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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说起这位文大人,明玉也略有所闻。这位文大人虽出身清寒,却生的风流倜傥,年纪轻轻便就是两榜进士,先帝十分欢喜,欲要把妹妹仪和公主许配与他,招了他做公主驸马。满朝文武百官皆贺喜他时,他却大哭起来,说先帝要他做不仁不义不孝之人。
先帝问起,方知他家境清寒,母亲常年卧病,家里农务只父亲一人,为了让他安心读书,又有人照顾生病的母亲,便小小年纪就成亲,娶了童养媳。虽那会子母亲已病逝,媳妇是乡野村妇,却服侍母亲多年,又为母亲送终。他如今功成名就,却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陈世美。先帝感动其心诚,不是那等趋炎附势之辈,愈发喜欢这位文大人,仪和公主自是另配,文大人虽还是个小小的六品官,却是先帝钦点的御史大人。
这已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却在民间流传甚广,赞美其不忘本的也有,说起迂腐的也不少。明玉曾经在一本杂记上也读到文大人的事迹,初初亦觉这位文大人是个可歌可敬的人物,可如今文大人的妻子却不是当初那位童养媳,那位童养媳,二十多年前就没了。文大人后娶的虽不是公主,却是寿伯侯府嫡出二小姐。据说,文大人那位童养媳,在文大人成为钦点御史第二年就被一场病魔夺取了性命,世人皆说那是个没福气的。
在明玉看来,这位文大人同样仍旧是个人物。婚姻讲究门当户对,他的出身娶个公主回去,就没他说话的份儿,一辈子只有附小做低的份儿,拒绝了先帝赐婚,可能会因此得罪圣上,但便是圣上真生气,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毕竟他是占理的一方,且先帝并非昏君,是个十分明理又开明的皇帝,往好的方面想,他因此还能获得不错的声名。依着他的出身,便是两榜进士,没有背景又没有银钱打点,这仕途未必走得顺。结果自然是往好的方面发展,他得到了先帝器重。结果他的媳妇是没福气,一病死了,他年轻,还没有儿女,自然是要再娶的。这个时候仪和公主已嫁了人,他的目光放到了皇太后的娘家寿伯侯府。
最后的结果,名利双收,说他是个人物,是他在先帝赐婚的瞬间,便把这些都想到了。虽然与他而言是二婚,可他是先帝能看上的人,后来的婚事还是皇太后做的主。他没有儿女,寿伯侯府的嫡出二小姐嫁过去,好像还捡了个大便宜。
明玉也没想到会闹到这位文大人跟前去,虽心头对这位文大人褒贬各占一半,毫无例外,在名声方面,这位文大人看得比王家还重。他娶了寿伯侯府的嫡出二小姐,五年只得一女,文夫人迫于无子压力,前后做主给他纳了三房妾侍,如今他儿孙满堂。
明玉仔细琢磨着,连楚云飞回来也不晓得。还是外头二门上的婆子进来禀报,徐之谦来了,才把明玉惊醒。
此刻已暮色时分,明玉下了命令不许家里下人再去打听什么。这会子听见徐之谦来了,明玉立即朝楚云飞道:“我也去听听徐小爷怎么说?”
楚云飞回来的路上,自然已听得,如今京都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听说出了命案,他也想找徐之谦问清楚。他们原本只打算教训教训那姓王的,借助文大人之力一点一点瓦解王家的声名,若闹出人命,便是计划有变。
楚云飞迟疑着,明玉道:“徐小爷不是外人,要不我在外头听听。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因那姓王的而死,都十分不值!”
楚云飞到底点了点头,明玉朝落英道:“你去给夫人说一声,我们一会子就过去。”
夫妻两一路朝外头书房去,楚云飞犹豫着问道:“今儿你们什么时辰回来的?”
