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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原问道:“老爷子,听这话的意思,你与那位朋友,也是十年才得一见?”
老者颔首道:“不错,自从百多年前蓬莱仙会相识後,老夫与她每过十年便要比拼一次,看看我们两人究竟是谁技高一筹。奈何每回都斗得旗鼓相当,难分伯仲。
“这回若再打不出个输赢,老夫恐怕这辈子,都没指望再胜得过她一招半式了。”
农冰衣掐著手指头粗粗一算,咋舌道:“老爷子,那岂不是说,你们这些年已经斗了不下十多次,为何还不能分出胜负来?”
老者饮了口酒,笑道:“若论修为,当年老夫自在她之上。可她机变百出,屡次能反败为平,不让老夫讨得丝毫便宜。
“近些年来,她的进境又在老夫之上,连以前那点微弱的优势,也逐渐化为乌有。倘若再过个一、二十年,老夫恐怕只有俯首称臣的分啦。”
农冰衣嘴里嚼著雪鲤,听那老者如此说,立时大起同情之心,鼓励道:“老爷子,不要紧。这回我和丁大哥一起为你助阵,一定能赢下他来!”
老者毫不以为意,呵呵笑道:“小丫头心肠倒也不错。可惜老夫与那人,只是一对一的公平比斗,到时你们也帮不上什麽忙。”
农冰衣并不气馁,回答道:“没关系,老爷子。我和丁大哥可以站在一边为你摇旗呐喊。说不定,那人被我们扰得心神一乱,现出破绽,您就能稳操胜券了……”
丁原赶紧道:“冰儿,休得胡说。高手相争,无不是聚精会神,物我两忘。你即便叫破嗓子,也未必管用。何况靠这种手段获胜,未免胜之不武,断不可用。”
老者舒舒服服地喝乾最後一滴酒,长笑起身道:“小兄弟说得好!老夫平生大小三百八十馀战,不敢说全无敌手,却也未尝一败!
“可这每一仗,都是老夫凭著真实修为,光明磊落地挣来的,从没有使过半点不入流的阴谋诡计。你道是为何?”
丁原拱手道:“在下愚昧,还请老爷子指教。”
老者傲然道:“要打,便痛痛快快地打,输赢都在其次。倘使一心只想靠著不光彩的手段获胜,不仅於日後修为提升无助,更失去了比斗的真意。
“这麽一来,却和那些俗人整日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有何区别?又哪里还有乐趣可言?”
农冰衣猛点头道:“老爷子,您说得真好,冰儿开始渐渐钦佩起您老人家来啦。”
老者哈哈开怀大笑道:“得你小妮子一赞,老夫浑身舒泰,直比吃了仙丹还灵验。”
农冰衣疑惑道:“老爷子,您说得也太过夸张了吧?难道从来就没人称赞过您?”
老者含笑道:“当然不是,这世上拍过老夫马屁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数也数不过来。
“可他们都只不过是别有目的,才口不应心地称颂老夫,要说像你这个小丫头这般真心实意夸奖老夫的,却是少之又少。”
农冰衣漆黑的眼珠子一转,嘻笑道:“那可未必。老爷子,说不定我也是有求於你,才大拍您的马屁,今後好多吃几回雪鲤呢?”
老者笑声更大,道:“这有何难?等打完这一架,老夫便带著你们再去捉几条来烤。”
农冰衣拍手喜道:“这敢情好!”可马上又“哎呀”一声,失望道:“这恐怕不行,我和丁大哥还有许多要紧的事情得做,没空再跟您老爷子去抓鱼捕虾了。”
老者瞥了眼丁原,问道:“小兄弟,老夫也是好奇,你们两人万里迢迢前来北地雪原,究竟所为何事?”
丁原虽说对这位萍水相逢的老者大有好感,但毕竟彼此身分未明,所牵涉的隐秘又太过重大,故此只回答说:“在下与舍妹,不过是前来探望一位朋友,顺路游历北地风情,也好让舍妹开开眼界,增长见识。”
老者何等睿智,自然明白丁原有意遮掩。
他也不去说破,只抬头看了眼天色,皱眉喃喃道:“也快到时候了,她怎麽还没现身,难道有事给绊住了?”
