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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素来是爱记仇的,丫头们不小心说错了话,也没一个得到好,若不是还有老太太,不知会怎么样呢?”
明珍原是聪慧过人的,学什么都快,在工笔之间更有天赋,虽只学了一年有余,却隐隐已超越教她的师傅。那一日,正是明珍的生辰,想来也是她在陈家过的最后一个生辰,老太太拿出体己银子叫众人乐了一日。一屋子熙熙攘攘,大大小小的女孩儿,明珍便趁着老太太高兴,说要给老太太作一幅画,老太太当即就高高兴兴地应了,她又说要给姊妹们都作,众人见老太太兴致勃勃,哪有不凑趣儿的?
明珍用了一个月的功夫,将老太太并家中姊妹都画了,最后才画了明玉,所画的也都交给了各自保管,唯独明玉那一副,明珍说画坏了,不曾给她。
她们姊妹关系原就不好,便是其他人都有,明玉没有也不会叫明玉觉得奇怪。至于那幅画,明玉瞧见时并不曾着色,却将她画得惟妙惟肖。如今细想,明珠手里冒出来的这幅,虽笔锋与明珍所画的不同,其眉眼、神态却十分相像!
明玉吐了一口浊气:“她这样做对我没好处,对她就有好处么?我不过这样的人,如何值得她用这许多心思?”
“她从不做对她没益处的事,她又比咱们都聪明,虽咱们想不明白她这么做到底对她有什么好处。事到如今,老太太执意退了亲,你吃了亏,她也没捞到好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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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真相(1)
明菲唯恐明玉想不开,忙着又道:“你虽吃了亏,老太太信你是清白的,有老太太为你做主,就是父亲也……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这话却是连明菲自己也不能够说服,虽然都是陈家养出来的女儿,然世人之眼大多庸俗,流于表面,更有些人总要先打听是嫡出还是庶出,其次才打听其为人、性情、相貌。明玉是庶出,眼下又传出这般伤风败俗影响清誉的事儿来,就是老太太为她做主,也不知能寻到什么样的人家。何况,单他们陈家的人相信,外人不信又有什么法子?
两人皆沉默下来。
回到自个儿屋里的明珍,坐在临窗的榻上发了半日的怔,雪鸢及明珍的乳娘杜嬷嬷并大大小小六七个人已将这些年逢年过节王家送来的东西拾掇出来,前后快一个时辰,也不见老太太派人来取。
明珍愈发不安,杜嬷嬷见她一脸愁容,还上前来劝了几句,明珍理也不理。唯独雪鸢略晓得一些事,劝了杜嬷嬷几句,杜嬷嬷深知她这个乳娘在明珍眼里,还不及大丫头雪鸢,便顺着梯子下了,白嘱托雪鸢小心伺候着,开导着,谨防明珍做了什么傻事。
雪鸢自是恭恭敬敬地答应着,杜嬷嬷便领了其他人出去,雪鸢这才上前道:“小姐好歹也要注意着身子,午饭也没吃,这么着太太又该着急了……”
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道:“若是姑爷晓得了,还不心疼?”
她说得姑爷,自然是王志远,想到王志远,明珍扯出一个冷笑来,“他如何会担心我?怕是巴不得我死了,好娶别的人罢!”
“小姐又说气话了,姑爷那里是这样的人?他对小姐的心小姐还不明白?”
明珍此刻正气王志远,听雪鸢又说王志远的好,恰好碰上了枪口,一个耳光扎扎实实地落在雪鸢脸上。雪鸢虽是明珍的心腹丫头,也经常挨明珍的打,但一日连着挨了两次,也觉得极是委屈,登时包了一眼眶的泪花儿,只是不敢落下来,忍着火辣辣的疼痛,仍旧道:“小姐瞧瞧那桌上的东西,十件里头有八件都是姑爷送小姐的,便是姑爷去了京城这半年多的功夫,也隔三差五派人送了好些来。说起来,也不过是那幅画引起的,小姐原是一片好心,那知恰好叫她钻了空子?”
