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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飞已颇为不耐烦,冷声道:“不必说这些没要紧的!”
徐之谦不服,道:“这如何是不要紧的?哥哥没听我说完,如何晓得其中的厉害?”
楚云飞瞥了徐之谦一眼,徐之谦略迟疑,挪着椅子靠近楚云飞,故意将声音压低营造气氛,用仅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量道来。未了道:“……虽已无法对证,也不晓得真假,只是无风不起浪,既然叫我打听到了,虚虚实实必然有几分真,再说,那两家一家抄家一家流放,这却是事实。那王大人素来以廉明公正,为人刚直不阿享誉盛名,此事若是真的,可见其手腕。哥哥如今又担下这样的差事,只怕已被盯上了,不能不小心!”
楚云飞沉吟片刻,问道:“依你之见,这事可有入手的地方?”
徐之谦不由愣住,眼底闪过惊讶:“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便是有入手的地方,你、我可有这个能耐?”
楚云飞想到昨儿晚上明玉说的话,嘴角扬起,露出一抹冷笑来,道:“你、我是没难耐,可也不乏有能耐之人。何况,也无需我们正面出手,隔两天我便忙起来,你素来消息灵通,不妨多打听打听,总能再挖些什么东西出来。”
徐之谦看着楚云飞的摸样,不由摸了一把冷汗,踌躇半晌,道:“哥哥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那王家如今一门盛况,我们家虽依傍着皇太后娘娘做生意,到底是本分的商户,再说……哥哥走了近三年,我们家如今在京都面上看着仍旧富贵,不过剩下一个空壳子罢了。”
楚云飞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今儿一早跑来告诉我这些,又说了这许多的闲话,其用意这会子倒忘了?”
徐之谦忙道:“我不过叫哥哥小心些罢了,如今哥哥虽没处在风尖浪口上,可万事小心为上,再说,要断了那人不良之心法子也多。哥哥何苦非要……”
楚云飞紧紧抿着嘴唇,脸色凝重。
徐之谦本是脑袋灵活的人,瞧着楚云飞这摸样,已猜到几分,不由大惊失色。只听得外头传来一阵说话声,像是起了争执,洗耳倾听,却又有些不像。
不多时,阿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楚云飞冷着脸叫阿阳进来,阿阳方推开门,朝两人打了个千儿,就愤愤地道:“真正阴魂不散,今儿又来了!”
徐之谦微微蹙眉,盯着阿阳问:“是什么人又来了?”
阿阳冷哼一声,正要说话,被楚云飞打断:“不必报去内院,再有人来直接打发了。”
“昨儿少夫人就吩咐下来了,小的今儿没让人进来。不过今儿来得这位,倒有些像少夫人认得的,听着口音也有些像淮安那边的人。”
如陈家、楚家这般便是下人也要学着说官话,但就算官话说的顺畅,多多少少都会带着几分乡音。阿阳、阿寻都是跟着明玉、秦氏在淮安住了两年多的,自然很容易就分辨得出淮安人口音。
楚云飞脸色更冷了几分,徐之谦先前不过猜疑,如今已十分肯定,待阿阳退出去,他张了张嘴,怒道:“原来不止晓得我和哥哥的交情找上我来,竟也找到这里来不成!”
楚云飞闭了闭眼,又有菊影领着厨房一位婆子送早饭过来,徐之谦却已没胃口,满腔怒意无处发泄,等菊影、婆子搁下饭菜退出去,坐下来,端起冷却下来的茶,一口灌下去,方冷静下来,又把椅子朝楚云飞挪近了一些,道:“这般人,陈家老太太如何就把孙女嫁过去了?当年出了那样的事,陈家如何不追究?”
昨儿夜里,事无巨细,明玉皆说给楚云飞听了。楚云飞自然晓得,陈老太太反对这门亲事,方有了王家三求,后来陈家七姑娘风光大嫁,其中有一部分缘故是此事闹大,便是还了明玉清白,却保不住她的命反而枉死。更大一部分缘故却是在那位嫁去王家的陈家姑娘身上。当时的情况,要保住明玉的命,陈老太太也别无选择。
楚云飞缓缓吐了一口气,道:“我刚才说的事,你有几分把握?”
