虚枕溪。
众人遥望对面高台上的八思巴,神色都颇为凝重。
在场的没有一个蠢人,不用旁人提醒也猜到对方是要借此举来挫伤己方将士的锐气,但放着一个公认天下第一人的八思巴在哪里,虽然人人明白对方的计策,却又没有应对之策。
“南无阿弥陀佛!”便在众人踌躇未决之时,城内忽地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贫僧不才,愿来领教上师高明!”
第一百六十章 单挑
消失了整整三年的禹天来缓步走上城墙,先与城墙上的众人见礼,然后转向城外面向那高台上的八思巴合掌施礼道:“贫僧天来,见过国师!”
“原来禅师便是近年来名闻天下的‘伏魔慧剑’。人常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今日得见禅师,方知此言不虚。与禅师此等人物为敌,当初贫僧那徒儿伯颜落得败亡之局,却是一点也不冤了。”八思巴双目平静如古井不波,即使提到自己的弟子伯颜,神色也依旧淡然丝毫不见怒色。
禹天来微笑道:“国师过奖。”
说到此处,他转身对虚枕溪、天宝与张君宝笑道:“终于等到了今日这一战,还请三位将这机会让与贫僧罢。”
虚枕溪面上现出担忧之色:“天来兄你当真要独自与八思巴一战?”
禹天来含笑点头:“当初贫僧在闭关之时,便已经说了要以三年蕴养一剑,枕溪兄应该不会令贫僧白白浪费这三年的时光罢。”
虚枕溪与天宝、张君宝面面相觑,当初觉缘遗言是让他们四人联手对付八思巴,但禹天来服用了“无极仙丹”之后,修为进境远远胜过他们三人。当时他言语中已经透露出闭关潜修三年,然后找八思巴单挑的意思。如今事到临头,尽管他们都已不能揣度禹天来经过三年潜修之后修为究竟到了怎样的境地,但对手既是号称天下第一人的八思巴,便由不得他们不为之悬心。
天宝知道禹天来平日里最好说话,但一旦做出决定便不容更改,只是他还是想做最后一次努力:“师兄,我们四个人一起出手把握会更大一些。以那八思巴的身份,应该不会拒绝我们联手挑战……”
禹天来摆手道:“天宝,我毕生追求只在武道一途,八思巴是一个很难得的对手,这一战将是我武道之途中最重要的一座里程碑。而且天宝你应该了解我,我既然敢独自出战,便是有了一定的把握。”
天宝见无法令他改变主意,便只能竭尽全力为他保驾护航。他上场与对面的蒙古人交涉一番,然后亲自率领一支精兵出城为禹天来压阵。蒙古军依照方才的约定略向后撤,双方以那座高台为中心遥相对峙。
禹天来拾级而上,来到八思巴对面。
八思巴望着面前比踪迹年轻许多的对手,忽地发出一声悠悠轻叹。
禹天来缓缓拔剑出鞘,微笑问道:“国师因何而叹?”