忽听冰丘顶上有人冷冷道:“凌老魔,你这是在说谁呢?”
一位青衣妇人犹如凌波而来,从上空冉冉飘落。她的容貌远远及不上水轻盈那般淡雅出尘,也不如安孜晴那样冷豔华贵,却在眉宇之间,自有一股遮掩不住的英气。
丁原听她一声叫,却是一震,站起身道:“老爷子,原来你姓凌!”
无怪他如此错愕,不是亲眼所见,谁也无法将跟前这位豪爽豁达的老者,与传闻中神秘莫测的冰宫宫主联系起来。
只是,不知这位老者,在冰宫四大宫主中又排位第几?
老者叹口气苦笑道:“难得能碰到两位小友,开开心心地饮酒聊天,这麽一说出姓名,以後便不好玩了。蓝婆子,你的嘴巴也忒快了一点。”
农冰衣却说道:“凌老爷子,说出来也没什麽关系啊。咱们要交的是朋友,又不会管你是谁。只不过,我听说冰宫有四位宫主,您到底是哪一位?”
青衣妇人淡然道:“除了隐居北地雪原百二十年的冰宫大宫主凌云霄外,这天下还有谁配当?老婆子我十年一会,不死不休!”
果然是凌云霄!丁原又是意外,又是凛然。
他来之前,几乎断定种种悬案以及九玄师太之死,必然与冰宫有关联,早做好血战的准备。
然而眼前的老者,与自己潜意识里视之为大敌的冰宫宫主凌云霄,实在相去甚远!
假如说,这老者是有意装扮,欺瞒世人,则演技实在也太高明了一点。看来,事情变得更加蹊跷诡异。
在这苍茫无垠的雪原底下,究竟隐藏著怎样的秘密与危机?丁原越发迷惑,也越发好奇。
第二章斗剑
凌云霄哈哈笑道:“丫头说得好!可惜那袋酒,刚才已被老夫喝个精光,不然,真该再为这句话乾上一口。”
青衣妇人扫过丁原、农冰衣,问道:“凌老魔,这两个娃娃是哪里来的,怎麽会在这里?”
凌云霄道:“他们两兄妹也是刚巧路过此地,受老夫之邀,坐下来喝了几口酒。”
青衣妇人哼道:“那便请他们赶快离开,免得你我二人比拼起来,万一有所误伤,可就对不起人家的爹娘。”
丁原闻言不禁嘿嘿一笑,故意提气清啸道:“婆婆尽管放心,你与凌老爷子的罡风剑气虽强,却也未必能伤得了在下与舍妹分毫。”
青衣妇人眼光扫过丁原和农冰衣,道:“既如此,两位就请便了。嘿嘿,年轻人修为不凡,若非有言在先,我还当是凌老魔特地从哪儿搬来了帮手。”
凌云霄道:“帮手老夫尚用它不著,但我却有意请这两位小友留下,为你我此战做个公证。蓝婆子,你意下如何?”
青衣妇人道:“你我胜负存乎一心,犹如秋水冷暖,彼此自知,何必又多此一举?不过,既然你这麽说了,老婆子也无所谓。”
丁原心中忍不住一哼,就想向凌云霄辞行告退。但蓦地转念一想,这两人既然百馀年十数次争斗,不分输赢,战况必然激烈无比。
或许紧要关头,凌云霄为求一胜,自然而然,便会施展出最得意的看家绝技。自己冷眼旁观,说不准也能有所线索和收获。
想到这里,丁原道:“既然如此,在下与舍妹,便权且一作壁上观了。”
凌云霄笑呵呵道:“就这麽说定了。可老夫事先要提个醒,我与蓝婆子一战,少则两、三日,多则三、五日。
“不打到筋疲力竭,油尽灯枯,却是谁也不肯收手。你们两人要做好准备,多些耐心。”
农冰衣咋舌道:“要打那麽久,神仙也得给活活累死。”
青衣妇人低哼一声,纵身飞上半空,说道:“凌老魔,开始吧!”