徐之谦立即道:“便是没有把握总要试一试,事已至此,只怕也不是避就能避开的。可在这之前,需得想个法子,先叫他吃个亏,稳一稳。没得这京都之地,你和嫂子没法子待下去!”
说着又问楚云飞:“哥哥有没有法子?”
不等楚云飞回答,徐之谦道:“弟我倒有个法子,昨儿他找上我来,只怕往后还要找我。”
楚云飞晓得徐之谦的脾性,看起来吊儿郎当不正经,若将一个人当做朋友,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想到徐家的情况,楚云飞道:“此事若扯上你只怕不好,你只需暗暗帮我打听就够了,切莫牵连进来。”
徐之谦看了一眼楚云飞,气道:“哥哥说什么话呢?我是那般鲁莽的人么?”
楚云飞不说了,徐之谦这才将他想出来的法子细说出来,不妥之处再慢慢商议。
明玉陪着秦氏说了一会话,莲月便来禀报,牙婆子领着人来了。明玉起身,问秦氏要不要也去看看,秦氏屋里的人也不多,除了莲蓉,不过一位粗使婆子,三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这些时日,云妈妈不好,秦氏又让衍哥跟她睡,夜里便让落翘、梅枝过来和莲蓉轮换着上夜。
明玉跟前丫头看着多,但也不完全是服侍明玉一人,莲月管账,落英管着明玉屋里的事,落翘几乎是跟着云妈妈照顾衍哥,就是菊影、菊香、春蕊等人身上的差事也多,婆子忙不过来要帮着将洗衣服,又要帮着打扫,还要去厨房帮婆子。
秦氏想着左右无事,衍哥又睡了,跟着去看看也好。留下落翘照看衍哥,便朝二门处去。等选好了小丫头,已是半个时辰后,让牙婆子跟着莲蓉去结算银钱交接契约,由落英领着六个大小不一的丫头去梳洗,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再安排差事。
明玉扶着秦氏从二门处的厢房出来,正好楚云飞已与徐之谦说完了话,领着徐之谦进来拜见秦氏。打了个正着,明玉本想回避,转念一想,与楚云飞而言,徐之谦算不得外人,何况此前也得他多方照顾,便得体地行了个礼。
那徐之谦虽老早就晓得明玉,也在楚云飞大婚之日,目睹过其身影,说起来还同行过两回,却真正是第一回看清其容貌。一时竟呆在那儿,只觉眼前的人,虽一身半新不旧家常服,梳着极其简单的发饰,首饰朱钗不过几件,那形容竟叫他不知用什么词来描述,人人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到了这里,反而是人衬托了衣裳。浑然天成,无需修饰已叫他觉得难描难画。
他轻吐一口气,方忙回了一礼,嘴里却道:“也难怪衍哥长得虽像哥哥,却又是个那么漂亮的娃!”
楚云飞瞪了他一眼,徐之谦立即闭嘴,恭恭敬敬朝秦氏见了礼,道:“侄儿给伯母请安,晓得伯母来了京都,一直不曾前来拜见,还望伯母原谅则个。”
明玉亦是头一回见徐之谦,从穿着上看,不过一个富裕人家的纨绔子,刚才拿眼睛盯着她看,眼神却不会叫人生出反感,虽少不得惊艳,却也光明磊落。
只是,到底是外男,在她所受的教养里,便是嫁了人,行动比做姑娘时宽一些,也不好与外男多说话,送秦氏到了屋里,便回避回回去了。
等丫头上了茶,徐之谦便迫不及待要看看衍哥:“……上回瞧见衍哥,还未满一岁,就漂亮的像个女娃娃,不晓得如今什么摸样了?”
