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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铁杖本就是海底精铁打造,重近百斤,这样旋转起来,任何兵器也招架不住,铁打的身体碰到一下也要筋断骨折,砸成肉泥。
苏阳剑在手。
苏阳退。
苏阳只能退。
退有时是为了进,但此时却是为了活。
因为只有活,才能进!
巨响不断。墙倒,树断,地陷。
薛狐悲所经过的地面,砖石乱飞,身后留下了一道深达半尺的壕沟,沟中石板尽碎,宛如自然风暴之威。
然而力大必然不能持久,苏阳在等,等他内力耗尽的一刻。
但真的能等到这一刻吗?
薛狐悲没有说谎,他的功夫比传说中更高,如此高速刚猛的仗法,却迟迟没有丝毫的衰弱迹象,反而越来越快,声势越来越大。
拐杖带起的劲风,把地上的碎石激起,堪比暗器,像一阵暴雨朝苏阳激射而去。
苏阳的身后已经是墙壁,当他闪开的时候,碎石霹雳啪吧的射在墙壁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洞孔,如同蜂窝。
然后铁杖擦到了这面墙,所以这面墙也塌了,三尺厚的石墙在铁杖面前并不比一张纸坚强多少。
小院并不大,苏阳已经没有多少地方可以退!
但他还在退,朝最后一面墙退过去。
薛狐悲转的更快了,整个人似乎都要飞起来,空气中充斥着呜呜呜的铁杖呼啸,仗影重重,眼花缭乱,他的整个人已经成为一片黑影,似乎连太阳的光都被这个巨大的旋窝吸收了进去。
苏阳的背后又是墙,他已经真的退无可退。
不退就只能逃,但却未必能逃的走,就算是逃走了,难道欠的债就不用还了吗?
但就是这时候,薛狐悲忽然好像长高一点点。
他今年已经六七十岁,当然不可能再发育长高,可他却偏偏变高了一点。
他变高的原因,是因为他转的实在太快,拐杖带起的风也太疾太猛,居然形成了一股朝下的气流,缓缓的将他的身子朝上托起了一点点。
这一点点只是很少的一点,甚至他的脚还没有完全离地,脚尖还点在地面上,如果不够细心,甚至根本不会留意这一点的变化。
苏阳在绝大部分时候都是个粗心的男人,只有在偶尔的少数时候会心细。
在要命的时候。
这个偶尔就已经足够了。
大地是最浑厚的,也是所有力量的来源,任何武者在空中借力都难免要弱上三分,习武之人的双脚本应该脚踏实地。
可如果地面是平整的,这一点点的差距本不应该有任何的影响,毕竟仗风再大,也不可能把他吹飞了,而且薛狐悲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仗风微微放缓吗,身子已经重新开始下沉。
但地面已经被他的拐杖砸成了一片狼藉,到处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碎石,没有一块可以立足的平底。
所以他这一下再次落地的时候,踩在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碎石头上,站的已不太稳,右下方的杖幕中出现了一个很小很小的破绽。
破绽很小,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破绽的隐藏的危险很大,大的也许就是一条命。
苏阳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
他终于不退了。
他合身朝这个破绽扑去。
他退的时候很慢,因为退是可以退很多次的。
但他进的时候却很快,因为进只有一次机会。
如果这是一场赌博,筹码就是双方的命,揭牌的机会也只有一次。
破绽一闪而过,铁杖重重的敲在苏阳的左腿上,咔嚓一声,苏阳的左腿不出意料的断了。
但惨叫的却是薛狐悲。
他的一条腿从膝盖处齐根而断。
断腿带着血花在阳光下划过一道弧线,恰好落在那个包袱前。
苏阳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左腿已经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姿势,甚至隐约可以看见从裤管里刺出来的骨头。
骨头尖锐而锋利,像一柄剑,刺的苏阳大汗淋漓。
但薛狐悲已经站不起来了。
并不是每一个没有腿的人,都可以像姬摇花那样抱着一个人还朝前跃的。
“一条腿。”
苏阳的声音比他的断骨还要刺人。
薛狐悲咬着牙点住了腿上两个止血的穴道,满脸血污,惊道:“什么一条腿。”
“没什么,我欠她的。”苏阳一边说一边瘸着腿走向薛狐悲。
薛狐悲挣扎着杵着拐杖爬起来,以杖带腿一步步的朝后跳,咬牙切齿道:“你休要得意,我断一条腿,你也断一条腿,我功力比你深,你未必能赢。”
苏阳没有说话,因为他今天来并不需要得出一个输赢,这个道理薛狐悲不会懂。
苏阳只要命,不管是谁的命,薛狐悲的命也好,自己的命也罢,他只要一条命,一条命去还给她。
薛狐悲再次转了起来,他的仗法本就是要转,如果不旋转的话,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出招。
但没有了一条腿的人,自然转动的不会太灵活。
不是不太灵活,而是太不灵活。
于是剑光闪过,薛狐悲再次摔倒。
血光之中,他的右腿也被苏阳一剑剁飞。而这次苏阳只在肩膀被铁杖擦了一下。
在薛狐悲的惨叫中,苏阳淡淡的说:“两条腿。”
薛狐悲已经顾不上苏阳在说什么,他像一个可笑的侏儒小丑,在地上不断的翻滚着,嚎叫着。
鲜血和污泥混在一起,渐渐的积成了一个水坑,薛狐悲就仰面躺在这个坑里,双眼望天,大口的喘着粗气。
苏阳晃了一晃,好像已经快要站不住了,每多站一刻,腿上的断骨就像戳在他的心脏上,戳在他的大脑里一样疼。
薛狐悲的声音犹如厉鬼,充满了恶毒:“我就算死,也要拉着你一起。”
话音刚落,他猛地双掌击地。