“在普济寺上了一炷香就回来了。”晓得楚云飞是担心把自个儿暴露出去,或者那姓王的说出什么不利自个儿的话来,“我们路上也没遇见什么人,只不过在药王庙下了马车,我和六嫂一道,巳时不到就回来了,因我们乘坐的马车出了故障,不巧六嫂遇见了熟人,因此借太仆寺言夫人马车送我们回来的。”
楚云飞听了这话,就晓得是明玉她们先察觉到言夫人今儿也去,才吩咐家人故意把马车弄坏,然后顺理成章借了言夫人的马车,如此以来,便是那姓王的真说出什么混账话,言夫人也可以帮她们洗刷干净。
虽晓得徐之谦办事还是能叫人放心,楚云飞今儿一天也没法子让自己安心。这会子听明玉说了经过,才真正松了口气,道:“幸亏遇见了言夫人。”
她和韩氏自然不会有事,只是:“眼下闹出人命,该如何收场?”
说着已抵达书房,徐之谦已在书房等了一会儿,见楚云飞走进来,忙迎上来笑道:“如何?眼下整个京都都晓得那姓王的是个什么德行了!嘿嘿,所以说,要整治这样的人,就要用这样的法子!”
楚云飞却没他这样轻松:“回来的路上听说闹出了人命,这应该不在你计划之内吧?”
徐之谦立即垂下头,敛了笑容,也把眉头锁起。确实让那姓王的露出本性,但,现在也不是隐瞒的时候,只是徐之谦也想不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我不过花重金帮一个身形与嫂子相似的粉头赎身,等事成之后,就立即给她一笔钱远远儿打发了。只要叫那文大人撞见,便是晓得有人使了个仙人跳的计谋,那姓王的声名也毁了,咱们的目的也达到了。而王大人自然会将文大人视为眼中钉,文大人能混到今天,还安然无恙,那也不是省油的灯,咱们隔岸观火,适当的时候稍稍出手……可是却没想到,今儿去的那个根本不是那个粉头!”
徐之谦说着,抬起头来,见楚云飞脸色相当难看,琢磨着又要解释,瞥见明玉站在门口,顿时捂住嘴巴,又忙赔礼道歉:“我不知嫂子在这里,说了粗话,嫂子就当没听见吧!”
明玉只想知道去的那姑娘到底怎么样了,虽然外头皆说出了命案,而那女子也不是什么好出身,可毕竟也是一条命。世间的女子,那个甘愿沦落到那个地步?
“今儿徐小爷必定一直在暗中盯着,那姑娘如今是死是活?外头皆说浑身是血,她是自个儿伤了自个儿,还是……”
徐之谦见明玉这般沉着,忙道:“倒是她自个儿去撞柱的,说来也不过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长得还不错……我并没见着本人,就好像从天而降。”
“那徐小爷之前找的那人呢?”
徐之谦立即道:“不晓得去了哪里,头两天便让她用外地来京养病的由头住进了药王庙,她原是从外地卖来京都的,身边也有两个丫头服侍,我安排了护院在暗中盯着,又安排了一位信得过的老管事充当她的家人,另外还有一位老嬷嬷。昨儿还在药王庙,今儿一早那姓王的就出城去了,我不大好出面,因此没去。”
那沦落烟花地的女子,如今已是自由身,徐之谦之前就给了银子,她虽来京都不久,只怕也晓得王家,不敢得罪已偷偷跑了也不一定。
仿佛晓得明玉的想法,徐之谦道:“今儿那药王庙已被官差包围,我的人也不好进去,只是,那位姑娘倒不是会临阵脱逃之流。”
未了又道:“不管什么样地方,也有可信之人。”
这个道理明玉不是不晓得,烟花之地,也不乏重情重义的女子。她想了想道:“今儿出场的那姑娘,会不会是她身边的丫头?”