这话要是被衍哥听见,定要出声反驳。不过衍哥小时候倒是经常被认作女娃娃,如今摸样稍稍长开了一些,眉宇间愈发像楚云飞,才不会有不知道的将他认作女娃娃。当然,在穿衣打扮上也可见是个男孩。
秦氏笑着吩咐莲蓉去叫衍哥,“这孩子贪睡,才吃过早饭,玩了一会子就睡了。”
徐之谦哪里等得,只是这里毕竟是秦氏的屋子,不好进去看,只眼巴巴盯着通往里间的帘子。听着里头隐隐约约传来莲蓉说话声,过了一会儿,莲蓉走出来,无奈道:“没法子,怕是只有爷能叫醒哥儿。”
徐之谦就把目光落到楚云飞身上,楚云飞吃了几口茶才去里间。好半晌衍哥才把眼睛睁开,看到爹爹蹙眉头,立即翻身爬起来,脆生生替自己辩解道:“衍哥没睡,衍哥就躺着玩儿。”
那徐之谦听见说话声,更是坐不住,探着腰板道:“哥哥快带出来我瞧瞧。”
有楚云飞在身边,衍哥很乖,落翘、莲蓉很快就给他穿好衣裳,衍哥自个儿坐到床边,等落翘替他床上鞋子,又自个儿稳稳当当踩着踏脚下床来。
徐之谦等了半晌,方瞧见楚云飞走出来,身边跟着个小孩儿,粉嫩的脸蛋儿,圆溜溜的眼睛,屁颠屁颠跟在楚云飞身旁,时不时抬头偷窥楚云飞的脸色,又生怕被楚云飞发现,模样实在逗趣儿。
徐之谦立即从怀里拿出个亮晶晶的东西来,竟是水晶玻璃做的佛手,朝衍哥笑道:“衍哥喜欢不喜欢?”
衍哥又偷窥了一眼父亲,却不看徐之谦手里的东西,反而盯着徐之谦。秦氏叫了他一声,见他望过来,笑道:“别失礼,叫叔叔。”
衍哥眨眨眼,喊了叔叔,徐之谦喜欢不及,见他不过来,就起身朝他走过去,蹲下身把佛手给他,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我还记得衍哥以前喜欢这样的东西。”
衍哥却没接佛手,因见爹爹没说什么,这会子也活乏了,蹙着小眉头道:“那是衍哥小时候喜欢的,衍哥如今不是小孩了,不喜欢了。”
徐之谦听衍哥这般说,反倒怔住没想到会在衍哥这里碰壁。倒是惹得莲蓉、落翘等掩嘴好笑。楚云飞略扬眉,衍哥就改了口道:“谢谢叔叔。”
到底把佛手接过去,还有些不情不愿。徐之谦一时无语,衍哥就抱着佛手拿去给秦氏,还脆生生补上一句:“奶奶收着,以后给小孩玩。”
瞧着徐之谦的模样,连楚云飞也忍不住扬起嘴角。徐之谦不服气:“衍哥喜欢什么?叔叔什么都有!”
衍哥见爹爹脸上带着笑,胆子就更大了,道:“衍哥喜欢像爹爹这么厉害的人,叔叔又爹爹厉害么?”
徐之谦不明其意,问道:“有你爹爹厉害如何?没你爹爹厉害又如何?”
“没爹爹厉害,还让衍哥喜欢?!”
这话的意思,没爹爹厉害,他凭什么喜欢。总之,楚云飞听得很顺耳,徐之谦有苦说不出,这一个人的厉害难耐,又不能从单方面说明。
徐之谦不服气道:“像你爹爹这么厉害的人,还有事要请我帮忙呢!”
衍哥眨眨眼,竟然学会了不屑的表情,道:“那就是因为叔叔没爹爹厉害才帮忙,如果比爹爹厉害,就可以不帮。”
徐之谦张张嘴说不出话来,屋里众人听到这里已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徐之谦认栽。
可还是不服气:“没想到竟然败给了一个牙没长齐、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楚云飞笑容满满,道:“你就认了吧。”
“不行,下次我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兔崽子!”徐之谦一边磨牙一边道,转念一想,立即来了兴致,和楚云飞商议,“这么小的年纪,轻而易举就掌握了说话主导权,绝对是个不错的做生意的料子……”
话没说完,楚云飞就道:“少打衍哥的注意!”
徐之谦不免失望,在他看来,衍哥若是长大了做生意,只怕比自个儿还厉害。话说回来,楚云飞若不是志不在此,做买卖也不见得不如自个儿,不禁感叹,虎父无犬子。
等到了二门,徐之谦便不让楚云飞送了,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迟疑着道:“弟说句冒昧的话,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