凌云霄展身追上,飘浮在妇人对面六丈远的空中,气定神閒地微笑道:“蓝婆子,依照老规矩,老夫还是先让你三招。”
青衣妇人不领情道:“谁要你让来著,我蓝幽颦说过,绝对不想占任何人半点便宜,你也一样!”说罢,凌空朝天虚拍三掌,朗声道:“三招已过,你出手吧!”
农冰衣轻轻讶异道:“原来这位婆婆,就是和我爷爷齐名的正道十大高手之一,菊梨岛岛主蓝幽颦!怪不得能和凌老爷子斗了百年,也不分胜负。”
在昔日蓬莱仙会上排定的天陆正道十大高手之中,云林、翠霞各占两席,三大圣地分取一席,剩下的三人,便是燃灯居士、农百草与眼前的蓝婆婆。
这三人里,燃灯居士与农百草,皆是享誉四海的翘楚人物。
而蓝婆婆却在蓬莱仙会之上,恰如惊鸿一现,其後便了然无音,名头上远远不及其他的人。故此,直到她自报家门,农冰衣才恍然大悟。
凌云霄道:“蓝婆子,你这麽胡乱劈出三掌,也太过儿戏了吧?”
蓝婆婆不以为然道:“你爱怎麽想都是随便,反正,老婆子不需要你让招。”
凌云霄点点头,说道:“一百二十年,你好胜斗狠的脾气,倒是一点也没变。也罢,你我就再斗上一场,看看这十年闭关,彼此都有多少长进?”
蓝婆婆沉默不言,左手横端胸前,五指有若秋菊盛绽,屈缩向天。晶莹如玉的右手垂於腰际,舒展似梨花怒放,隐而不发。
她身形如柳絮轻漾,好像随便一阵袭来的寒风,都可将自己吹得歪歪斜斜,却偏偏一股凌厉庞大的气势,陡然升腾,与身周虚空融为一体,水乳交融,不著半点破绽。
面对蓝婆婆不断提升的咄咄逼人气势,凌云霄不动声色,依然故我。如同伫立在惊涛骇浪里的一块万年礁石,一任风吹浪打,犹自巍然不动。
但他也收起了早先轻松的笑容,丁字步牢牢生根,好似站在实地上一般,驼起的背脊,此刻看来,更像一座亘古峙立的山岳,凝重厚实。
他的双手虽然还负在背後,可袖口微微鼓荡,显然寓动於静,随时准备发出惊天动地的磅礴一击。
日头渐渐西去,两人在空中对峙了足有半个时辰,却谁也不肯先动一下。宛如一对泥塑的菩萨,静静飘立,始终保持著起首的姿势。
农冰衣原本满心盼望,能有一场龙争虎斗的大战上演。
孰知耐著性子等了老半天,还不见丝毫动静,不免急躁起来,小声问道:“丁大哥,他们这麽站著,究竟什麽时候,才算是个头?”
丁原目不转睛仰望上空,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或许下一刻,或许要等到明天天亮。“牵一发而动全身,高手决斗比拼的,已经不单单是修为,更有心志、经验、智慧与耐心。不等到时机成熟,他们谁也不会贸然出招。”
农冰衣嘟囔道:“可就这麽乾巴巴地瞧著,两人像木头一样地面对面站著,连话也不说,真是没劲。”
丁原微笑道:“谁说没劲乏味?冰儿,丁大哥再教你一手,你全神贯注,注意凌老爷子与蓝婆婆的双眼,从他们目光的闪烁变化里,就足以学到很多东西了。
“再看他们的姿势,看似毫无改变,但就如同涓涓流淌的溪水,平静的表面底下,其实蕴含著无穷无尽的变化奥义,著实能够让人好好回味细想。”
农冰衣精神一振,用心又观察了半天,可一点也没能体会到,丁原所说的那些千变万化的玄机奥妙。
她只好颓然放弃,气馁道:“唉,我的修为实在太差,就算丁大哥你这麽说了,也还是看不出什麽特异之处。
“怪不得古人常说高手寂寞,知音难求。一个人纵然修为再高,可要是没有能够懂得了解他的人,也不见得快乐得起来。”
丁原弓起手指,敲敲农冰衣的头道:“你这小脑瓜里,怎麽装了那多稀奇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