“如今我安排的那几个人都被文大人带走了,消息暂且也没法子递来。不过我已叫人去了,看看能不能弄到一点儿消息。嫂子担心那受伤的女子,我来时倒得了消息,性命是保住了,也被文大人带走安排她养伤,依着文大人行事,我们若见不着那姑娘,王家也没法子见。至于那姓王的,嘿嘿,已被文大人送去刑狱司。文大人说了要为那女子做主,若那女子死了,必然要让姓王的抵命。他已放出这样的话,如今王家可忙了,王夫人已登寿伯侯府的门!”
明玉已彻底明白徐之谦的谋划,“眼下关键就在那位姑娘身上,她闹得这样大,已在你们预料之外,文大人势必要问清楚她的来路。那姓王的被送去刑狱司,此事已立案,必要细细查下去,她若说不清来路,又当如何善后?”
徐之谦没想到明玉的思路这样清晰,怔了怔道:“眼下没法子与那姑娘接触,能接触的又没法子把消息送出来……”
明玉心里倒有个主意,琢磨琢磨道:“若是徐小爷能把消息送进去就好了,告诉那位姑娘还有徐小爷安排的人,咬死也不要把来路说出来。”
徐小爷是精明的人,他安排的人自然也机智,本来是事成之后就撤了,如今出了变故他们已没那么容易脱身。文大人必然已盘问过他们家底,即便他们已说了,那也是虚构的,经不起细查。文大人自然会生气,可家里姑娘出了这样的事,把家底说出来,他们家此后如何立足?那姑娘今儿撞柱,只怕已抱着必死的决心,文大人若非要问,那就显得不通情达理了,她死了还要祸及家人,文大人自个儿就爱惜名声,自然会自个儿想法子把来路这一点圆过去,还要世人说他的好话。
徐之谦一听明玉说,就领会的明玉的意思,立即道:“我一定会想法子,尽快把消息送去!”
又道:“我来找哥哥,就是为了商议这事,没想到嫂子已想到了,还这般周全。”
明玉扯了扯嘴角,她担不起这样的赞誉,她能想到不过是因为自个儿一直深受其害。只是,那位姑娘的来路,不晓得是被自个儿的主子抓住什么把柄逼她这样做,还是为了别的……
徐之谦见她面色凝重,踌躇着道:“我自个儿也琢磨了一番,那院子是我找人提前就定下的,又找人暗中盯着,这两日除了我安排的人,也没别的人去药王庙住着养病。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这位姑娘是我安排的……那位姑娘的丫头。虽然是丫头,入了那样的地方,早就……”
明玉不等他说完,福福身道:“你们说话,我先行一步。”
虽一时不一定能把信儿送到,只是文大人打发人去调查,也需要时日。眼下那位姑娘性命无忧,王家必然会想法子见那位姑娘,事儿已如此,那姑娘声名毁了,便真是个清清白白人家的小姐,要嫁人也不可能,唯一的出路,从了那姓王的,抬去王家虽为妾,到底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不晓得,那姑娘是不是一开始就这样打算?若是的话,她到了王家说了真话,就把徐之谦拖下水。
徐之谦不求什么回报,白白帮他们这么多。明玉的心思很矛盾,即惋惜因那姓王的又送了一条命,却又……
转念一想,那位姑娘若能想到这些,也不定会说什么真话,就算最后她进了王家的门,也把王家害得够惨,她自个儿也参与其中。王家已恨她入骨,在王家后宅,要弄死一个人何其容易。
那姑娘到底有什么目的?这才是关键所在,没有弄明白她的目的,不止王家,他们也只能由着她牵着鼻子走。
徐之谦是精明的人,这样的变故,只在那位姑娘身上,这才是唯一的疏忽。
明玉想到这里,突然冒出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当初遇害的那两家,我记得你说过,举家流放,家里的下人是如何处置的?”
楚云飞想了下想道:“抄了家,贪污受贿的银两不足,家里下人皆当街发卖了。”
说着,楚云飞心里亦是一动,却蹙着眉头道:“当初的事,大有杀鸡儆猴的意思,以一效百,因此声势闹得很大,阿玉的猜测