事情的真相是不是雪鸢说得这样不提,但雪鸢一席话无疑是说到了明珍心坎上,让明珍慌乱的心渐渐冷静,忆起初衷。
王志远貌比潘安,虽地位不及明菲说得赵家,只是赵家那位,听说摸样并不怎么好。她们姊妹,若单说相貌,独明玉生得最好,其次便是明菲和明芳。明菲虽略输一筹,却也比明珍和明珠生的好看。
赵家地位高,不过明菲好摸样配了个不及王志远的,明珍心里终究还是平衡的。此外还有一点,王志远屋里并没有什么人,那赵家远在京城,到底如何终究不清楚。
明珍对王家这门亲事很满意,初初与王志远接触,也觉王志远不错。哪知,狐狸的尾巴终究藏不住,王志远渐渐露出本性,被明珍撞见他调戏陈家的丫头。明珍气急,朝三太太说了一番,反被三太太骂了一顿。
后又劝了她一番,说什么年轻人血气方刚,等成亲后自然就好了,又说这世间的男儿都一个样儿,只要你是明媒正娶的,终究是正房,那些狐媚子还不是任由你处置?
明珍深觉此话大有道理,那王志远素来是极会讨女孩儿心的,又时常来陈家,每次来总会给明珍捎上一件或大或小的物件儿,明珍便也将那事忘却脑后。
岂料,去年秋天,王志远忽地问起十三娘明玉来,正值两人浓情蜜意之时,王志远毫无征兆地问起素来与她不合的明玉,明珍心头立即窜起一股子邪火,一连几日寝食难安,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
不由得便细细琢磨,加以润色完善,知明玉屋里的青音,因有几分姿色便不怎么安分,便从她下手。哪知王志远又弄出一事来,抓着四老爷一心要谋个一官半职做做,就有了要四老爷送明玉给个老头子做妾的事儿。
明珍便知,王志远是成了心要将明玉弄去,心里的嫉恨添了几分,便有了后来作画的事儿。如此,明玉自是百口莫辩,就是老太太再怎么慈悲,也绝容不下。
这一招计中计在她的推波助澜下,终于得以施展。却没想到那画恰好是个破绽,陈老太太又一句告官,将她唬得全乱了方寸……
明珍关切地盯着雪鸢,问道:“可将你打疼了?原是我的不是,不该打你,你可别往心里去,原谅我这遭儿罢。”
雪鸢忙道:“并不曾打着奴婢,只是小姐要快些找太太说清楚才是,迟了就来不及了。”
明珍反倒不急了,冷笑道:“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哪里真由得他说退就退的?我只是没想到,明玉那个贱胚子,性子这样傲,这样倔!好在此事尚未到不可挽回的时候,如今想来,却比当初预料的效果好,那个贱人即便能活着,也不知等着她的是什么日子!”
雪鸢垂着头恭维道:“小姐运筹帷幄,就当给她一条生路罢了。”
“虽看起来是条生路,却也是一条死路。也罢,横竖我心头这口气是咽下去了。你取了妆奁子出来,叫人去瞧瞧太太回来没有,若是回来了,我就过去。”
雪鸢自是领会了明珍的意思,唤了小丫头去三太太屋里盯着,也不叫旁人进来服侍,独她给明珍补了妆容。脸上擦了一层白白的粉,拿了鼻烟瓶出来,明珍闻了闻,眼泪鼻涕齐下,不多时连眼眶儿鼻尖也红了。
明珍对着镜子照了照,自觉这戏也做了八九分像。只是总不见三太太回来,明珍心里也暗暗着急。恰好陈老太太派了人过来取东西,她才有了主张,坐着不动,只是发怔,瞧着三魂已去了两魄,好不叫人心疼。
来取东西的去回老太太的话,自是将明珍的情形朝老太太形容了一番。老太太虽恨明珍不争气,终究也怕她想不开,放了三太太回去安慰她。
三太太原就想着回来找明珍商议,如何拦住老太太告官退亲的对策,哪知她才进门,就听得明珍屋里哭声一片,竟是明珍要上吊自缢!