地面上顿时出现两个深坑,看起来丝毫不弱于铁杖砸出来的,而他的人也利用这股反震之力,腾空而起,朝苏阳扑来。
薛狐悲人在半空,须发皆张,双目圆瞪,手掌带起的风已经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旋窝。
他虽然没有腿了,但他还有一双手,用手撑着地面依旧可以让自己弹起来。
既然是魔道之中,他当然有一两门拼命的邪门法子,他手中已经没有拐杖,可一双手掌却红的像要滴血。
这一掌几乎已经到了他全盛时期的威力,就是魔姑再世也未必能硬接。
苏阳走的离他已经太近,跟本来不及躲闪,即便能一剑杀了他,自己也会被这掌击中。
苏阳不躲,不退。
苏阳撤剑,立掌。
在这一刻,酒鬼的力量,神功之力,精神之力已经被发挥到了极点。
雷霆一击。
这一掌已经是苏阳毕生巅峰。
两只手掌相交,如中败革,砰的一声闷响,在手掌交汇处,炸出一蓬血雾。
苏阳右掌掌纹尽裂;
薛狐悲半截手掌如被刀切,整整齐齐的从中断开,整个人,不,半个人倒飞而出,惨叫着撞上了小院中最后一堵墙。
苏阳爆喝,蹂身而上。
在薛狐悲贴在墙壁的一瞬间,苏阳的第二掌已经到了,重重的打在他的胸口。
薛狐悲身后贴着的墙壁晃了一晃。
第二掌还没有结束,第三掌又到了。
第四掌,第五掌,第六掌。。。。。。。
苏阳像发疯了一样,一掌接着一掌猛击下去,每一掌下去,墙壁都会剧烈的晃动一下。
整面墙壁不停的颤抖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薛狐悲却连呻吟都无力在发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胸膛缓缓的塌陷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少掌之后,苏阳终于停下了,他的脸上全是血,低着头站在薛狐悲面前,宛如疯魔。
薛狐悲却没有从墙上落下来,他贴着墙壁,背后的墙砖已经四分五裂,背肉完全突了出来,然而胸腹之间却深深的凹了进去,整个人已经嵌在墙壁中。
他的七孔已经开始朝外喷血,眼珠子一颗凸睁出来,眼眶都是血痕,另一颗却早就被从眼眶里震出来挂落在颊边。
他的嘴长大大大的,似乎在说话。
他真的在说话,他知道自己死定了,就是九天神魔同时出现也救不了他。
“欠你的,我还了。”他说。
“不是你还的,是我自己拿回来的。”苏阳冷冷的说。
薛狐悲还想再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什么了,头一歪,就此死去,像一摊挂在菜市案头的烂肉。
苏阳转身,一瘸一拐的朝那颗断树走去。
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响,小院中的最后一面墙,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下。
只走出三五步,苏阳脚下发软,也终于摔倒在地。
他用两只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的爬到断树下,温柔的拂去落在包裹上的枯叶,微笑着说:“两条腿,一条命,我帮你要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掌心长出纠缠的曲线
当苏阳可以下床走路的时候,诸葛先生已经从皇帝那里讨到了册封的金册。
只要他愿意,他就是御封的金衣神捕,权限和四大名捕相同,可自行招募三百手下。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说什么爱才之类的话,这样显得太居高临下。”诸葛先生说:“但你的确就是人才,药人已经不复存在了,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更胜过无数的药人。”
他说话的时候,苏阳已经下了床,走出了门口。
“我应该说谢谢你,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我只能说对不起。”
半月之后,江湖中发生了几件事。
东堡举行了一场规模不大,但却极为重要的仪式,年过花甲的东堡堡主黄天星正式封刀隐退,副堡主逢打必败邝无极接堡主位。
北城开始重建,在另外三大世家的全力支持下,北城恢复昔曰规模已经指曰可待。
……………。。
东海之畔,碧空无云,有海鸟飞过,码头旁有一艘大船。
一老一少两个人并肩而立。
“我还当你的刀留在东堡的封刀堂里。”苏阳笑道。
黄天星的背上依旧背着那柄门板一样的大金刀,大笑道:“退隐封刀,只不过老头子偷个懒,自去逍遥。可若是碰上了看不过眼的事,还是要管一管的,没有这柄大刀怎么行。”
“东海浪大风疾,老堡主保重。”苏阳敬上一碗酒。
黄天星一饮而尽,转身跃上大船,扬帆起航,站在船头,须发飘舞,他大声道:“江湖风起云涌,小兄弟自珍!”
大船在海平面上渐渐远去,最终只剩下一个小点。
苏阳转身离去。
他的身后,背着一个包袱,包袱里,有一柄短剑,一捧骨灰。
他带着她,走遍了五岳,游遍了五湖,东至东海,西至昆仑。
他一个人,他又不是一个人。
终于有一天,他来到了泰山之巅,忽然觉得有些累了。
然后他坐下了。
这一坐,就是三天三夜。
他好像在空中看到了那三张脸,三张脸渐渐的合为一张,而脸上的容颜,却渐渐的开始模糊,无论他怎么用心,都再也看不清她的容貌。
曰落曰升,雾起云散,幻灭瞬间。
第四曰,清晨,一轮鲜红的红曰从云海中跃出。
陡然间,金蛇万丈,天地之间恍然一片煌煌光明。
苏阳忽然仰天大笑三声,跳了起来,像一个顽皮的孩子,踹翻了泰山之巅所有的帝王牌位,把它们通通抛进深谷,然后把她的骨灰洒在这片象征着天下至高权力的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