八思巴摇头道:“贫僧只叹今日之后,天下又少一可做对手之人。”
禹天来可以感应到对手的惋惜发自内心,唯其如此才愈发的可怕,因为这意味着对手已经真正拥有了一颗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的“无敌”之心。这“无敌”之心也绝非狂妄自大,而是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
但他绝不会因对手的强大而消磨自己的心志,自从踏入似乎永无休止的轮回以来,他已在无数次战斗中将一颗心磨炼地圆融剔透毫无瑕疵。手腕轻轻一抖,他运劲震荡手中“慧剑”,剑柄外侧大环上穿着的六个小环叮当作响,蕴含浑厚真力与玄妙韵律的无形音波向四周荡漾开去,打破了对方渐渐蔓延至整座高台的气势。
八思巴目中露出赞赏之色,但仍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出手。修为到了他这等境界,心志已经完全摆脱了情绪的左右。便如当年他准备南下以一己之力镇伏江南武林,绝不是因为弟子伯颜之死而生的愤怒,而是出于蒙古伐宋的通盘考虑。而此刻他虽然欣赏禹天来,也同样不会有丝毫犹豫地出手将其击杀当场。
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掌缓缓抬起又徐徐按下。抬掌之时,八思巴与禹天来之间尚有两丈余距离;掌落之时,八思巴的脚下明明没有任何动作,两人却已经对面而立,那只手掌轻轻盖向禹天来的头顶。
在战场双方数万人的瞩目之下,八思巴移形换位的身法固是玄妙无比,但他攻出的一掌却实在平淡至极,不仅掌势简单毫无变化,出掌更不见丝毫威势气劲,偏偏速度又缓慢无比,便是一个不通武功的孩子随意乱打一气似乎也比这一掌更有威胁一些。
但身在局中的禹天来完全是另一种感受。他忽觉眼前一花,眼中出现的一只手掌陡然急剧变大,恍惚间化作一只弥天彻地的巨灵之掌,携着足以将一切碾为齑粉的可怕威势向着自己的头顶落下。随着掌落之时,他耳畔更响起开天辟地般的霹雳大响。
“大宗师之威,竟至于斯!”禹天来心中感叹,他知道此刻自己五感所感知到的一切,尽都是被对方精神力量撼动之后生出的幻觉,但这幻觉又是如此的真切,即使明知是假,心神亦不由自主的受到影响。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内守心神不动如山,外驭“慧剑”向上斜挑,剑尖指向对方掌心。
剑掌在似触非触之间,两人蕴聚在剑掌之上的力量如火山般爆发出来。伴着一声轰然打响,禹天来脚下的坚厚木板有三尺方圆的一片塌陷粉碎,他的身形则微向后仰,仿佛狂风中一根身不由己的枯草般向后飞退,眼看便要飞出高台的范围。
在退到高台边缘的一瞬,禹天来左手的锡杖的杖身猛地向下一插,透过坚厚木板又深深刺入木板下的木梁,借以将身形定住,双足堪堪站在高台的边缘。
“国师威武!”
看到八思巴只是随随便便地一掌便将对手打得如此狼狈,蒙古军自是士气高涨,登时齐声发出欢呼。
反观襄阳军这一边则都将本就悬在空中的一颗心更加提高了一些,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只是双方高手的表现则截然相反。蒙古那边的高手们人人面色凝重,襄阳军这边的高手则是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天宝与张君宝更是一起鼓掌喝彩:“师兄果然厉害!”
他们虽然感应不到八思巴那一掌的玄虚,却都可以猜到他这一掌绝不会简单。禹天来竟然能够接下他的一掌,便说明他确是有与八思巴单挑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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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指渡心,一剑寂灭
禹天来松开握着锡杖杖身的左手,重新向前踏了三步站定,举剑平伸与身前,剑尖遥指对面的八思巴道:“国师这一掌,实令贫僧叹为观止。贫僧这里有一路自创的剑法,敬请国师品鉴一二!”
说罢,“慧剑”演化“四相剑诀”中的精妙剑招,蕴含或厚重、或轻灵、或炽热、或冰寒剑气的剑芒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喷薄而出,化作一片无边无尽的暗金色狂潮向着对面的八思巴呼啸而去。
“果然好剑法!”八思巴轻轻赞叹一声,随即却又摇头道,“只是禅师若打算只凭剑法的变化来对付贫僧,怕是要大失所望了。”
他口中说话,双手在身周幻出重重虚影,整个人仿佛变成一尊千臂佛陀,无数只手掌结出各式各样暗藏无边玄妙与威力的手印,拳掌指爪变化无常,每一击都拦在“慧剑”进攻的路线上。那双灌注劲气的手掌完全不逊色与当世任何神兵利器,一次次硬撼“慧剑”的锋芒,不仅本身丝毫未受损伤,反而凭借更加凝练与深厚的功力震得“慧剑”嗡嗡震颤,又震得禹天来血气翻腾。
禹天来脚下踩踏“禹步”,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