她三步并作两步奔进来,只见一条白绫悬于房梁,明珍站在杌凳上,双手抓着白绫任杜嬷嬷、雪鸢等人拉扯,她也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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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真相(2)
彼时,陈老太太正叫了明玉过去安慰,明玉脸上的浮肿已消退了大半,只是脸颊还紫青着。分明瞧着就觉得疼痛,她却不掉一滴泪,由不得叫人另眼相看,使人多了几分垂怜。
老太太暗暗地叹了一声,拉着她的手道:“你三伯母原是爆竹似的性子,你别怪她,我前儿试你,便知你是清白的。”
明玉想了一回,才明白老太太说得是前儿早上说的话,那时老太太目光锋利,说答应她与明珍同嫁王志远,几乎将她打入地狱……
老太太又道:“女儿身原就比不得男儿身,你虽是清白的,终究吃了亏,这荒唐事已然如此,我既是试你,也是激你。自个儿若不坚强些,往后的路却不知如何走下去。到底你没叫我失望,我也晓得你是个好孩子……”
明玉垂下头,不由自主地想起邱家的小姐来,她明白陈老太太话里意思,那邱家小姐原是不堪忍受世人言辞侮辱,才命赴黄泉。同样的事儿发生在自己身上,若不坚强些,纵然老太太能保得了她一时,却保不了她一世。
其实不用陈老太太提醒,明玉也晓得,这将影响她的一生。即便陈老太太告官,叫世人都晓得她的清白,她的清誉终究是毁在了王志远和明珍手里。老太太也可以用青桔替了她,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才是真正的明玉,不是什么人都能取代了她。
明玉清澈的眸子透着叫人叹服的坚毅,望着陈老太太道:“阿玉明白,其他人如何看阿玉,阿玉纵使想管也管不过来,不如不管,只要老太太信阿玉,便不负老太太、太太教养。阿玉心中无愧,也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陈老太太慈爱地笑起来,道:“你能这样想就对了,终究是咱们陈家的女儿。”
四太太趁机笑道:“那也是老太太将她调教的好,她这性子倒像老太太多些。”
陈老太太点头笑道:“这话倒是不假,这些孙女里头,你是最明白的一个。”
锦绣见陈老太太心情的不错,捂着嘴儿凑趣笑道:“老太太要夸自个儿直接夸便是,不用借着十三小姐来夸,倒显得老太太不够光明磊落了。”
陈老太太也跟着凑趣儿,指着四太太打趣儿道:“要说借,老四媳妇也借了,我一个老婆子,哪里有精气神儿教养孙女?倒是她将阿玉教养的好,偏说是我的功劳,说出去也没人信,可见是夸她自个儿能干呢!”
说得其他人也都笑起来,不料外头有人嚷嚷着明珍上吊自缢,陈老太太笑容僵在脸上,其他人闻言也都不敢笑了。
“她还要怎么闹?为那么一个混账,搭上了两条人命还不够么?!我看她素来也是聪慧伶俐的,年纪比阿玉还大上几岁,反不如阿玉了。”
四太太忙叫了外头的人进来细问,又使了眼色叫明玉下去。明玉从屋里出来,只隐隐约约听见婆子说,那头明珍闹得格外厉害,饶是三太太也拦不住,因毫无法子,这才惊动了老太太。
因老太太没有发话,明玉仍旧去了抱夏,在抱夏的明菲也听说了此事,冷哼一声道:“她果然诚了心不想活了,何苦吵得众人都晓得?前儿也这么闹一回,今儿又这样闹,她不是连着几日滴水未进,如何那么多人都拦不住她?”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老太太搭着四太太的手,一群丫头婆子簇拥着急急忙忙出了门。不到片刻,寿安堂复又平静下来。
明菲见明玉进来,也顾不得说明珍了,横竖明珍是不可能出什么大事,反而是明玉:“老太太叫你去说了什么话?”
明玉便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